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采到手后，老是覺得不夠美麗，怕顧望舒不喜歡，又丟掉，但丟了之后，想想宋晴的話，卻又忍不住再采集。

    后山的鮮花被他蹂躪得不像樣。

    最終他拂袖而去，又回到他慣常閉關(guān)的山洞。

    他過去的十幾年，都被仇恨遮掩，醉心武學(xué)，一心想要報仇，何時曾分過注意力在這種兒女私情上？

    等晚上他回來的時候，照顧他的人，已經(jīng)變成了顧望舒。

    顧望舒剛接手照顧段玖的工作，還不夠熟悉，一天沒見到段玖去向宋晴請教去哪里找段玖送飯，宋晴說，段玖有需要自會吩咐他，沒有吩咐的話，他就什么也不需要做。

    這是份很輕松的工作。

    是夜，他一天都沒見到段玖，也不打算再等下去，他打算幫段玖鋪了床鋪就下去睡覺。

    誰知，剛鋪好，段玖便回來了。

    在練完武功之后，他最終還是又去采集了鮮花。

    背在背后的手中握著一大簇鮮花，夜色掩去了他有些暗紅的英俊面容，他推開門的聲音驚到了顧望舒，顧望舒回過頭，看到是他，舒了口氣：“段公子，宋姑娘去幫段大夫煉藥了，最近都會由我來照顧你，你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

    段玖點了點頭。

    他沒有說話，慢慢的踱步到顧望舒面前，稍稍猶豫了下，就將背后的鮮花拿了出來，直接送到顧望舒面前：

    “給你。”

    顧望舒看著那還帶著芳香的鮮花，眨了眨眼睛，怎么都想不到段玖是打算送給他的。

    他腦袋轉(zhuǎn)了轉(zhuǎn)，接了過去：

    “哦——讓我?guī)湍悴迤饋砻?？好啊。?/br>
    他找到了花瓶，將鮮花放了進去，為室內(nèi)增添了幾分柔和，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室內(nèi)便盈滿了香甜的花香。

    顧望舒又微笑開來，沒想到段玖看上去冷邦邦的，竟然還懂得在屋里插幾束花。

    段玖眼睜睜的看著顧望舒的一舉一動，很想說那花是送給他的，但是，看著顧望舒臉上的笑，他又將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不管如何，這束花真的換來了顧望舒的笑容，這便足矣。

    日后每日，段玖都會帶一束鮮花回來。

    玄冥宮作為一個殺手組織，等級制度非常的嚴格，接任務(wù)的時候，也是層層上達，若不是非常棘手的任務(wù)，基本沒到段玖和宮素仙手里就被解決了。

    所以，段玖雖然是玄冥宮的左宮主，但其實一點都不忙，他每日里，大把的時間都在練武，他現(xiàn)在主要練習(xí)的，就是長生寶典上的絕世武學(xué)。

    那絕世武學(xué)叫做長生訣，共分十重，從他拿到長生寶典到現(xiàn)在為止，他的進步速度很快，只不過這短短的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就修煉到了第八重。

    但是，第八重似乎是長生訣的一個瓶頸，怎么都無法突破……修煉到第八重之后，他覺得自己的武功停滯在那里，即使修煉，也跟沒有修煉沒什么差別。

    若是一般人，早就煩躁惱怒起來了，但段玖不同。

    他為報仇準備這么多年，他比一般人更有耐心，更有毅力。

    他堅信，他這么練下去，總有一天會突破第八重，練到第九重，第十重……

    關(guān)于如何對待顧望舒，段玖也想了很多法子，但最終都被否決了，最后他打算，順其自然——這要是被段子聰知道，段子聰肯定會恨鐵不成鋼的批評他。

    但段玖自己卻覺得這樣很好。

    以前宋晴照顧他的時候，他基本都是神出鬼沒的，很少吩咐宋晴做事，但顧望舒照顧他之后，他基本每頓飯都會準時吃飯，等顧望舒端來他的飯菜之后，他都會留顧望舒陪他一起吃。

    除此之外，他每晚都會帶一束鮮花回來給顧望舒。

    顧望舒一直以為這是他的生活習(xí)慣，就每晚幫他將新鮮的鮮花插到花瓶中，讓段玖的房間時刻都盈滿了芬芳。

    在段玖不在的時候，顧望舒更是很勤奮的去段子聰那里，不過，自從他連續(xù)去了三次，送糕點和茶水，都被段子聰嚴厲譴責(zé)不要打擾他們的時候，顧望舒就沒再去了。

