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道：“四兄直爽，又愛護昭郎，今日特地前來慶賀妾身同昭郎的婚事，妾身十分感激?！?/br>
    魏王說：“沒事，沒事?！?/br>
    長寧讓侍婢們在院子里月下重新擺了一桌讓他們繼續(xù)喝酒，但將聲妓都遣走了，花廳里也被收拾了。

    她又前去朝魏王再次陪了一回禮，這才回內(nèi)院去了。

    慕昭回到內(nèi)院睡覺的時候，反倒沒有最初醉得厲害，但是他也只是洗浴后便上床倒頭就睡了。

    他滿身發(fā)燙，長寧睡在里面，只覺得靠著一個炭盆，熱得冒汗，不由就要起身去西屋睡在榻上陪女兒。

    她剛起身就被慕昭攔腰扣住，將她壓回了床上去，他不敢真壓在長寧身上，但是卻也讓長寧無法動彈了。

    他說：“你起身做什么？”

    長寧說：“你喝了酒比平常還熱，我要去陪女兒睡?！?/br>
    慕昭不放，悶悶地道：“不要去。”

    長寧推他：“你熱得我受不了?！?/br>
    慕昭湊過去親她，長寧趕緊要躲，慕昭偏要親，長寧生氣地說：“放開?！?/br>
    慕昭還是不放，甚至開始動手動腳摸她，長寧這下是真生氣了，但并不反抗，由著他又親又摸，等他亢奮激動不已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她毫無反應，他就只得停了下來，委屈地親她的臉說：“為什么不理我？”

    長寧怒道：“你說你是三歲小孩子嗎，你六歲的時候在宮中打人，十二三歲的時候在慕家和表兄弟打架，前陣子和燕王打架，今天又和魏王打架，你不能不這般沖動嗎？”

    慕昭處在這亢奮的關頭被妻子教訓，幾乎都要萎了，好半天才說：“我懶得和他們講，講他們根本不聽。再說，心性豁達之人，即使打架，也不會往心里去，以后照樣關系好，若是侮辱于我，本又記仇，打了便是白打?！?/br>
    長寧：“……”

    ☆、第101章

    第四十章

    長寧為慕昭這種理論感到震驚,但一時又不知道怎么糾正他,只好先按下了。

    好在魏王皇甫燁不是心胸狹隘之人,酒醒之后想到的確不該叫弟妹出來讓大家參觀,再加上長寧公主真出來了,還賠禮道歉，這反而讓皇甫燁稍許慚愧，便在次日又讓人請了老五秦王到他府上去喝酒,秦王沒有拒絕，便去了。

    慕昭本對皇甫燁在當初想借劉家之手殺掉長寧的事耿耿于懷，即使之前關系尚好，心里總有個疙瘩，這場架一打,他心里那個疙瘩反而解開了,關心真好了起來。

    皇甫燁心性赤誠，值得親近。

    他們這幾兄弟，在皇甫元當了皇帝之后，關系并不能說親近，即使親近，心里也對對方很有戒心，之前西梁、大周，可都是兄弟鬩于墻，在他們眼里，兄弟比其他有二心的將領都更需要警惕。

    皇甫燁招待了慕昭之后，又讓他的妻子馬氏設宴在家中招待長寧公主，以為賠罪。

    皇甫燁的這個妻子馬氏，身上也頗有些傳奇色彩，她本是一名女妓，被皇甫燁看上帶回了家，很快就懷上了孩子，而皇甫燁原來的妻子于氏一直無所出，性情又惡劣，就被皇甫燁休掉遣回了娘家，在馬氏生下兒子之后，反而將馬氏提為了正室。

