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連海平

    如果三百年前清俊非常的修明神君初遇俏麗可人的了了時，乃是如今這般白衣翩翩出塵脫俗迷倒萬千天界少女的模樣，他定會在重遇珞姻的一瞬就有意無意提及過往。

    但可惜修明第一次見到了了的時候，不僅衣衫襤褸通體漆黑，還是個龍骨斷裂重傷臥床的悲催啞巴。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言者無二三。

    修明神君沒有在如意的情境里見到命中注定要喜歡上的姑娘，心如古井水地等了她三百年，又天生帶一點尊貴的龍族所特有的傲嬌別扭，反正從前的事就是不大愿意直接說。

    不過當(dāng)下珞姻上仙將鐵栓二字說出來后，有一點傲嬌別扭的修明神君心里卻比封存百年的一滿缸瑤池蜜酒還甜。

    他抱著她側(cè)躺在涼木花藤紋的長椅上，聲音低沉溫潤地說道：“你記得我?！?/br>
    她不僅記得他，顯然還記得他寫的字。

    十八層煉獄里鐵銅石火百鬼哀行，日夜磨礪往復(fù)不息，除了徹骨的疼痛就是接連不斷的頭暈和耳鳴，她卻還是將他和他的字記了三百年有余。

    珞姻上仙別開了艷絕傾城的臉，精巧漂亮的眼角還殘留著晶瑩透明的淚痕，濃密卷翹的睫毛沾染燦然生輝的水珠，錦紗宮燈的昏黃明光照耀下更顯出幾分惹人愛憐的味道。

    修明神君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將珞姻上仙愛憐一番，她已經(jīng)掄起拳頭照著他硬實的胸口猛然捶了下去。

    珞姻上仙悶聲泄憤道：“你竟然一聲不吭就跑了?！?/br>
    修明神君抬手?jǐn)堉募?，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陳述任何原委，只是態(tài)度一級好地接話道：“恩，都是我的錯?！?/br>
    天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法器寶物尚不能有傷修明神君分毫，何況是修明神君家的珞珞柔若無骨的手。

    這一拳下來修明神君完全沒事，倒是捶過神君殿下的珞姻上仙指節(jié)處都紅了一片。

    于是珞姻上仙果然憋屈地仿佛是被捶的那一位：“我一直想著鐵栓那么乖，怎么會突然沒了，于是我以為你被天敵吃掉了，自此討厭所有的老鷹.....”

    捕捉到“天敵”和“老鷹”兩個詞的修明神君感到些許費解，于是開口問道：“你以為我是什么？”

    珞姻上仙憋了半天，直到雙頰漲紅，方才捂著臉回答：“我那時以為....我以為你是....”

    神君殿下充滿了好奇。

    “你是一只不會打鳴的黑公雞精?！?/br>
    神君殿下的好奇心裂開了一條口子，他自此討厭所有不會打鳴的黑公雞，不過即便如此，修明神君卻還是應(yīng)和著珞姻的話誠心誠意地說道：“恩，是挺像的?！?/br>
    接到認(rèn)同的珞姻上仙心滿意足嘿嘿一笑，起身后光著腳站在涼木地板上，看著窗外烏漆抹黑的夜景，忽地又高深莫測道：“修明，你知不知道我的本形是什么？”

    她其實想問他知不知道這三百年來她在哪里，但是最終不知道為什么，竟是說不出來。

    就好比普通人多年以后在林蔭路邊偶遇豆蔻年華時系于心間的初戀，哪怕近來勒緊褲腰帶吃的都是咸菜稀飯和稀飯咸菜，也要面帶著被咸菜和稀飯滋養(yǎng)得分外茁壯的微笑，維持著家里還有泡菜和大醬湯隨君采擷的欣然，容光煥發(fā)神清氣爽地同初戀打個招呼。

    這種感覺不好形容，但同時又很簡單，大抵是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知道自己曾經(jīng)或是現(xiàn)在過得不好。

    于是本想問修明神君知不知道自己下過煉獄的珞姻上仙，轉(zhuǎn)念之間脫口而出的就是你知不知道我的本形。

    珞姻上仙轉(zhuǎn)過臉來看著修明神君，英武尊貴的神君殿下背靠椅背坐在長椅上，但他的衣衫不整實在有損了完美的坐相。

    珞姻上仙每每路過泥地的時候，總是很想在泥巴堆里肆無忌憚地打幾個沾滿泥巴的大滾。

    她因此認(rèn)定自己的本形乃是一只泥巴地里土生土長卻繼承了天地靈脈的地瓜，連帶著她爹榮澤云君以及她爹的正房老婆榮澤云后還有景瑤天女和她的哥哥們，他們一家也一個都逃不掉全是地瓜。

