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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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內(nèi)侍張了張嘴,半晌沒發(fā)出聲音來,這女子的顏色太好,就這么素著張臉站在月光下,也跟天仙下凡似的,周身都像籠著層光暈,笑起來更是讓人喘不過氣。 雖說是替身,倒比正主還好看。 只可惜命不好,托生在貧苦人家,側(cè)妃是不用想了,能不能進(jìn)王府還是兩說。 要是今晚把殿下伺候好了,說不定能跟著進(jìn)府吧,小內(nèi)侍心想。 隨隨來到齊王的下榻處。 這是整個驛館最好的院子,草木扶疏,曲廊回環(huán),廊下點著琉璃風(fēng)燈,照亮了描金著彩的雕欄。 到得寢堂,內(nèi)侍打起簾櫳:“鹿娘子請進(jìn)?!?/br> 比起煌煌如晝的院子,室內(nèi)很幽暗,只床邊點了盞鶴形燈,照亮一隅。 屋子正中擺著幾榻,依稀可以分辨出一個男子的身影,據(jù)榻而坐,自斟自酌。 隨隨飲遍天下名酒,鼻子又靈,一聞便知是劍南燒春,氣味芬芳,酒性卻烈得恨。 這是在借酒澆愁,隨隨心里有了數(shù)。 她上前行禮:“民女拜見殿下。” 桓煊屏退了侍衛(wèi),默不作聲,仍舊自顧自飲酒,任由她跪著。 隨隨跪得腿腳有些麻木,桓煊這才撂下酒杯,掀起眼皮打量她:“伺候過人么?” 男人的嗓音里聽不出醉意,但比平常低啞一些,像沉沉壓下的夜色。 隨隨搖搖頭:“沒有?!?/br> 桓煊站起身,朝屏風(fēng)內(nèi)走去:“過來?!?/br> 隨隨跟了上去。 桓煊抬手從衣桁上取下兩件衣裳,轉(zhuǎn)身扔給她,冷冷道:“去沐浴更衣。” 衣裳熏過香,一股清雅微甜的香風(fēng)撲面而來。 隨隨接在懷中,絲緞滑膩,觸手冰涼。 “啟稟殿下,民女已沐浴過了?!彼每目慕O絆的官話說道。 桓煊聲音更冷,一字一頓:“沐浴,更衣,聽不懂話?” “是?!彪S隨低下頭,抱著衣裳去了凈室。 凈室里已經(jīng)備好了香湯和梳洗用具,隨隨探了探,天氣冷,水幾乎涼透了。 她快速脫了衣裳踏進(jìn)浴盆中,冷得打了個寒顫,受傷后身子骨大不如前,她本就比一般人畏冷,涼水沐浴更是雪上加霜。 她沒有折磨自己的癖好,草草洗了一會兒,便即擦干身體更衣。 昏暗的光線里分辨不清衣裳的顏色,但一摸便知是上好的越羅,用銀線繡著折枝海棠,針腳細(xì)密,是宮內(nèi)繡坊出來的東西。 離京多年,永安時興的衣裳款式與她記憶中不太一樣,裙裾長了,領(lǐng)口低了,廣袖幾乎垂到地上。 她自十來歲起便習(xí)慣著胡服,許多年沒穿過這樣輕薄又繁復(fù)的衣裳,費了點時間才整理好。 走出凈室一看,桓煊卻已經(jīng)靠在床頭睡著了。 屏風(fēng)內(nèi)燭火搖曳,映亮了男人的面容。 他生就一副風(fēng)流相貌,修眉俊眼,直鼻薄唇,披上鎧甲氣宇軒昂,此刻卸了鎧甲,披散著長發(fā),又秀雅矜貴如世家公子。 隨隨輕輕走上前去,跪坐在床邊,用目光細(xì)細(xì)勾勒那熟悉的眉眼,一遍又一遍。 有風(fēng)從窗欞間漏進(jìn)來,掀動帳幔,帳角的金鈴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 男人蹙了蹙眉,睜開眼睛。 看清眼前人的面容,他的雙眸仿佛冰消雪融,溢出柔情,含糊地喚了聲“阿棠”。 隨隨聽見了,卻恍若未聞,只是看著他的臉。 桓煊從床上坐起身,把隨隨攬入懷中,下頜枕在她肩頭,雙臂緊緊箍著她,仿佛要把她揉進(jìn)自己身體中。 隔著兩人的衣衫,隨隨也能感受到他燥熱的身體。 他身上的氣息很特別,酒氣混合著龍涎和沉檀,沉郁又甘甜,沉甸甸的,仿佛在拉扯著人往下墜。 隨隨難過地屏住呼吸。 她記憶中的人身上總是縈繞著淡淡的藥香和墨的清氣,盡管他們從未如此靠近。 “我很想你?!蹦腥溯p聲道。 隨隨心微微一顫,然后往下沉,一直沉,像是沒有盡頭。 溫聲低語時,他們連聲音都很像。 我也很想你,她在心里道。 過了許久,桓煊松開禁錮她的雙臂,與她拉開咫尺距離,低下頭,挑起她的下頜,慢慢湊近。 兩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隨隨凝視著那雙讓她魂牽夢縈的眼睛。 時光盡頭也曾有一雙屬于她的眼睛,靜謐,溫柔,像幽林中,星月下,靜寂的湖面。 她沒有飲酒,卻已然醉了。 誰都知道飲鴆止渴只是徒勞,可若是只有這杯鴆酒能讓人重回舊夢呢? 