第36節(jié)
容昭果然被她噎住了,站在那里好一會兒,才去拉她,“行了行了,說你的事兒呢,又轉(zhuǎn)到我頭上來了。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她抬手掙脫他,“我不回去……我沒地方去!” 她一身酒氣,不能回醫(yī)院病房;回嘉苑去又要面對賀維庭,她不知該怎么跟他講。 容昭無奈,“你總不能今晚就在這兒趴一夜吧,總有地方可以去的啊,再不行我給你找個酒店,走走走!” 他不由分說就架起她帶回車上,綁好安全帶,他負責開車。 他還真不知道該帶她去哪里,他的住處是不行,酒后亂性這種事發(fā)生一次就夠麻煩一輩子了,他不想再來一回。 直接送回嘉苑去……看她這樣又實在不樂意,怕是跟賀維庭又有什么分歧,這樣子回去了說不定吵的更厲害。 酒店他不放心她一個人,陪著她又說不清楚……他想想真是火大的要死,怎么就攤上這么兩個損友呢,凈給他找不痛快? “喂,快說去哪兒,不然我直接把你扔馬路邊上了,凍死不負責!” 他搖醒昏昏欲睡的喬葉,聽她嘴里似乎含糊報了一個地址:“五蓉城……a座……18樓……” 這個地方他聽說過,賀維庭曾經(jīng)買下的房產(chǎn)打算作為兩人的婚房,一直空置著。 總算靠譜了,他發(fā)動車子,墨黑的車身在深夜像一尾靈活的魚匯入車河。 好不容易折騰到目的地,喬葉已經(jīng)在副駕上迷迷糊糊睡過去了。他叫不醒她,就算醒了拖著她上樓也是個負擔,干脆彎身把她從車門里給抱了出來。 宿醉夜歸的女人,被男人從車里打橫抱出來,任誰都會有些旖旎的聯(lián)想,幸虧這公寓一梯一戶,私密性極好,他抱著她進電梯也不擔心會有什么誤會和壓力。 到了門口才發(fā)覺沒有鑰匙,一定是在她的包里,他只得放她下來,搖她肩膀,拍她的臉頰,企圖喚醒她。 喬葉只是半瞇著眼睛,整個人靠在門邊直往下滑。容昭一邊撐著她,一邊還要騰出手去翻她包里的鑰匙,正郁悶的時候,門卻突然從里面打開了,他跟喬葉都差一點直直栽進去。 “靠,搞什么……”他背上都冒出冷汗,一抬頭卻正好看到賀維庭的臉。 喬葉跌了一下,睡意也一下子散去大半,“唔……這是哪兒?維庭,你怎么在這兒?” 賀維庭看不到眼前的情形,但沖天的酒氣、容昭的存在和她迷糊的聲音已經(jīng)足以讓他腦補出一個完整的畫面。 他抿緊唇,面上出奇的平靜,好一會兒都沒開口說話。 “你傻站著干什么,還不幫手!你看不出她喝高了嗎?我好不容易把她弄上來的!”容昭今晚被這倆人的反應折磨的夠嗆,一時忘了賀維庭看不見,說完了才想起來。 “哎,你讓一讓,我把她扶進來就好了?!彼钌顕@口氣,摸到墻上的燈掣,鞋也顧不上換,連拉帶扶的把喬葉弄到客廳的沙發(fā)上。 賀維庭還站在門口,容昭直起身看他一眼,“你自己能走嗎?要不要我也來扶你一把?” 他不是開玩笑的,畢竟賀維庭是真的看不見了,諾大的空間,又有隔斷墻,又有家具桌椅,地板是錚亮的大理石,他還真怕他會摔一跤或者磕一下。 賀維庭要強他是知道的,只是即便作為醫(yī)生,容昭也有點難以想象他是怎么適應的。 “我沒事?!彼曇艉芾?,“你怎么找到這兒來的?” “我告訴他的!”躺在沙發(fā)上的喬葉忽然舉高手臂,大聲地自告奮勇,然后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跌跌撞撞從沙發(fā)上爬起來,走到門邊拉住賀維庭的手臂,“……嗯,我來扶你就好了,慢一點啊,這里有個臺階……” 賀維庭沒有邁步,她緊緊地抓著他的胳膊,好像有些疑惑似的仰頭看他。 容昭終于意識到,他在這個空間里有點多余。 “既然沒事,我先走了?!彼筒坏迷琰c脫身,甚至是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在賀維庭身旁停下來道:“你別誤會,她只是喝多了,我恰好路過那地方把她送回來。有些事……你跟她好好聊聊吧!” 當局者迷,但旁觀者往往不好多說什么。 賀維庭不認為跟一個醉鬼有什么好聊的。 尤其是這個醉鬼是個女人,還是他的女人,正纏著他的胳膊,一邊傻笑一邊不停地嘟囔,力道大得像個耍賴的小熊,把他的家居服都快扯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好聊吧,這種時候嘛,有什么都好商量~你們懂的~(~﹃~)~zz ☆、第56章 我們生個孩子吧 其實他根本不用她扶,他自有適應困境的方式。