    銀紋白衣翩翩，容色清俊至極，修明神君看著她的眼睛，仿佛再尋常不過地答道：“紅蓮?！?/br>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即可遠(yuǎn)觀又能褻玩的紅蓮，聽起來比地瓜似乎要高上那么一點點的檔次，珞姻上仙興致勃勃地看著他接話道：“那你怎么證明給我看？”

    光亮潔凈的落地明鏡憑空倏忽展開，瞬移到珞姻身后的修明神君抬手揮去鏡前濃厚的云霧，七尺高的長鏡內(nèi)本應(yīng)映照珞姻上仙的地方，只有盛放到炫目繚繞著無盡仙云的大朵艷絕紅蓮。

    修明神君攬著她的纖腰說：“這是可見本體的華棠之鏡?！彪S后他俯身親了她白里透紅的粉嫩臉頰，低聲道：“你的本形也這么漂亮?！?/br>
    珞姻上仙燦若星辰的美目光輝流轉(zhuǎn)，一拍雙手無限感慨道：“這么說榮澤云君也是一朵紅蓮花！”

    修明低笑一聲說道：“他不是?！?/br>
    珞姻忽然覺得在整個三十六重天，修明不知道的事情應(yīng)該不多。

    倒也不盡如此。

    譬如三百年前，整個榮澤云海與相鄰五地的領(lǐng)土里，修明神君都找不到了了的身影，他也不知道她會在哪里。

    由至高法力方能掌控的八荒錄和華棠鏡里都看不到了了，華棠神域的星君按神君殿下的要求呈上了一年以來在墮天臺接受處罰的天界神仙名冊。

    第二日，修明神君徑直去了冥界。

    彼時冥界的君主乃是統(tǒng)轄整個冥界數(shù)十萬年有余的至軒冥君，他的冥后乃是天界聲名遠(yuǎn)播美艷不可方物的思爾神女，但無論是至軒冥君還是思爾神女，與修明神君都委實沒有什么篤厚的私交。

    思爾冥后的話說得不僅合情合理而且滴水不漏。

    她說十八層煉獄天生天長向來只進(jìn)不出，莫言冥界君主至軒冥君，便是連統(tǒng)率三界的天帝大人也沒有能力破開它。原本對十八層煉獄意圖不軌都是該由冥界宣判的重罪，但看在修明神君同她兒子夙恒年紀(jì)差不多大又都是從龍蛋里爬出來的聰明伶俐可愛乖巧的龍寶寶的份上，赦免修明神君意欲破開十八層煉獄的罪過，然而為了不讓天帝知道此事，也希望他能早點返回三十六重天。

    聰明伶俐可愛乖巧的修明神君雖然同至軒冥君或者思爾冥后都沒有什么交情，但在昆侖之巔時卻和至軒冥君的獨子夙恒少君是頗有交情的好同窗，他們的交情從互相借鑒作業(yè)開始，到切磋砍殺昏天暗地仍然不分勝負(fù)時發(fā)揚光大。

    這也是天冥二界的諸多望族拼命將子女送入昆侖之巔學(xué)藝的原因所在，哪怕沒那個腦子學(xué)會什么了不得或者嚇?biāo)廊说臇|西，至少有了旁人望塵莫及的人脈。

    那個時候的夙恒還在冥界的放逐之地斷祁荒原里歷劫，他和修明神君相互傳信的信鳥被斷祁荒原餓得發(fā)慌的魔怪狼吞虎咽吃掉了一大半，傳回修明手中的信鳥，還多半帶著夙恒斬殺狂暴魔怪后手上噴濺到的鮮血。

    然最后一只血淋淋的信鳥落到修明神君的手上以后，他終于搞清楚要怎么樣才能無聲無息地悄然毀了冥界的十八層煉獄，并且不會傷到煉獄里的任何活物。

    了了是不是還活著，他根本不確定這一點，只是但凡有一線即便渺茫的希望，他就絕不會放棄。

    思爾神女說的沒錯，破開十八層煉獄確實不大容易，因而哪怕是精通五行術(shù)數(shù)和所有上古結(jié)界的修明神君.....