    皇甫燁做了這事，也并沒有遭到什么非議。

    于氏之父本是一位守將，但在陣前被斬，于氏一族很快一蹶不振，皇甫燁于是在之后毫不猶豫將她休掉了，此事并沒有遭到輿論譴責，由此可見禮義崩壞至此了。

    馬氏乃是娼家之女上位，她邀請長寧公主前去赴宴，還說有請其他女客，長寧為了慕昭和皇甫燁的交情，也不會拒絕。

    馬氏娼家女上位為王妃之事也算東京城里一件八卦，這便把馬氏的名聲傳得很大，更多是傳她美貌的，畢竟要是沒有相應的美貌，皇甫燁為何會把她帶回家，之后還很寵她呢。

    秋娘如意玉娘等人都知道馬氏這個名聲，在送了請?zhí)鸟R氏貼身侍婢離開了之后，秋娘等人便說開了。

    秋娘說：“魏王殿下也真是無所顧忌，馬氏娘子那般出身，也做王妃了?！?/br>
    語氣很輕蔑且不以為然。

    如意也說：“她這出身實在太差了，公主前去赴宴，實在讓人……”

    的確是讓人非常想拒絕以顯高潔，但這北朝就是這么亂七八糟，武將之家于女色上無所顧忌，長寧要是拒絕，的確很能顯出高潔來，卻會得罪人，而且讓人覺得死板。

    玉娘一向心思單純，直言說：“這必是當初蕭家皇帝無所顧忌，上行下效所致，好在他死了，公主殿下得以全身而退?！?/br>
    幾人都看向她，她便頗尷尬了，說：“啊，我不該提起?！?/br>
    長寧拿著團扇，輕輕扇風，說道：“玉娘這話說得不錯呀。不過我們現(xiàn)在在此，北朝風氣壞，武將無所顧忌，不知禮儀，不過我本就是二嫁，在這種事上以示清高也沒什么意思。哪里能真不去赴宴呢?！?/br>
    長寧這話讓其他幾人都有些泄氣，不知怎么還傳到慕昭的耳朵里，大約是口中無所顧忌的玉娘對他提的，當晚睡覺時，慕昭就說：“若是你不想去四哥府上，不去就好了，那馬氏的確不見也罷?！?/br>
    長寧怕熱，睡得離他遠點，說：“馬氏出身如此，并不是她能選擇的，之后做魏王的正妻，也并沒有出什么過錯，我即使出身皇族又有什么呢，難道自詡自己身份高貴，便要目無下塵，看不上她們？再者，我已是亡國公主，還曾經(jīng)是他人之婦，一直端著架子倒是不合時宜。而且我也不想你為難?！?/br>
    慕昭伸手將她拽到自己懷里去，看著她的眼睛說：“你不要多想這些，你一直是公主，我也不會去想你做過他人的皇后，我只盼著你能歡喜一些?！?/br>
    “昭郎，謝謝你?！遍L寧將臉埋在慕昭的懷里，說：“其實我不是那么在乎身份之人，去魏王府上，我也并沒有覺得委屈，再說，這又有什么可委屈的呢。此事就不要再談了。”

    慕昭想到靜安長公主曾經(jīng)教導他的話，人們往往只看最后的結果，若是人最后身居高位，即使當初出身不好，也只會被認為乃是對他的磨練，褒多貶少，蕭祐曾讓長寧居于皇后之位，他不能讓長寧之后反而地位低下了。

