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城郊墓地多了兩座沒香火的野墳。

    讓他怎么不嫉妒？

    周煜：“”

    道歉說辭已壓在舌尖的謝容皎呆了下，痛快交代：“我跟著師父你來的?！?/br>
    就是說全聽過一遍

    也虧得是謝容皎，江景行世上最不設(shè)防的人，才能尾隨在他身后不被他發(fā)覺。

    頭一次做聽人壁腳之事的謝容皎羞愧道：“師父，對不住。因我要借劍時已察覺些古怪，后來見你和周郎君從人群中脫走，明白是你不想讓我旁聽，所以跟著來了此處，尋個隱蔽處偷聽。”

    他與胸有溝壑，城府極深的謝桓不同，不喜這些彎彎繞繞，對權(quán)謀之事可稱是一片空白，甚至不喜以惡意揣度來人。

    因此他直到偷聽以前，沒認(rèn)為周煜是個惡人。

    在無法察覺人之好壞時，謝容皎情愿把人認(rèn)成是好的。

    或許會悚然一驚驚覺那人虛偽面容后窮兇極惡的真相，會被絆倒幾次多些傷痕。卻總比一開始把人認(rèn)成為壞的強(qiáng)。

    幸好蒼天不辜負(fù)善意，他自小對善惡可以稱是洞若觀火。

    在要借劍時，他品味出些許不對頭來，冥冥之中有種預(yù)感這出戲是專為他演的。

    謝容皎開口問道：“是有一事不解，周郎君如何斷定我定會借劍？”

    周煜坦然稱述：“我來姜家別莊前，沒見過世子的面，有關(guān)世子的傳聞又少得可憐，的確無從得知世子性情如何，特意在第一日下午借著交友借口見世子一面。

    姬煌那里拿個世子所住之地的消息是不難拿到的。見后即知世子赤子之心，于是想出這個法子。武比除嚴(yán)五外的人大多沒甚出息，我知到最后與我相斗的必是嚴(yán)五。他也是個單純性子，我事先旁敲側(cè)擊幾句，他自然會在臺上棄劍不用。

    他聰明的點(diǎn)不止在于歷來所學(xué)一點(diǎn)即透，更在對人心的洞若觀火。

    玩弄起人心來，恐怕沒多少人是周煜一合之?dāng)场?/br>
    “而我此時趁機(jī)說兩句，姜家家主為大局好看，定會借我劍。世子年少，滿腔赤誠，多半也會借我。若世子不借，我自有辦法借臺下那些人吹捧姜司空的碧水時提及世子的鎮(zhèn)江山。”

    江景行冷冷道：“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br>
    周煜只是置之一笑：“等圣人以八極劍借我時，我便知道被圣人看穿，全盤謀算落空。

    他眉頭微鎖，道出被他察覺已久的一點(diǎn)不對勁來

    “不過有一點(diǎn)我有些奇怪，姬煌為何會如此肯定圣人不在鎬京？僅憑著明面上的東西誆不住姬煌，讓他對我說出圣人必定不在鎬京這等信誓旦旦的話。我思來想去，覺得是我對姬煌而言無足輕重，他讓我去賭一賭圣人不在京城這個可能性罷了?！?/br>
    這周煜也實(shí)在是個人物，說著以自己命為棋子的事還能不動火氣，清晰有理：“若圣人不在鎬京，以我性命換個謝家世子，圣人首徒，大傷姜后元?dú)?，?dāng)然是大賺特賺。若圣人在鎬京，大不了把我當(dāng)作棄子丟出去，哪怕被識破，還是動不得他姬煌。”

    “姬煌這一點(diǎn)倒想得很透徹，比他爹強(qiáng)。”江景行諷道，“阿辭沒事，謝家肯定暫且按捺，左右兩家劍拔弩張已久，不差這點(diǎn)破事。若阿辭有事——”

    他一時頓住。

    他不是周煜這個委屈自己在刀尖左右逢源的，那么多年修身養(yǎng)性下來已修成只風(fēng)吹不動雨打不侵的萬年王八。

    哪怕謝容皎現(xiàn)在沒事好端端站在他面前，他想打爆姬煌狗頭的沖動依舊不改，更別說謝容皎有個萬一。

    姬煌是真不想活，江景行樂意成全他。

    第54章 群芳會（九）

    謝容皎比他心寬得多, 全然不在意說的是自己生死攸關(guān)的事情：

    “若我有事，阿爹阿姐定恨透姬煌。但西荒虎視眈眈，現(xiàn)下不是和姬煌，和北周翻臉的時機(jī), 姬煌想必也覷著這一點(diǎn)，看誰搶得過誰。反正一共兩個結(jié)局, 他死, 謝家死，不如賭一把。師父你真不在鎬京, 姬煌贏面還是大的?！?/br>
    不過這事上最大的一處疑點(diǎn)不在此。

    “南域北周涇渭分明，謝家與周室不曾有深仇大恨，姬煌為何獨(dú)獨(dú)挑我先下手？”

    “世子說的這一點(diǎn), 我不是沒有想過?！敝莒辖涌? “想來想去, 不過是姬煌好高騖遠(yuǎn), 欲做他先輩沒做到的事, 進(jìn)軍南域，統(tǒng)一九州。”

    鳳陵城謝家居于南域之首，樹大招風(fēng), 謝容皎不幸被姬煌挑中做最先開刀之人。

    雖說理由牽強(qiáng)得很, 也是千百種解釋里唯一可以說明姬煌動機(jī)的一個。

    周煜不加掩飾他對姬煌的嘲弄：“保衛(wèi)九州邊疆，不讓北荒染指想來姬煌是沒這個心胸, 他遲早死在自己野心上, 估摸連周室祖業(yè)也無法保住?！?/br>
    東荒平城有瞭望高臺, 據(jù)稱能望到鎬京。鎬京最高的塔樓同樣位于皇宮中，同樣是座瞭望臺，他們在曲江池畔，離王宮隔了整整一座鎬京城，猶能眺到瞭望臺遮天蔽日的一角高檐。

    江景行東望去，盯著那座瞭望高臺不放，似是在比劃著能不能一劍砍倒這座高臺順帶著砸死姬煌那個狗日的。

    “另外一點(diǎn)反常的是，姬煌是個惜命的人。”周煜搖頭，“他心思縝密，不會不考慮到像懷帝那樣被圣人所殺的下場。不過興許在他眼里世子與圣人的那點(diǎn)師徒情分不值得圣人冒這個險吧。”

    周煜忽然有了點(diǎn)笑容：“我倒是想到過，不過沒打算提醒他，若他能死在圣人劍下，我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