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是顧望舒萬分陌生的。

    一股冰寒的懼意，從顧望舒的心底升起。

    他害怕了，真的害怕這樣的段子聰。

    他害怕段子聰真會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將他弄失憶，讓他像個傻瓜一樣，心甘情愿的跟段玖生活在一起。

    他不要……他寧愿死都不要——不，在段子聰這樣逆天的醫(yī)術面前，即使他想死，怕也是求死不能吧。

    顧望舒想著想著，他看著段子聰?shù)难凵袢f分怪異起來，他甚至冷的牙齒打顫。

    “段……段子聰，我……我們好好談談。”

    段子聰面無表情，眼神冷漠，仿佛顧望舒對他而言，真的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你說?！?/br>
    “我……我如你所愿，留在段玖身邊，但是——我不要永遠都這樣，你不是只是為了讓他活下來，讓他有個念想，不如，我陪他到報完仇，他若是死在對方手中，我便自由了，他若是成功報仇，沒有死的話，也不需要我這個念想了，段子聰……不論如何，等他報完仉，放我走，好不好？”他已經(jīng)不對段子聰?shù)膼蹐笕魏蜗Ｍ?，他知道，這個如此殘忍的男人心里，不可能存在愛，他已經(jīng)完全的死心了……

    顧望舒的請求，出乎段子聰?shù)囊饬稀?/br>
    “這……”

    “段子聰，看在我曾經(jīng)真的用心照料過你的份上……不要主導我的人生，放我自由好不好？”在段子聰這里，生不如死，求死又不能，他只想遠離他，遠離段玖，離的遠遠的……他該報復回去，該讓段子聰比他更疼的，可是——段子聰說的對，他救過他，段子聰對他有恩情。

    所以，即使他再恨，再想，他也得忍著。

    誰讓他這條命，是人家救來的？

    段子聰還在猶豫，說實話，段子聰是想顧望舒和段玖在一起，永遠在一起，幸福的在一起。

    但，顧望舒現(xiàn)在的反應太激烈了，他也怕，也怕顧望舒在激動之余，會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顧望舒見他猶豫，驚懼痛心之余，是滿滿的失望，他扯了扯唇瓣，呢喃般的對著段子聰?shù)溃骸岸未蠓颉鋵?，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我一心想要贏得你的愛，想要跟你在一起，覺得不論告不告訴你，都沒有什么關系……可現(xiàn)在，我突然就想告訴你了……”

    異世帝后 203：少年白發(fā)

    段子聰直覺顧望舒所說的話，并非是他想聽的。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顧望舒慘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笑，看著段子聰?shù)难凵窀枪之悾骸霸谔熳陂T的時候，有一天晚上……你似是中了毒?！?/br>
    段子聰皺起眉，努力的回想在天宗門的時候的事情，他想了半晌，也沒想到顧望舒說的是哪一晚。

    顧望舒繼續(xù)道：“那晚，你發(fā)了狂，在第二日，也失了憶，忘記了晚上的事情，你……”

    “不可能！??！”段子聰猛地截斷顧望舒的話：

    “我是神醫(yī)，自己有沒有中毒，我怎么會不知道，我根本沒有中過毒，沒有中過任何毒！”

    “不管你信不信……”顧望舒冷笑：“我都要把這件事告訴你。”

    他那雙被淚水沖刷過的眼睛，在此時，顯得尤其的清澈、明亮，只是，那里面沒有任何的情緒，空洞的讓人心痛。

    “那晚，我們，行了周公之禮，我本不想告訴你……因為我以為你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但我又不想你為了責任接受我，呵呵……如今想想，真是可笑，從一開始，你就打算把我推給段玖，即使告訴你——你是不是會讓我失憶，讓我直接忘記那晚的事情？”

    段子聰臉色大變，不可置信的倒退幾步，雙腿一軟，差點軟倒下去，幸好他即時握住石桌，才穩(wěn)住自己的身形。

    他不斷的搖頭：“不……不可能……不會的……我怎么會……怎么會做那樣的事……”

    “那晚，我也多多少少受了些影響，我不知道你中了什么毒，但我知道，其中有軟羅香，你好好想想，說不定能記起來呢……”

    顧望舒好心提醒著。

    以前他將那個記憶，當做是疼痛而甜蜜的回憶，如今再想起來，卻是覺得惡心，覺得無盡的后悔。

    可恨那時候，他那帶著近乎是虔誠的獻祭的心，口口聲聲的對自己說不悔？

    不悔？如今再想那時的不悔，可真是諷刺。

    世事難科，以后再也不輕易的評定一個人，也再也不要輕易的相信別人。

    “軟羅香？”段子聰僵硬著俊美的面龐，仔細的回顧著，他知道，顧望舒不是個善于說謊的人，但顧望舒所說的事情，又太匪夷所思了，讓人不敢相信。

    他閉上眼睛，努力的回想。

    慢慢的，腦海中閃現(xiàn)出一個畫面，輕解羅裳的女性胴體，還有那妖嬈的聲音：

    “師兄，你肯定吃了軟羅香的解藥千耀吧，師妹我曾聽聞爹爹說過，斷魂與千耀混合，會有令人驚喜的效果哦……”