    長寧在之后便去魏王府赴宴了，魏王府在城南，距離秦王府不算太遠，馬車只需要不到兩刻鐘便到。

    因夏日天氣炎熱，魏王妃便邀請客人早上去，這樣在魏王府里游玩一整日，傍晚再回。

    到夏日，長寧便很不喜歡傅粉化妝，那樣既熱又容易長疹子，于是只是簡單打扮了一番就前往了。

    怕小子櫻前去不習慣，就沒有帶上她。

    京中想要巴結魏王的人不少，即使大家在心里看不上魏王妃的出身，但也不會表現(xiàn)出來，更不會拒絕前往魏王府做客。

    在長寧到魏王府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不少其他家的女眷到了，馬車都停了不少。

    得知秦王妃到來，魏王妃馬氏親自前來迎接，隨著她的，還有魏王府的另外幾位女眷，鶯鶯燕燕，一下子將長寧包圍住。

    大家都對這位做過皇后又做秦王妃的公主感到好奇，且因長寧有大周第一美人的稱號，自然想先睹為快。

    長寧被魏王妃馬氏扶著，并無絲毫嬌驕之氣，十分溫婉，但是又自有一國公主的氣度，她對魏王妃問好道：“多謝四嫂相邀，長寧不勝榮幸?！?/br>
    魏王妃馬氏年齡要比魏王大了三四歲，已經(jīng)有二十八九歲了，身量高挑，身姿柔美，臉上畫著桃花妝，頗為美艷，盯著長寧贊嘆道：“弟妹果真不負美名?！?/br>
    這語氣太過夸張，讓長寧都有些難以消受。

    長寧被迎進后院花園里的水榭里，這里很是涼爽，水榭里已經(jīng)有了不少人了，大家在喝茶聊天，也有在下棋的，各有娛樂。

    魏王妃將長寧介紹給了大家，眾人趕緊起來見禮。

    長寧對東京城里一眾勛貴之家的女眷并不大認識，只在上次齊王妃帶著幾個女眷到秦王府時，她才認識了幾個人。

    長寧一看這里這么多女眷，都是京中權貴之家的夫人，不由對魏王妃在女眷中的交際手腕感到驚嘆，心想魏王會讓她做正妻，看來并不只是腦子一時發(fā)熱所致。

    比起南朝還講一講禮儀典范，這北朝是完全的實用主義，因長寧現(xiàn)在是炙手可熱的秦王的王妃，大家誰都沒在面上對她再嫁之事表示不屑，也許有人心里看不上，面上也不會表現(xiàn)出來。

    大家便是相見歡，多贊揚長寧美貌，說秦王有福。

    齊王妃在長寧之后來到，齊王妃祁氏乃是北朝文臣高門祁家的女郎，自認為高人一等，即使之前前去秦王府看望長寧，也是受齊王要求，但是態(tài)度清高，長寧對她不是很喜歡。

    此時大家坐在一起，魏王妃讓準備了不少冰鎮(zhèn)水果和小點心來吃，甚至還要求府中女眷表演才藝，一時間琴聲簫聲齊奏，倒是熱鬧。

    這魏王妃把魏王的內(nèi)宅女眷們培養(yǎng)成了聲妓班，又熱鬧又能助興，也難怪能討魏王的喜歡。

    不過齊王妃對此不以為意，在發(fā)現(xiàn)大家更多找長寧說話之后，心里就更是不滿。

    這些女眷，本就對從南朝嫁來的皇后感到好奇，現(xiàn)在原蕭祐的皇后變成了秦王的王妃，大家自是更加好奇，原以為做過公主和皇后的秦王妃定然高傲，沒想到全然不是這樣，秦王妃十分親切，而且說起話來往往能將人逗笑，自然就要比一味傲慢的齊王妃討人喜歡了。

    長寧頭上戴的如真花一般的絹花，臉上抹的香脂，手腕上戴著的黃金手釧和雕了龍鳳的玉鐲子都是大家討教的對象，因有人對長寧身上和大家不太一樣的羅衫感興趣，長寧甚至專門含笑站起身來讓她們看。

    大家正說衣物說得高興，就聽祁氏突然說道：“五弟妹真是讓人敬服，作為北齊皇后，皇帝崩后，并未追隨便也罷了，短短時日便能嫁給五弟秦王為妃，又有這么好的雅興，連羅衫也要幾經(jīng)修改以顯出眾才穿?！?/br>
    大家都是一愣，知道祁氏這話是專門損長寧，不敢再吱聲，大家都知道齊王是最有機會繼承皇位的，到時候祁氏就是皇后，她們怎么敢得罪，再者，即使是現(xiàn)在，齊王也是諸王之中力量最大的人，秦王妃無法和齊王妃相比。

