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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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煊卻自顧自道:“罷了,孤也不難為你,高邁每旬寫信報告府里的情況,你隨他的信附點東西便是?!?/br> 隨隨道:“什么東西?” 桓煊額角一跳:“自己想。”這都要他教,這村姑真是不開竅。 用罷晚膳,兩人對坐著用了一碗茶解膩,隨隨便道:“殿下天不亮就要走,民女伺候殿下早些沐浴就寢吧?!?/br> 桓煊挑了挑眉,心下略感詫異,鹿隨隨跟了他這么久,其實一直沒什么侍妾的自覺——他雖從未有過別的侍妾,但有時去別人家赴宴,席上也見過姬妾怎么小意溫柔地奉承夫主,鹿隨隨雖也低眉順眼,但她的低眉順眼卻不叫人覺得她低人一等,倒有股子漫不經(jīng)心,仿佛是俯就別人,就像一頭豹子即便趴在地上你也不會將她當作貓。 她也從來沒什么奉承他的意思,下廚給他做各種吃食,也沒什么討好的意思,他不來時她也時常做,整個山池院從福伯、高嬤嬤到雜役都吃過她做的吃食。 平日盥洗、沐浴、更衣這些瑣事,她從不主動上前伺候,他也不是叫她來當奴婢的,便一概自己動手。 今天她卻一反常態(tài)要伺候他沐浴,實在透著些古怪。 大約是臨別在即舍不得他吧。 他心下受用,卻仍是道:“浴堂里水汽蒸騰,對你的傷不好?!?/br> 隨隨也就不再堅持,去櫥子里取了寢衣和巾櫛送到浴堂里。 桓煊跟著她進了浴堂,故意道:“今日怎么待我特別好?” 隨隨半撩著眼皮,用眼梢看他,反問道:“民女平日待殿下不好?” 桓煊從未見過她這種神情,只覺說不出的撩人,呼吸不由一窒:“差強人意吧。” 隨隨無聲地挑了挑嘴角,轉身走出浴堂。 直到她的背影融化在水汽里,桓煊還有些發(fā)怔,他覺得今日的鹿隨隨有些不一樣,似乎比平日要飛揚一些,耀眼一些,讓他想起那日在校場上她馴服烈馬時的模樣。 他揉了揉額角,寬衣解帶,走進浴池里泡了會兒,又打了桶冷水澆在身上,這才換上寢衣回到臥房。 夜里桓煊躺在床上,聽著身邊人均勻平緩的呼吸,怎么也睡不著。 他轉過身,用胳膊支著頭,借著月光端詳她,她的睫毛靠近眼角處上翹,靠近眼尾處卻微垂,只要略一低眼就掩了眸光,此時他覺得這些睫毛就像一排小鉤子,勾得他心癢癢。 她的睫毛輕輕一顫,眼睛忽然睜開,眼里沒有半點睡意,卻盛滿了月光。 桓煊的目光像是被她的眼睛吸住了,怎么也挪不開。 她突然轉過身,抓住他的衣襟,毫無預兆地把他拉向自己。 兩人的鼻尖幾乎相觸,呼吸糾纏在一起,她微垂著眼眸,看不清眼神。 桓煊呼吸一窒,心跳到了嗓子眼,喉結動了動,從干澀的嗓子眼里擠出兩個字:“別鬧?!?/br> 隨隨抬眼看他:“不想?” 桓煊輕輕按住她的肩頭:“你有傷,等我回來。” 隨隨不理會他,偏了偏頭,望著他的眼睛,淡淡道:“我想。” 說罷,她毫無預兆地吻住了他。 桓煊要回兵營不能久留,相擁著合了一會兒眼,窗紙已經(jīng)微明,到了該離去的時候。 桓煊低頭看了看懷中人,她因為受傷虧了身子,這回雖然節(jié)制,但還是累壞了,此時雙目緊闔,呼吸有些沉。 他沒有叫醒她,輕輕把她環(huán)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拿起來放到一邊,坐起身,復又躺下去,在她眼皮和嘴唇上輕輕啄吻了幾下。 他挑起她的一綹頭發(fā),忽然想剪下一小段來收在那只裝著平安符的錦囊里,臨到頭又覺丟人,他幾時變得這么黏黏糊糊了。 他松開手中的發(fā)絲,起身去凈房洗漱,然后回到床邊更衣。 卻不知身后的人早已醒來,睜開眼睛望著他的背影。 為了怕吵醒她,他沒點燈,屋子里一片昏暗,只能分辨出他背影的輪廓,他的肩背挺拔,隨意地站在那里便如青松翠柏。 