這房子有多大,每個隔斷之間、每樣家具擺設(shè)之間的距離他都一步一步丈量過來,來來回回走上幾遍之后就記錄在腦海,嘉苑也是一樣。 有的事看起來很難,但只要有決心,就會比想象的要容易一點。 他眼睛的創(chuàng)傷從五年前的車禍開始就有了,日益惡化,尤其是這兩年,他也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他不喜歡別人把他當成需要同情的殘疾人,所以逼著自己不要軟弱,逼著自己去適應,用最快的時間克服人在無邊黑暗里本能的恐懼。 每次在他最無助,甚至自暴自棄的時候,喬葉都給了他初始的信心,是他重新振作的源動力。然后呢?為什么她就漸行漸遠,直至突然在他的生活中消失? 他在她身上找不到安全感,一點也找不到。尤其是她喝得酩酊大醉,這么晚才從外面回來。 “你上哪兒去了?”他語氣不善,把她甩進沙發(fā)里。 她抓牢他的衣袖不放,重重往下一拉,把他也給拉得跌在她身上。 “……嗯,出去喝酒了呀!師兄……以前帶我去的酒吧,很好的……你沒去過……”她露出醺然笑意,不設(shè)防似的,什么都敢說。 賀維庭咬了咬牙,手肘撐起身體生怕壓壞她,“是嗎?難怪樂不思蜀,那還到這里來干什么?你還記得這是哪兒?” 喬葉瞇著眼睛看頭頂美輪美奐的燈飾,仿佛被人強拉著起舞旋轉(zhuǎn),暈乎乎的卻還是很清楚這是什么地方,“這是我的家啊……我跟你的家,為什么不能回來?” 她早就看透了,這世界上真正能容得下一個喬葉的地方真的不多,所以她牢牢記著,即使是喝醉了也不會忘記。 賀維庭聽到家這個字眼的時候心臟漏跳了兩拍,旋即卻冷笑道:“隨便什么人,隨便什么時候都可以隨便進出的那還是家么?你還知道這是家不是旅館?” 她說過回嘉苑卻爽約,他就到這里來等她,畢竟離醫(yī)院更近,也許她累得熬不住的時候會想到這里來休息,誰知她來倒是來了,卻是喝醉被容昭給送回來的。 喬葉的手撫上他的臉頰,微微偏著腦袋像是在揣度他臉上的表情,“你……是在吃醋嗎?師兄送我……送我回來,你不高興了?” 賀維庭的臉繃得緊緊的,沒錯,他是在吃醋,嫉妒他的女人借酒澆愁卻是由別的男人送回來。 她跟容昭到底怎么回事呢?明明以為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可每次他們在一起都有種難以言表的默契。讓他心里像有針在扎似的難受。 “我沒吃醋,你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反正我現(xiàn)在看不見了,眼不見為凈?!?/br> 他翻身從沙發(fā)上下來,或許眼下他也需要一杯酒讓自己冷靜一下。 喬葉仍拽著他的衣服,像是挽留,又像只是借力想要坐起來,反正力道還是出奇的大,只聽嗤啦一聲響,還有紐扣崩壞落到地上的聲音,他的上衣從襟口往下被扯得大開。 賀維庭只覺得胸口猛的一陣涼,兩個人都頓了一下,他使勁回身想要擺脫她,沒想到她的手像長在他身上了一樣,干脆拉得他大半件衣服都離了身,露出一側(cè)的肩膀來。 他氣得夠嗆,“喬葉,你……” 話沒說完,喬葉卻咯咯笑起來,不是剛才在門口拽著他那種迷迷蒙蒙自說自話的傻笑,而是真的覺得眼前發(fā)生的事很好笑,毫無負擔。 賀維庭反正是看不到自己的窘迫,拉攏衣服,沒好氣地吼她:“有什么好笑的?看看你自己,瘋瘋癲癲,像什么樣……” 喬葉卻坐起來,揪住他的衣襟往兩邊拉,guntang的唇已經(jīng)印上他的鎖骨,喃喃地說著,“……是啊,我瘋了,你是傻瓜,我們正好一對……” 她的唇帶著可以灼傷人的溫度,在他微涼的皮膚上一啜,賀維庭倒吸了一口氣,本能地往后避,卻被她更緊地抱住,吻變成了咬。 “……喬葉!”他試著推開她,想說他對一個醉醺醺的女人一點興趣都沒有??赡X子里是這么想的,手上卻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尤其是她的攻勢還在繼續(xù),還在往下…… 她碰到他胸口某一簇紅纓的時候,他悶哼了一聲,終于屏足了勁兒將她拉開,俯身尋到她的唇猛烈地回擊。 她唇舌間有酒的烈和醇,剛才有那么一瞬他想找酒來讓自己冷靜,這一刻才發(fā)覺已經(jīng)不需要舍近求遠了。 