    他以為自己確確實實打擾到了段子聰，不去也不是因為生段子聰?shù)臍?，他只是在心底祈禱，祈禱段子聰能早日成功的將他現(xiàn)在煉制的藥給煉好。

    “我要閉關(guān)兩日?！?/br>
    雖然到了第八重的長生訣還沒動靜，但以往修煉這么長時間，都可以突破一重了，所以，段玖還是打算閉關(guān)試試，看能不能突破到第九重去。

    “啊……那，你的早飯午飯和晚飯，我要不要幫你送去？”

    段玖沉默了下，點頭：“好。”

    其實以他現(xiàn)在的武功，幾天不吃飯都沒問題，他以往閉關(guān)的時候，也從未讓任何人送過飯——一般需要閉關(guān)都是因為到了緊要關(guān)頭，那種時候需要全神貫注，不能分心，受不到一點點的打擾，自身的防備較之平日也弱了不少，所以大多數(shù)人閉關(guān)的時候，除了讓最信任的人幫忙守護之外，并不會讓閑雜人等靠近。

    段玖以往都是一個人閉關(guān)的。

    但是，現(xiàn)在，顧望舒提出了這樣的請求，他卻答應(yīng)了，很久之前，宋晴說過這樣的話，他拒絕了。

    第193章

    天色昏暗，涼風(fēng)習(xí)習(xí)，偌大的玄冥宮伏在高山一側(cè)，像是一只酣睡的獸。

    因為愈發(fā)臨近冬日的緣故，天也越發(fā)的冷。

    顧望舒穿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袍，不似段子聰?shù)木G那般明艷，但卻多了幾分溫潤和清雋，他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提著飯盒，緩緩的朝后山走去。

    前日，段玖跟他說要閉關(guān)，然后親自帶他去閉關(guān)的地方認路，等他記住怎么走之后，段玖才真正的閉關(guān)了。

    他每日早中晚，都會踩著時間點來給段玖送飯，不敢怠慢分毫。

    雖然每次他都沒有見到段玖本人，但是，他送來的飯菜，卻總是會被吃完。

    這讓他有些安心，知道里面閉關(guān)的人是好好的。

    段玖說閉關(guān)兩日，不出意外，今日便會出關(guān)。

    但偏偏，到了晚上還沒出關(guān)。

    顧望舒在玄冥宮內(nèi)，七繞八繞的，終于到了后山中，被荊棘掩著洞口的山洞。

    他用放在旁邊的木棒撥開洞口的荊棘，走進了山洞。

    山洞里因鑲嵌有少許的夜明珠，散發(fā)著微弱的亮光。

    山洞內(nèi)還有其他的岔口和石門，他走到一個石門前，將食盒放下。

    他可以像往常一樣，放下食盒就離去，然后明日再來取，但卻又有些不放心——段玖超過預(yù)計的時間卻還沒出來，不會出事了吧？

    猶豫了會兒，他最終沒有離去，而是坐在一旁等待——興許，能等段玖出關(guān)呢。

    時間漸漸的流逝，夜有些靜了，顧望舒也覺得有些冷了，他起身，動了動手腳，正打算離去，卻聽到石門后發(fā)出沉悶的‘嘭嘭’的撞擊聲。

    “段公子？”