隨隨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穿上外衫,系上玉帶——上面還墜著她上回從青龍寺順便求來的錦囊。 他轉身的剎那,隨隨立即閉上眼睛。 桓煊俯下身輕觸了一下她的嘴唇,抬手撫了撫她臉頰:“等我回來?!?/br> 隨隨仍是睡熟了一般一動不動。 “我很快就回來,”桓煊又道,“你別搭理桓明珪,他是個巧言令色的登徒子,專會騙你這種老實巴交的女子。” 隨隨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 好在屋子里昏暗,桓煊沒發(fā)現(xiàn)她神情有變,轉身向外走去,走進淺淡的晨曦里。 …… 神翼軍開拔后又過了一旬,隨隨去了趟脂粉鋪。 剛出常安坊,果然又有一人一馬悄悄墜在他們身后。 到得市坊,她和春條下了車閑逛,又有個挎著竹籃穿著青布衣裳的婦人遠遠地跟在后頭。 隨隨只作不知,逛了好幾家鋪子方才對春條道:“口脂快用完了,我們去常家脂粉鋪看看。” 那青衣婦人果然也慢悠悠地跟了上來。 到得脂粉鋪中,隨隨讓春條在樓下等,自己跟著店伙上了樓——如今她有誥命在身,手頭寬綽又時常光顧,由店主人親自在樓上接待說得過去,春條半點不起疑,一進鋪子便被琳瑯滿目的胭脂水粉香膏吸引了目光。 隨隨上了樓,進了內室,店主人已在里頭等候著,行禮畢,便道:“啟稟大將軍,上回跟蹤大將軍到靈花寺那人的底細屬下已經(jīng)查出來了,是武安公府的人。” “武安公府?”隨隨皺了皺眉,她不記得桓煊與武安公府有什么過節(jié),再說即便真有過節(jié),在朝堂上使絆子便是,盯著一個外宅婦做什么。 莫非是與她有過節(jié)?這就更是無稽之談了,她與武安公府的人連照面都不曾打過,怎么會得罪他家的人? 隨隨百思不得其解:“可曾查清楚是武安公府哪一房哪個主人指使?” 店主人道:“回稟大將軍,若是沒查錯,當是武安公世子趙清暉。” 隨隨越發(fā)莫名其妙,她與那個病秧子并無瓜葛,更別提有什么舊怨,她小時候來長安,趙世子怕還在襁褓中呢。 莫非是新仇?她想起有一日也是在市坊,武安宮世子的車駕差點撞上她和春條,還害得他們?yōu)⒘艘簧砭?,可該記仇的也是他們,何況誰會為這點小事費勁盯梢? “知不知道他為何找人盯著我?”隨隨道。 店主人有些欲言又止:“趙世子與太子妃是姑表親,屬下揣測或許是這里邊的緣故……” 隨隨這才想起有這層關系——京城世家勛貴之間關系盤根錯節(jié),誰和誰都沾親帶故,隨隨從小不在京城長大,連自己有多少親戚都數(shù)不清楚,別說阮月微和趙清暉的關系了。 店主人又道:“屬下還查到,這趙世子從小對太子妃有些……” 他擰著眉頭想了半晌,方才找到個合適些的詞:“有些執(zhí)念。” “哦?!彪S隨恍然大悟,又是為了她這張臉。 可她還是不明白趙世子的用意,她和阮月微確實生得有幾分相似,但也僅限于容貌,身世、作派、性情,全都大相徑庭,桓煊之所以把她當替身,也是因為恰巧在山中救了她,為了自欺欺人還得讓高嬤嬤費勁地打扮她、教這教那。 以武安公府的財勢,要找個和阮月微容貌有幾分相似的女子應當不是什么難事,他為什么要冒著得罪齊王的危險來招惹她? 隨隨越發(fā)覺得難以索解:“知道他們打算做什么嗎?” 店主人道:“屬下查到趙清暉的親隨與市井間的一伙閑子打過交道?!?/br> 他頓了頓道:“這伙人的頭領叫朱紅錦,家中行二,又稱朱二郎。這伙人白日里聚賭,夜里便無惡不作,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拐賣婦孺……長安城里這些案子總有一半是他們所為,那朱二郎聽說是背后有人,連京兆和金吾衛(wèi)都拿他們沒法子。” 隨隨點點頭,高門大族里有很多骯臟事,不便自己人出馬的,便要由這些兇徒去辦,所以這樣的人通常有靠山,只要不捅大簍子,掌握著分寸,是不會被連根拔出的。 這樣的人往往還和城外的匪類有所勾結,方便將拐騙來的婦孺和偷盜的贓物轉移出去。 