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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替身竟是本王自己(雙替身)在線閱讀 - 第79節(jié)

第79節(jié)

    趙長白道:“娘娘放心,終究主仆一場,我給他買副好棺木,給他找塊好地方,好好收葬他?!?/br>
    頓了頓道:“奴是混在雜役里悄悄進(jìn)來的,此地不能久留,小的這便告退了,太子妃娘娘將眼淚揩揩吧,別叫人看出來?!?/br>
    說罷作個揖,便貓兒一樣溜了出去。

    待那長隨走后,阮月微在廂房中怔怔地坐了一會兒,又流了一回眼淚,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凈淚痕,回到正房中,在床上躺了片刻,這才叫兩個婢女進(jìn)來伺候。

    疏竹和映蘭見到她的模樣唬了一跳:“娘子怎么了?”

    阮月微道:“無妨,飲了酒心里有些難受,沒忍住。”

    她眼淚多,沒事也要傷春悲秋哭一場,兩個婢女倒也沒放在心上,開解安慰了兩句,又打了水來與她梳洗,替她重新梳了發(fā)髻上了妝,扶著她出了修篁館。

    院門從外面“砰”一聲闔上。

    一陣風(fēng)吹過,西廂門口的湘簾“唰唰”作響。

    一架王子喬登仙彩畫木屏風(fēng)背后,桓煊坐在榻上,身邊站著關(guān)六,他們面前的地上,一人手腳被縛在一起,嘴里用臟布堵著,發(fā)不出半點聲音,正是趙清暉。

    他那張尖刻的臉上已經(jīng)被涕淚糊滿,連面目都辨不清了。

    桓煊面無表情地對關(guān)六道:“戲演完了,把趙世子請回去吧?!?/br>
    聲音又冷又空洞,像是冰冷的暗流淌過幽暗的山xue。

    關(guān)六郎道了聲是,用麻袋將趙清輝套起來,塞回竹籠里。

    第60章 六十

    趙清暉從小到大未曾受過如此對待, 他的雙手和雙腳被縛在一起,口中堵上臟布,被塞進(jìn)麻袋, 再裝進(jìn)竹籠里。

    接著他聽見腳步聲遠(yuǎn)去, 門簾“唰啦啦”一陣響,便再沒了動靜。

    他想發(fā)出聲音, 可只能從喉間發(fā)出一點嗚咽聲,即便有人走進(jìn)這個房間也未必能聽見。

    他心中充滿了仇恨,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等他出去, 他要將桓煊和那個出賣他的狗奴碎尸萬段。

    他不敢去想阮月微,不敢去想她的那番話,他心里有一尊冰清玉潔的造像,只要一想, 那造像便剝落一塊, 露出里面的泥胎來。

    等待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他眼前一抹黑, 又餓又渴,筋骨酸痛, 感覺像是過了幾百年,其實才不到一個時辰。

    他很想合上眼睡一會兒,可這個姿勢太難受, 壓根睡不著, 只能受著折磨。

    外面賞菊宴還在繼續(xù),偶爾有細(xì)微的笙歌聲飄過來,被他的耳朵捕捉到。

    他熬得血都快干了,終于有人走進(jìn)房間, 將他抬起往外走。

    他聽見院門“吱嘎”的聲響,又走了一段,耳邊開始喧鬧起來,腳步聲、車馬聲、寒暄聲,越來越密。

    他被扔在一塊硬木板上,肩膀和胯骨幾乎被撞碎,可他卻連一聲呻.吟都發(fā)不出來。

    他知道這是夜闌席散的時候了,他的母親出來了嗎?

    正想著,便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哭腔道:“貴主請留步,今日多謝貴主幫忙搜尋犬子……”

    大公主道:“阮夫人不必掛懷,可惜沒幫上忙。”

    接著是一道細(xì)弱溫婉的聲音:“姑母別擔(dān)心,表弟許是臨時改了主意去哪里玩了,我已同太子殿下說了,叫東宮的侍衛(wèi)一同去找。京兆府和金吾衛(wèi)那邊也去打點過了。一定是虛驚一場,說不定姑母回到府上,表弟已經(jīng)先到家了呢?!?/br>
    武安公夫人道:“多虧有大公主和太子妃娘娘,郎君去了營中,家里也沒個主事的人,我都亂了陣腳……”

    阮月微道:“姑母說的什么話,表弟便是我的親弟弟,姑母千萬別同我見外……”

    她說著說著也哽咽起來:“只盼快些找到表弟,姑母也好早些安心……”

    趙清暉雙眼瞪得幾乎出血,竭盡全力在車上扭動著,從喉間發(fā)出嗚咽,想引起母親的注意,可門口人馬喧嘶,他們哪里聽得見。

    驅(qū)車的仆人照著竹籠上抽了一鞭子:“這頭野豬真不安分!”