    也花費了整整三百年。

    ☆、第22章 不言桃李

    廣煙神殿的內(nèi)殿院落，芳草奇花，瑤林瓊樹，橫斜葳香凝碧的疏影，俏立百態(tài)佳情的妍姿。

    初曉的日光朦朦朧朧地映照上這樣撩動人心的翠茵美景，豐茂繁盛的草木和姹紫嫣紅的百花都仿佛被嬌柔的初陽熏染得微醉，枝葉和花瓣處本就蘊含著勃勃生機的明快色彩更顯得鮮艷欲滴格外招人垂愛。

    煙波渺渺，綠水悠悠。

    只是在這些似錦繁花叢生包圍的中央，一塊死氣沉沉的沙地被交錯翠葉細(xì)密地遮擋，邊緣處蠶食鯨吞肆無忌憚地不斷擴(kuò)大蔓延。

    手持錦紗團(tuán)扇的珞姻上仙靠在清風(fēng)拂過的窗欞邊，青煙紫繡的云紗拖地長裙在涼木地板上漾開宛如夢影霧花的美妙漣漪，柔順烏黑的濃密長發(fā)深深沁染盛夏蓮香，將過往的清風(fēng)度上一片迷醉芬芳。

    她揮了揮手中的扇柄，低脆悅耳的聲音分外歡快地喊道：“鐵栓！”

    被點名的修明神君迅速瞬移到她身后，左手?jǐn)埳纤挥晃盏某w腰，右手握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帶繭的指尖在珞姻白嫩滑膩的手背上來回摩挲反復(fù)揩油。

    窗外繁茂的百花姿態(tài)各異爭奇斗艷，珞姻上仙轉(zhuǎn)過臉望著修明神君問道：“你覺得那些花哪一朵最漂亮？”

    神君大人輕笑一聲低下頭，薄唇緊貼著她粉嫩的小耳朵，兼帶著若有似無的輕微碰觸，清風(fēng)遐邇般沉醉人心的聲音百般蠱惑道：“我懷里這朵最漂亮?！?/br>
    珞姻上仙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雖然小耳朵尖含羞染上一層粉紅，還是微揚俏麗的下巴不可一世地應(yīng)承道：“你知道就好?！?/br>
    修明神君覺得她委實可愛極了，忍不住又想更深一步地交流彼此之間的感情。

    只是他剛拉開懷中美人青煙色的錦紗腰帶，珞姻上仙已經(jīng)按住他的手義正言辭道：“還有一個時辰，我們就要去上早朝了。”

    珞姻飛升成仙出任掌宮主神已有三月，按照三十六重天的無上法典，她已經(jīng)具備參加天界早朝的資格，更是應(yīng)當(dāng)衣著得體地乖乖去上早朝。

    仿佛對乖乖上早朝向往得緊的珞姻上仙俏臉緋紅，漂亮得桃羞杏讓燕妒鶯慚，聲音更是極為低脆好聽道：“我不想急急忙忙趕去凌霄殿.....今天晚上補給你好不好？”

    修明手?jǐn)埖拿廊搜豢耙晃?，似垂柳晚風(fēng)前嬌軟而裊娜，他不大舍得放手。

    不過最終體貼賢惠的神君殿下還是默默地將珞姻腰上方才被自己扯開的腰帶系好，將那青煙色的錦紗腰帶端端正正地回歸原位。

    隨后他悠然攬過她的肩，反手將她抵在了光潔發(fā)亮的墻壁上，輕吻她的額頭低聲道：“一整晚都補給我?！?/br>
    天界凌霄大殿。

    朝日水溶金，天淡暮煙凝碧，漫長的宮道上鋪滿了價值連城的各色靈玉，每一塊都被三十六重天的能工巧匠悉心雕琢成各種形狀。飄忽不定的綿白云霧此起彼伏緩緩沉淀于玉石地面，又倏忽伴著淺風(fēng)一同吹起漫天神佛諸子百仙翩然拂塵的寬大衣擺。

    珞姻上仙緩慢走在靈玉雕砌的豪奢宮道上，牡丹仙子和芍藥仙子跟在她身后一路靜默不作任何聲響。

    快要走近凌霄大殿的碧銀臺階時，珞姻忽然問道：“有沒有什么關(guān)于廣煙神殿的事想同我說？”

    芍藥正欲開口，牡丹已經(jīng)答了聲沒有。

    珞姻上仙一手提起青煙紫繡的繁復(fù)云紗裙擺，煙霞紫的飄逸廣帶隨凌霄晨風(fēng)翩然上下翻飛，她踏上第一級臺階后轉(zhuǎn)過臉看著牡丹，仿若情人間低語般小聲道了句：“百花苑的那個沙坑，似乎比一月前大了一倍?！?/br>
    牡丹仙子那張素來嬌俏的粉臉顯出幾分不同往日的蒼白，明亮的雙目中盡是一片不知所措的迷惘和茫然。

    廣煙神殿失去掌宮主神已逾三千年，換言之，三千多年來殿內(nèi)的神木仙花都沒有草木本源的純凈靈力細(xì)細(xì)滋養(yǎng)浸潤，只能拼命扎根不知節(jié)制地四處汲取養(yǎng)分，百花苑蕭條荒廢的沙坑只是一個不易察覺的開始，再往后.....