    長寧也是一愣，隨即便坐回了椅子上去，輕輕撫了撫手腕上的玉鐲子，說道：“古人言，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長寧先前嫁北齊皇帝蕭祐，乃是事不可違，非吾之愿也。蕭祐好色貪歡，不知節(jié)制，不惜天子千金之身；好戰(zhàn)成性，苛政于民，不知天子當養(yǎng)賢德之名；親近小人疏遠賢臣，以致有劉氏之禍高丞相之悲苦……如此男子，乃大丈夫否？即使我為女子，新寡之后，難道不能歸于更好的丈夫?！?/br>
    長寧直言討伐蕭祐，倒讓祁氏被鎮(zhèn)住了，一時間訥訥不能成言，長寧這一日早早便從魏王府回去了，隨后便有齊王妃指責秦王妃不該改嫁、秦王妃反駁了她的傳言流出。

    因戰(zhàn)爭人命如草芥，很多人死，特別是上戰(zhàn)場的男子，說不得一次出征就再不會回來，女子改嫁是常事，那種為丈夫守節(jié)不嫁的反而很少。

    所以即使長寧是以皇后之身再嫁，在這當時之世，指責的人少，覺得這不算什么事的人多。

    更多倒是艷羨秦王娶了美人的，搶了前齊皇帝蕭祐的皇后，可不是誰人都有這個福氣，自然讓人艷羨。

    ☆、第102章

    第四十一章

    齊王妃在之前帶著王氏到秦王府中拜見秦王妃之時,便有不懷好意之心,長寧覺得她分明是想讓王氏揭穿她是蕭祐皇后的身份,今日又出言挑釁，那也完全在預料之中了。

    她回王府時便在想,她當時何必那么大火呢,畢竟面上和齊王府交好是必要的,她卻和齊王妃鬧僵了。

    慕昭因去了軍營之中，過了幾日才回來，回來便聽說了齊王妃故意譏諷長寧之事，他當然是很生氣的。

    別人在其他事上挑釁侮辱他,他一向能忍,他當年是不能忍別人說他生母,現(xiàn)在則不能忍他人說他的妻子。

    不過他這次并沒有去齊王府發(fā)作,而是先勸長寧，長寧說：“我哪里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我根本沒有在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我們何必在意這點事?！?/br>
    說著，又伸手摸了摸慕昭的臉，讓他把表情放柔和些，“你也不要生氣?！?/br>
    慕昭面上點頭，心里卻很想讓人將那祁氏給揍一頓，不過，這是他的嫂子，當然也只能想一想了。

    長寧說“良禽折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正好附和了皇帝皇甫元的思想，他希望北朝的將領大臣全都歸附于他，而沒有過多閑言碎語說他攛掇蕭家江山之事。

    所以在他也聽到了齊王妃譏諷秦王妃，而被秦王妃反駁的話后，他是愿意站在秦王這一邊的。

    時至八月，桂子飄香，這也是收獲的季節(jié)。

    大雍在這一年遣流民返鄉(xiāng)和就地安置的政策實行得不錯，加上氣候適宜，收成不錯。

    皇甫元因此很高興，并且派遣秦王皇甫奚去各地查看情況并探訪官員吏治。

    秦王府中，長寧將慕昭要用的各種東西都收拾好了，慕昭坐在正房梢間榻上，聽長寧說：“你這一走，大約要兩三個月，出門在外小心為上。我和子櫻等你回來過春節(jié)。”

    慕昭說：“父皇派我去，也有讓我看各地守將手下兵馬，是否忠心之意，我會帶數(shù)百精兵跟隨，不會有事?！?/br>
    慕昭不會帶侍婢在身邊，長寧已經(jīng)好好交代過慕昭身邊照顧他的貼身侍衛(wèi)要如何行事了。

    長寧雖然面上一派鎮(zhèn)定和井井有條，似乎對慕昭的離開不以為意，心中其實不舍。

    晚上低垂的床帳之中，長寧的熱情讓慕昭又高興又不舍得，事后不斷親她，“你在家中好好愛惜自己，我很快就會回來?！?/br>
    慕昭第二日一早就走了，長寧也起得很早，將他送到了前院門口去，慕昭未乘馬車，騎馬離開。

    中秋佳節(jié)之時，皇甫元在宮中設了簡單家宴，在京中的兒子家眷都進了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