    車輪轆轆地滾動起來,母親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

    趙清暉從來都瞧不起這個母親,他瞧不起任何人,尤其是對他言聽計從的人。

    然而此刻他感到一種久違的依戀,只盼著母親能發(fā)現(xiàn)他,拯救他,把他帶回去。

    可是沒人聽得到他心底的吶喊,絕望像水一樣一點點漲起來,漫過他頭頂。

    車在山中繞來繞去,趙清暉止住了哭,凝神聽著周遭的動靜,聽辨著什么時候過橋,什么時候沿著溪澗行,揣測著自己將被帶去哪里。

    漸漸的他記不清了,索性不再去管。

    不知過了多久,露車停了下來,他重新被人抬起來。

    他們抬著他走了很長一段路,然后把他“砰”一下扔在冷硬的地面上。

    他們對待他就像對待牲畜,他一向是這么對待別人的,把別人當(dāng)牲畜很有趣,可自己當(dāng)牲畜就不那么有趣了。

    有人打開了竹籠,又解開了麻袋袋口的繩子,把他從袋口倒了出來。

    周遭一片昏暗,只有一盞小油燈發(fā)出黯淡的光,光暈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一個男人慢慢走進(jìn)光暈中,但光只能照到他的腰部,他袍角上的織金花紋在光里微微閃動,垂于身側(cè)的手修長白皙,骨節(jié)分明,像嶙峋的白石。

    他的臉仍然隱藏在黑暗中,但趙清暉已知道他是誰。

    有人將他嘴上的帕子解開,取出堵嘴的臟布。

    趙清暉覺得口中滿是霉?fàn)€的味道,干嘔了一聲,吐出一口唾沫,然后冷笑道:“你以為這么做就能離間我和表姊?”

    他的聲音像是淬了毒:“這些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為她做的,我不會……我永遠(yuǎn)不會怪她……你想借刀殺人,你以為我出去就會去害她?你想得美……要殺要剮隨你的便,想讓我背叛表姊,你休想!”

    他越說越亢奮,雙眼中閃著狂熱的光:“你對阿棠的感情根本不值一提,為了個賤婦輕易變心,你根本不配說什么心悅她,我才是真正至死不渝地傾慕她,無論她是什么樣,無論她變成什么樣……”

    依譁

    “你這種會為個贗品背叛她拋棄她的人,根本配不上她……”趙清暉眼中射出陰毒的光,“你又比我好多少?你得不到阿棠就給自己找個贗品,把魚目當(dāng)珍珠,活該你連魚目也留不?。∧悴皇窍矚g她么?我告訴你,她就是被你害死的!哈哈哈……”

    他癲狂地笑了一陣,喉間發(fā)出嘶聲:“可惜一把火燒死她太便宜她了,你知道我原來給她安排的下場嗎?我要把她挑斷手筋腳筋賣到嶺南去,做個最下等最低賤的娼妓,讓千人騎萬人乘,這種下賤女人憑什么頂著那張臉,我要她生不如死,哈哈!”

    “你有本事便殺了我,只要我能活著出去,我一定要把你千刀萬剮、碎尸萬段!”

    他咒罵一陣,笑一陣,又哭一陣,這一天他的臉上干了濕濕了又干,滿臉都是涕痕。

    而那個隱沒在黑暗里的男人始終默不作聲,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得好像高山之巔萬年不化的冰雪。

    趙清暉終于罵累了,嗓子像撕裂了一樣干澀喑啞,也想不出新詞來罵了。

    光暈里的手微微一動,隨即黑暗中的男人開口了:“你的話都說完了?”

    那聲音又冷又遠(yuǎn),像是從遙遠(yuǎn)的山巔傳來,沒有絲毫感情。

    趙清暉的心頓時被恨和嫉妒填滿,他嫉妒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嫉妒他的游刃有余和氣定神閑,他同樣聽見了阮月微那番話,憑什么他可以無動于衷。

    他恨得齒關(guān)咯咯作響。

    桓煊不理會他,接著道:“既然你已說完,該輪到我說了。不如說說我為你準(zhǔn)備的下場吧。”

    頓了頓道:“你會被灌下啞藥,砍去你引以為傲的右手,然后被賣到揚州去,做一個最下等最卑賤的男娼,被千人騎萬人乘。”

    趙清暉雙眼圓睜,隨即笑起來:“不可能,你是嚇唬我的,你要是敢對我下手,我阿耶阿娘知道了絕不會放過你,你敢得罪我武安公府么?”