    顧望舒以為是段玖出關(guān)了，臉上帶著幾分喜色，靠近石門叫了一聲。

    誰知，里面的人像是聽不到他的叫聲一樣，里面的撞擊聲一聲響過一聲，顧望舒將耳朵湊到石門上，甚至感覺到整個山壁都在顫動。

    “段公子……你怎么了？段公子……”

    顧望舒又大叫幾聲，他的聲音，似乎真的傳到了里面。

    里面靜默了下來，但依舊沒有人回應(yīng)他。

    顧望舒皺起了眉，拍了拍石門，但以他的力氣，怎么可能撼動得了那石門呢？

    拍得手都紅了，他也有些累了，便靠在石門邊上坐了下來，心里卻總有些不安，覺得閉關(guān)的段玖出了意外。

    靠在石門邊的巖壁上，他想著石門內(nèi)的段玖，聽聞宋姑娘說，段玖一家在十多年前被滅滿門，如今只剩他一個人，所以，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認真的練功報仇。

    顧望舒也曾問過，說，不是還有段子聰嗎？段家怎么可能只留段玖一人。

    宋晴說，段子聰，算不得是段家的人。

    一個段子聰就那么滄桑孤寂，誰知，他的侄子比起他，也沒幸運到哪去。

    他喜歡段子聰，愛屋及烏，也覺得段子聰?shù)倪@個小侄子可憐，在照顧的時候，就尤其用心。

    現(xiàn)在，他想，他要不要去找段子聰來，看看段玖到底怎么了？

    他終歸沒那么做，但卻靠著石門旁邊的墻壁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轟隆’一聲，石門打開了。

    段玖雙目猩紅，英俊得過火的臉有些扭曲，以往平靜得看不出情緒的眼底，在此時，卻布滿了痛苦。

    他玄色的衣衫有些凌亂，垂著的雙手上，不斷的有血水滴下，他身后也留下了一串的血印。

    直到看到石門門口的食盒，他緊繃的身體才緩緩的放松下來。

    縱然顧望舒的呼吸很清淺，但他卻依舊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

    他轉(zhuǎn)動目光，看到了靠著墻壁睡著了的顧望舒，心理不可自制的升起一股暖流。

    剛剛——在他陷入絕望的時候，就是這個人的聲音喚醒了他。

    他半蹲下身體，看少年白皙精巧的面容，在柔和的夜明珠下像是蒙上了一層剔透的光一樣，顯得愈發(fā)的晶瑩了。

    他眼底的痛苦一點一點的褪去，眼神又平靜下來，整個人都沉默沉穩(wěn)下來，之前在這具身體和雙眸內(nèi)肆虐的狂風(fēng)暴雨，全部化為虛無。

    他伸手，將自己的外袍脫去，蓋在顧望舒的身上，然后輕而易舉的，將靠著墻壁睡著了的顧望舒抱入懷中，也不管放在地上的食盒，腳步沉穩(wěn)的走到洞口，出了山洞之后，用著絕妙的輕功回到自己的房內(nèi)，將顧望舒放到了他的床上，再折回去，拿回了食盒。

    第二日，段子聰醒來，剛出房門就看到了段玖。

    段玖的氣息有些壓抑而冰冷，他身體僵硬的站在段子聰?shù)脑褐?，身上帶著寒氣，發(fā)絲上也結(jié)了一層寒霜，像是……在這里站了很久很久一樣。

    “小九？”

    段子聰有些驚訝：“你怎么來了？什么時候出關(guān)的？”

    段玖抬頭，目光平靜的看著段子聰：“小叔叔，我的武功，跌回到之前的五成了。”

    段子聰聽了他的話，玩世不恭的笑僵在臉上，張著嘴，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玄冥宮內(nèi)稍微跟段玖熟悉一點的人，都知道武功對段玖來說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報仇。

    武功倒退，對他來說，必定生不如死！

    …………………………

    顧望舒醒來的時候，一時有些弄不清自己在哪里。

    他眨了眨眼睛，看床頂看了許久才想起昨晚的事，猛地坐起來，看向四周——竟然是段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