他捧著她的臉,舌與她的交纏,如火如荼,還唯恐不夠。他看不見她的表情,眼睛徹底失去光明之后這還是第一次跟她這樣親昵,他甚至無法確定這樣夠不夠好,他還能不能給她全部完整的自己。 她被他壓在沙發(fā)上,屈服于兩人身高和力量的懸殊,看起來像是弱勢的一方。然而不過是一個吻,不過是男人女人間都會有的亙古糾纏,剛才那些深深的嫉妒、驕傲、焦慮、擔憂和冷淡就全都化歸無形。 在她面前,他總覺得深深的無力,甚至可悲。 他吻得她喘不上氣,撩開她的頭發(fā)咬她耳朵的時候壓低了聲音道:“今晚的……是懲罰!” 她妖嬈地笑笑,還是毫不猶豫地纏上來,這樣的軟媚主動就跟剛才那個開懷的笑聲一樣,暌違多年,卻又是他最最求而不得的。 他不知這樣算是挑釁還是如他所愿,喝醉的小貓自己瘋得很厲害,他仍始終小心翼翼,柔情與克制一路保駕護航,那所謂的懲罰更像是在懲罰他自己。 她在笑,有點調(diào)皮,“不能再快一點?” 他頓了頓,咬牙道:“都說了是懲罰,快慢你都給我受著!” 其實很好的,她就是喜歡逗他,看他臉上那些生動的表情,失明卻依然光彩未泯的眼睛,一遍一遍的確定她愛他,愛得再深再多也不為過。 她的手臂圈緊他的頸,把他無限地拉向自己,聲音微微顫抖地說,“我們……生個孩子吧!” 賀維庭此時像在黑暗中高速奔跑的人,聽得到自己的喘息,汗水蜿蜒而下,荷爾蒙催生的高熱體溫,在身體的撻伐中將他推往至高的點,他甚至在黑霧中看到了不遠處的光亮。所以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幾乎以為是在極度愉悅中出現(xiàn)了幻覺,或者根本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境。 “你說什么?”他懸在她的上方,沒有動,怕動靜大一點,哪怕是呼吸粗重些都會把眼前的一切吹散。 喬葉看著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卻分辨不出他是由衷的喜悅還是其他的什么。她想她還是醉了,醉得離譜,最自私的、最難以實現(xiàn)的愿望到了嘴邊,竟然真的就這樣說出來了,還指望他能高興,立馬就能附和她,像所有期待成為父母的情侶一樣。 “沒有……我說胡話嘛,你聽錯了……” 她只是覺得不公平哪,為什么像她的母親和父親那樣的人都能擁有自己的孩子,她跟賀維庭……早已看透彼此的心意深深愛著,那么喜歡小孩子,卻沒有資格作mama和爸爸? 她連給他一個承諾都那么奢侈。 然而下一秒她卻像被卷入颶風中心一樣,激/狂的愛戀狂風驟雨般迎面襲來,她受不了似的咬緊了下唇,很快又被他的吻給撬開。 她真的快要窒息了,才聽到他喘息著,熱烈地要求道:“再說一次……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 她卻沒有辦法再說,就算有酒的作用,孤勇也只有那么一次罷了。她眼底漫上淚來,只能撐起身去吻他,像他剛才吻她那樣,投諸全部的自己。 “……我愛你,維庭,我愛你?!弊詈蟮淖詈?,她只能說出這樣一句不算承諾的承諾。 無論到什么時候,無論再發(fā)生什么事,賀維庭,你只要記住我是真的愛你,就夠了。 ************ 早晨喬葉的手機響個不停,她正在浴室里洗澡,花灑的水聲太大,她根本沒有聽到。 “你的電話,要不要接?” 賀維庭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淋浴室的玻璃門外,手里握著她的手機。 喬葉關(guān)了水,本能地抱手掩住身前,“你怎么進來了?” 他唇畔掛上揶揄的笑,“有什么好遮的,我又看不見。昨晚那么主動的時候怎么想不起害羞?” 他簡直像眼睛復明又能像看見了似的,喬葉臉上發(fā)燒,開門伸手拿手機,“我是怕你摔倒,浴室里太滑了……” 他把手機遞給她,順勢拉住她的手將她從玻璃房里拽出來,拿過旁邊架子上的浴巾將她包好,“小心著涼?!?/br> 他是她的病人,可如今卻是他照應她更多。他不像是有殘缺的人,他比過去堅強百倍,因為他是賀維庭。 手機鈴聲不依不饒,喬葉靠在他的懷里,深深呼吸,卻不敢不接。 因為電話是隆廷醫(yī)院打來的。 ☆、第57章 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