    再往后，誰也說不準(zhǔn)。

    深棕色美目光華百轉(zhuǎn)若琉璃生輝，珞姻上仙仿佛渾不在意地輕笑了一聲，一步步走上凌霄殿宏偉壯麗的碧銀石臺階，留下一句話道：“乖寶貝，你們兩個都在這里等著。”

    牡丹和芍藥仙子雖然身為掌宮主神的隨從，但因沒資格進(jìn)入凌霄大殿，就只能靜靜地站在臺階邊默默地等著。不過不要說她們兩個，哪怕是血統(tǒng)純正出身于天界王族的世家子弟，哪怕這位世家子弟再怎么愛好耍賴潑皮，都得恪守這條法則。

    榮澤云君的長子季九，就是個世家出身愛好耍賴潑皮卻也不敢在凌霄殿前造次的好例子。

    榮澤云君共有兩子兩女，不過他極少與人提及三百年前犯下重罪被打入十八層煉獄的次女了了，這個女兒乃是他下凡除魔時同凡人女子所生的孽種，也是他極其厭煩費力抹去的畢生污點，有時偶然想到這個血脈低|賤死在冥界煉獄的女兒，榮澤云君都緊皺雙眉心里涌出一陣厭惡。

    榮澤云君所有的父愛統(tǒng)統(tǒng)都給了視若明珠的長女景瑤與兩個寶貝兒子。

    他的次子木肴自小聰慧明禮，不滿千歲便被昆侖之巔負(fù)責(zé)教習(xí)的幾位真人看中，帶到昆侖悉心教養(yǎng)，年紀(jì)輕輕已經(jīng)封得上神名號。

    他的長女景瑤自小雖然有點嬌蠻刁鉆，但見到外人時總是柔聲細(xì)語格外乖巧，琴棋書畫歌舞曲賦皆算得上出類拔萃的佼佼者，甚得天后喜愛，因而封得天女位階。三百年前更是嫁給川壁云洲的凌澤上神為妻，結(jié)了個門當(dāng)戶對旁人艷羨的頂好親事。

    唯一讓榮澤云君頭疼的，便是長子季九。

    季九乃是榮澤云君與榮澤云后的第一個孩子，從小到大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稍有不如意的地方他定要滿地打滾外加耍賴潑皮。好在榮澤云后最擅長的便是慣孩子，這么個難伺候的主竟然也被她寵著慣著給拉扯大了。

    成年后的季九勉強從父親那繼承了個好相貌，雖然不學(xué)無術(shù)好歹油嘴滑舌因而騙得不少仙女芳心，染指秀麗仙娥無數(shù)欠下一屁|股風(fēng)流債。而后他漸感無趣，又在三十六重天做了些欺男霸女的行徑，仗著其父乃榮澤云海的云君，仗著其母榮澤云后是天后早年的貼身侍女，甚至仗著弟弟木肴上神和meimei景瑤天女的好地位，一直沒有誰真的來管教他。

    直到冥界的君主夙恒冥君大婚，季九當(dāng)眾出言調(diào)|戲了慕挽冥后，才把事情給鬧大了。

    季九當(dāng)時認(rèn)為，冥后這只狐貍精即便再漂亮也不過是個壓在身下的玩|物，他雖然喝得有點醉但狀況還是認(rèn)得很清楚，他愿意用榮澤云海一半的土地?fù)Q慕挽春|宵一夜，冥君雖然不悅也應(yīng)該顧全大局壓下怒氣當(dāng)場答應(yīng)他。

    然而事實卻是這樣，素以沉默寡言冷靜穩(wěn)重而著稱的夙恒冥君在他話音剛落時，就放了凌厲狠絕殘暴至極的殺招來瞬間結(jié)果他。

    季九根本沒看到夙恒出手，他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口吐黑血渾身劇痛震顫著倒在地上，他平日最是嫉妒反感的弟弟木肴上神擋在他面前，為他攔下一大半毀天滅地的殺氣。

    所以季九沒死，但他斷了仙骨。

    季九返回榮澤云海后，木肴上神因為沒照顧好哥哥被榮澤云后重罰。雖然有些不公平，但怎么說季九也是榮澤云后親手帶大的，木肴幾乎是昆侖之巔養(yǎng)大的，親疏遠(yuǎn)近還是有一點差別的。更何況季九半死不活的樣子幾乎讓榮澤云后感到了剜心之痛，自是格外體恤他。

    榮澤云君與云后遍尋醫(yī)術(shù)卓絕的仙醫(yī)與效用穩(wěn)固的名貴藥材，在好女婿凌澤上神的幫助下，終是將寶貝兒子季九的傷，治好了十之*。

    傷好后的季九無所事事，他向來不能忍受長時間窩在家里，非要出去混一混。榮澤云后見他傷剛好生怕又出事，好說歹說讓季九當(dāng)了榮澤云君的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