    他知道那效果是什么……

    “不……”

    頭腦中交織著凌亂的記憶，雪白的女性胴體，妖媚的笑聲，體內(nèi)難以掌控的炙熱火焰……

    那晚……那晚發(fā)生了什么？

    他的回憶到打傷衣荷溪，衣荷溪狼狽而逃戛然而止。

    他想不起來后面發(fā)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那一夜，顧望舒在他房中。

    他也知道，那一夜，他的的確確中了由軟羅香和千耀混合的春藥。

    而第二日，第二日醒來的時候……他什么都不記得了。

    段子聰?shù)念^腦一陣陣眩暈。

    怎么也無法接受自己竟然碰了顧望舒，碰了他侄子的妻子的事實。

    他，竟然對顧望舒做出了那樣的事情……

    段子聰是一個可憐人。

    他之前步步為營的算計顧望舒，也只是為了段玖。

    沒一點是為自己。

    他一直是為了段玖，才去傷害利用顧望舒。

    但這一刻，當他知道，他自己曾經(jīng)對顧望舒做過那樣的事情，當他知道一個愛他也屬于他的人，被他親手推給別人的時候，他的心，好似是在滴血。

    如果……如果能夠早點知道，早點知道他跟顧望舒已經(jīng)做過那樣的事的話，他一定會……

    會怎么？

    會，接受顧望舒，另想其他辦法幫助段玖？

    不！

    以他的個性，雖然不至于再將顧望舒推給段玖，但他自己肯定也不會接受一個自己侄子愛著的人。

    段子聰頭痛欲裂，一直以來獨自承受的壓力，還有內(nèi)心復雜的感情，在瞬間蜂擁而來，急火攻心，喉嚨一癢，便吐出一口鮮血來。

    他呼吸急促，伸手按著自己的胸口。

    到了這一刻，他竟是在想……是‘同息’么？是‘同息’讓他這么痛苦？

    這么在意自己和顧望舒之間的種種么。

    腦海中似乎有一條弦，被緊緊的繃著，仿若下一刻就會斷裂。

    他那大受打擊，悲痛欲絕的模樣，讓顧望舒有些哽咽，淚水差點就又流出來了——是不是，段子聰也并非如表面上那樣不在乎他？

    如果段子聰在乎他……哪怕是一點點……他也會覺得自己以前的愛，是值得的。

    可段子聰卻面如死灰，好像在瞬間老了許多一樣，聲音冰冷道：“我……答應你，答應你先前所說的……小九他報完仇，放……放你自由……”

    他對不起顧望舒。

    他給顧望舒的人生中，帶來了這么多的痛苦。

    這一生，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償還顧望舒。

    他也不求顧望舒能原諒。

    但是……在他的心里，他已經(jīng)暗暗下決定，在未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傷害顧望舒，他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恕罪。

    顧望舒有些空洞的眼睛，直直的望著他，但眼神卻絲毫沒有焦距。

    “好?！?/br>
    顧望舒有些木然的點頭：“這就好……段子聰……”

    他微微瞇起眼睛：“好自為之，以后，我們各自珍重……最好，再也不見……”

    說到這里，顧望舒已經(jīng)不愿再看段子聰一眼。

    他會忘記的……他一定會讓自己忘記段子聰。

    現(xiàn)在留在段玖身邊，算是報答段子聰?shù)木让鳎榷尉翀蟪鹬蟆?/br>
    他與段子聰、段玖之間，就互不相欠。

    他們之間，也，再無瓜葛……

    顧望舒赤裸著腳，有些失魂落魄的，一步一步的，走離了段子聰?shù)脑鹤印?/br>
    能為自己日后爭取到自由，對他而言，已經(jīng)足夠了。

    一步一步，之前被石塊劃破的腳掌心，還在溢著血跡，每走一步，都是鉆心的疼。

    顧望舒卻好似感覺不到，他的情緒起伏極大，心神俱碎，之前在段子聰面前，一口氣憋著，一股勁撐著，現(xiàn)在，剛離開段子聰?shù)脑鹤?，他眼前一黑，身子便軟倒下去?/br>
    “小舒?。。　?/br>
    在遠處焦急等候的段玖，一見到他倒下去，便倒抽一口氣，瞬間飛身掠到他身邊，攔腰將他倒下的身體緊緊的抱住。

    “小舒，你怎么了？”

    被段玖抱著，顧望舒的意識緩了緩，張開眼睛，失神的著著段玖。

    如果沒有段玖，段子聰是不是就不會那樣對他？

    他無法做到不恨、不厭惡眼前這個男人——即使，知道他是無辜的。

    “小舒？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guī)闳フ倚∈迨濉！?/br>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