趙清暉和這些人搭上線,其用意或許比她料想的更為歹毒。 “大將軍,我們要不要先下手為強?”店主人問道。 隨隨沉吟片刻道:“不必,先弄清楚趙清暉究竟想做什么。” 頓了頓道:“我本來就要離開長安,若是能借他們的手也好?!?/br> 她本來是打算找機會悄悄離開,不告而別,但那樣的話齊王府的侍衛(wèi)定會四處尋找,脫身反而不易,若是能借此機會離京,倒省了他們不少麻煩。 “派人盯著他們,別打草驚蛇?!彪S隨道。 店主人道:“屬下明白?!?/br> 隨隨本來計劃等桓煊出征便離京,不過既然打算借趙世子的手離開,她也就不急了,河朔那邊一時半會兒還沒有結果,她即便離開京城也是先找個地方調養(yǎng)身體和習武,這些事在山池院也能做。 趙清暉要伺機向她下手,她便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趙世子卻是個很沉得住氣的人,只是叫人緊緊盯著她,隨隨每次出門都感到有人跟隨,卻始終不見他有什么動作。 如此跟了三四個月,山池院里的蓮荷開了又落,到了新藕入盤的時節(jié),脂粉鋪終于傳來消息,趙清暉那個親隨又和朱二那伙人見了一回,大約就要在這段時日下手。 …… 武安公府中,趙清暉獨坐在書齋中,面前放了張畫案,雪白的絹帛鋪在面前,他拈起筆管在白絹上細細勾勒,一個女子的輪廓在筆端慢慢顯現(xiàn),他像是有無窮無盡的耐心,將女子的每一縷發(fā)絲、每一處衣褶都細細描摹,最后只差一對眼珠未點,他的手腕開始顫抖起來,他用左手抓住右手手腕,凝神屏息,小心翼翼地將筆尖點上去。 清雋溫婉的女子躍然紙上,赫然是太子妃的模樣。 趙清暉撂下筆,向書僮看了一眼,書僮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拿起畫卷。 趙清暉站起身,退后幾步,仔細端詳剛完成的畫作,眼中慢慢浮現(xiàn)出癡迷陶醉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 那書僮偷覷著主人臉色,正要暗暗松一口氣,便看到他的臉色突然一沉,笑意當然無存,變作陰鷙狠戾,他忽然拿起案邊帶著鐵刺的笞杖,沖著畫卷重重抽打下去:“不像,一點也不像!” 書僮嚇得瑟瑟發(fā)抖,臉上血色盡失,卻不敢躲避,只是縮頭縮腦地站在原地。 卷帛很快被杖上的倒刺劃爛,那書僮的手上也挨了幾下,血將衣袖都浸濕了,他卻不敢躲,因為那只會換來更可怕的結果。 趙清暉仍似不解恨,劈頭蓋臉地向書僮身上抽去,書僮跪倒在地,他便抽打他的背脊,鮮血很快就將那青衣小僮的后背染成了褐色。 趙世子又抽打了幾下,感到有些氣急,胳膊也軟了,這才將笞杖一扔:“爬出去?!?/br> 那小僮如蒙大赦,膝蓋著地手腳并用,倒著爬出了書房。 趙清暉的親隨正守在門外等著稟事,見那渾身是血的小僮從旁爬過,踹了他一腳:“別臟了世子的院子。” 那親隨又在門外等了許久——趙世子發(fā)怒時,貼上去就是上趕著尋晦氣。 世子近來火氣特別大,動輒拿下人出氣,半夜卷了草席從后門抬出去的就有三四個,打傷打殘送去莊子上的更多,連夫人都忍不住來開解了兒子兩回,叫下人熬了疏調肝氣的藥湯給他服,卻仍然收效甚微。 那親隨卻是知道底細的,世子想對齊王的外宅動手,籌謀了半年有余,越臨近實施,他便越急不可耐。 趙清暉坐在案前緩了緩,目光在房中游弋,四周的墻壁、屏風上貼滿了同一個女子的畫像,或行或坐,或臥或立,或顰眉或淺笑,個個惟妙惟肖,這些都是他百里選一的得意之作。 心中的躁郁稍緩,他方才向簾外道:“進來?!?/br> 親隨低垂著頭走進書房——這書房里到處都是阮三娘的畫像,進去的下人不得亂看,若是叫趙世子發(fā)現(xiàn),是要剜去眼珠的。 “怎么樣?”趙清暉道,“什么時候收拾那賤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