她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向他靠近過去,左手輕輕撫上他的臉側(cè)。 嘴唇相觸的瞬間,輕輕托著她下頜的手陡然收緊。 隨即,他緊緊捏住她的手腕,幾乎爸她的骨頭捏碎,眼中的溫情蕩然無存,聲音冷得刺骨:“你在做什么?” 隨隨有些茫然無措,像是剛從夢中醒來。 她隨即清醒,看向自己的手掌。 因為長年習(xí)武,她的手上有層薄繭,自不像閨閣女子那般細(xì)膩柔滑。 是這只手打破了他的幻夢。 “殿下恕罪?!彼蛳抡堊铩?/br> 她的低眉順眼非但沒有讓桓煊消氣,反而觸怒了他。 男人嫌惡地看她一眼,冷冷道:“出去?!?/br> …… 隨隨安安靜靜地行個禮,退出門外。 守在廊下的內(nèi)侍高邁見她出來暗自納罕,算算這小娘子進(jìn)去也就兩刻鐘,還得刨去沐浴更衣的時間,他家殿下這……委實也太快了吧。 但是當(dāng)下人的哪敢多問,他只是聲音問道:“鹿娘子要回自己院子?奴叫人替娘子掌燈?!?/br> 隨隨沖他感激地笑了笑,搖搖頭:“不必,多謝高公公,月光很亮,看得見路?!?/br> 她的笑容沒什么凄楚可憐的意味,仍舊和平日一樣明媚,但落在高邁眼里,卻似故作堅強——殿下召了人家侍寢又不留宿,大半夜的趕人出去,也太可憐了點。 何況殿下為什么召他侍寢,他們這些近身伺候的人是最清楚的。 可憐這小娘子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只是別人的替身。 美人總是容易惹人憐惜,何況她受傷之后添了些許羸弱,伶仃地站在夜風(fēng)里,衣袂飛揚,仿佛隨時要凌空而去。 這身衣裳也眼熟,高邁稍一回憶就想起來,三年前殿下離京,最后一次見到寧遠(yuǎn)侯府的三小姐阮月微,她就是穿著這樣一身衣裳,頭戴帷帽,站在灞橋邊的春柳下——然而那時是陽春三月,大冷天的讓人穿成這樣,即便室內(nèi)燃著碳也夠受的,還把人趕出來…… 高邁惻隱之心大動:“娘子衣衫單薄,奴替你找件衣裳披披。” 隨隨也是出了門才想起自己換下的衣裳留在了屋里,她不怕桓煊,卻不喜歡自討沒趣,也不想麻煩旁人。 于是她只是擺擺手:“走走就暖和了?!?/br> “那怎么行呢,娘子若是著涼,殿下要怪罪奴的?!?/br> 這就是瞎說了,齊王若有半分在意,也不至于把人趕出去。 隨隨粲然一笑,并不反駁,只是道:“我這樣的人沒那么多講究?!?/br> 說罷她便朝那內(nèi)侍揮揮手,下了臺階,從容地穿過庭院。 她自小生長在邊關(guān)苦寒之地,阿娘在京城為質(zhì),阿耶一個武將不知道怎么嬌養(yǎng)女兒,由著她跟著兵營里的毛小子在冰天雪地里瞎跑,鑿開冰面捉魚。 那才是真的冷,眼淚流不到腮邊就成了冰粒子。 與之相比,長安的深秋實在不算什么。 然而此刻踏著白慘慘的月光,行走在忽遠(yuǎn)忽近的笙簫聲中,另有一種涼意從她的心底滲出來。 這是熱鬧喧囂之地特有的寂寥蕭索。 兩個院子之間距離不過百來步,隨隨慢悠悠地踱回去,不一會兒也到了。 春條正合衣躺在榻上小憩,恍惚聽見門外動靜,趕忙披衣舉燈走到屋外,一看隨隨打扮嚇了一跳,三兩步奔下臺階:“娘子怎么穿這么少?” 又去摸她的手:“都快凍成冰了!” 她不好埋怨齊王不會憐香惜玉,只能責(zé)怪她:“女兒家不能受涼的,娘子怎的也不知道小心,要是落下病根有你受的!” 起初她只是把鹿隨隨當(dāng)成高枝攀,可相處日久,難免生出些真情,把這腦袋糊涂性子好的女郎當(dāng)成了半個姊妹,此時的心疼是不摻假的。 春條一邊嘮叨,一邊拉著人往屋里鉆,把她按在榻上,撈起被褥,將人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然后往火盆里添了兩塊炭。 他們用的是普通黑炭,不比齊王院子里的銀絲香炭,煙氣直往上竄,熏得人眼睛疼。 隨隨渾不在意,脫了鞋,把雙腳放在火盆上烤,暖氣鉆進(jìn)腳底心,驅(qū)散了寒意。 “大半夜的沒地方去討姜,奴婢先煮點熱茶湯,給娘子驅(qū)驅(qū)寒?!?/br> “春條姊姊別忙活了,”隨隨沒心沒肺地道,“給我一口酒發(fā)發(fā)汗便是?!?/br> “說了沒酒了?!贝簵l不上鉤。 “你騙我呢,肯定藏了,”微弱搖曳的燭光里,隨隨的眼睛閃著狡黠的光,貓兒似的,“好姊姊,就賞我一口吧。” 春條敗下陣來,從衣笥底下挖出個小小的皮酒囊,不情不愿地遞過去:“喏,只喝一口?!?/br> 隨隨接過來,仰脖子就是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