    桓煊輕笑了一聲,仿佛有生以來從未聽過這么好笑的笑話。

    “我還沒說完,”他接著道,“一年以后,會有個鹽商把你帶來京城,送給你雅好南風(fēng)的父親,武安公趙峻。到時候全長安都會知道貴府的丑事?!?/br>
    “你胡說!”趙清暉雙眼幾乎要冒火。

    “你難道從未想過,為何你父親四十多歲才生了你?且只有你這一個獨子?”桓煊道。

    趙清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半晌才道:“斷袖之癖不是什么大事,高門里這種事多的是……你這樣害我,我阿耶阿娘不會放過你!”

    “斷袖之癖的確不是大事,”桓煊點點頭道,“那么□□進(jìn)士科狀元不成害人性命算不算大事?”

    趙清暉不由大駭:“你含血噴人!”

    桓煊道:“是真是假一年后你便知道了?!?/br>
    他頓了頓道:“希望你一年后還記得自己的話。每受一分折磨,都別忘了,這是你心甘情愿為阮月微受的?!?/br>
    光暈中的手微微抬起,輕輕揮動了一下。

    趙清暉身邊有腳步聲響起。

    有人用火折子點亮了墻壁上的一盞燭燈,接著是第二盞,第三盞……

    很快四壁的燭燈都亮了起來,照得這間斗室亮如雪洞。

    趙清暉不自覺地覷起眼睛,半晌方才適應(yīng)過來,待看清自己身處何地,不由大吃一驚。

    一個熟悉的聲音笑道:“世子,看看這是哪里?”

    趙清暉心頭一突:“趙長白,你這殺千刀的狗奴!我定饒不了你!”

    這是一間建在地下的石室,四壁都由厚厚的石板砌成,墻上鑲嵌著一排銅燭臺,當(dāng)所有蠟燭都點燃的時候,這斗室便如白晝一般明亮。

    燭火將每一個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墻上的鎖鏈,墻邊石臺上各色各樣的刑具,還有滲進(jìn)墻壁中洗不去的褐色血跡。

    趙清暉喜歡看人受折磨,看得越清楚越好,所以他在這里安了許多燭臺——這是他自己找人建的刑室,在南郊一處田莊的地下,只有他最親信的人才知道。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被帶到了這里,隨即心中生出一股絕望。

    這石室是他專用來折磨“獵物”的,石室建在地底深處,方圓十里都是他的田莊,不管他怎么聲嘶力竭地喊叫,都沒有人會聽見。

    而且這地方只有他最得用的親隨知道,連他父母也一無所知,更不可能找到這里來,哪怕將他在這里關(guān)上一年,恐怕也不會有人想到他在這里。

    上一個最得用的親隨便是死在這里,趙長白正是在那時得知這個秘密的。

    趙清暉高聲咒罵道:“狗奴,我不曾虧待過你,你為何要吃里扒外害我?”

    趙長白冷笑了一聲,眼眶漸漸紅起來:“世子自然不會將我們這些下人的事放在心上,你去年八月里打爛了一個書僮的脊背還記得嗎?他傷口潰爛死了。那是我親弟弟!”

    他一邊說,一邊拿起個細(xì)口壺,走到趙清暉面前,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把壺嘴硬塞進(jìn)他嘴里:“奴伺候世子用參湯,世子多喝點,免得一會兒砍手挨不過。到了揚州奴還要好生侍奉你,保證你一年以后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父子團聚。”

    趙長白到這時似乎才意識到他們并不是嚇唬他,這一切也不是噩夢,而是千真萬確的現(xiàn)實。

    桓煊從石臺上拿起一套長針,淡淡道:“聽聞趙世子精通針灸之術(shù),孤正好向你討教討教。”

    他一邊說,一邊抽出針,一一刺進(jìn)他的幾處大xue:“聽說如此一來,不管怎么受折磨,人都不會疼暈過去。”

    趙清暉終于后知后覺地害怕起來,他的臉色變得比石墻還要灰敗,整個人篩糠似地抖起來,涕淚似大雨滂沱。

    從來都是他砍別人的手腳,自己的手腳被砍,那滋味自然不會太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