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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囚青絲在線閱讀 - 第34節(jié)

第34節(jié)

    她慌了神,一顆心狂跳了起來,不知如何是好。

    魏峙微一俯身,撈起她的膝彎,將她橫抱了起來,自己踏著瓷片,將她抱出了書房。

    出了書房,她微微掙扎,他卻沒有放她下來,就此一路抱著她往回走。

    仿佛只要他稍稍一放手,懷中輕似飛花的小姑娘,便會如紙鳶一般飛走似的。

    似乎只有緊緊地擁著她,才能讓他感受到,她尚在自己身邊的這個事實。

    月色姣好,瑩亮的月輝散落人間。

    夏竹悅雙臂勾著他的脖頸,垂頭埋在他襟前,時不時地抬眸偷瞄著他的面色。

    但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端倪來。

    但她總覺得,他方才說的那些話別有深意似的,令她有些忐忑不安。

    她也不知他是否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她也不敢問,只得默默緘口,裝作無事發(fā)生。

    但這一路上魏峙再也沒有說過話,氣氛著實壓抑的很,她便是再怎么遲鈍也能感受到他的不痛快。

    得想法子補救才是。

    她縮了縮,乖巧依偎在他懷里,甕聲甕氣地問他,“你曾說過的,要帶我去看杜鵑花兒,還作不作數(shù)的?”

    “眼下早已謝盡了?!蔽褐诺鹬?。

    她忽地扭了扭身子,差點兒從他懷里滾落下來,魏峙蹙眉,將她抱緊,“別鬧。”

    “我不管,我就要看杜鵑花兒,上次沒看成,你帶我去看旁的花兒!”

    她撅著小嘴兒,扭股兒糖一般,半扭半掙扎著,終是從他身上掙了下來,得了解脫。

    她揪著他的衣袖,仰頭望著他,盈盈眸子盛滿了期待,“我天天在這里快悶死了,你出遠門兒我也想去,你帶我一起去嘛?!?/br>
    “整日守著我,會悶么?!蔽褐趴粗?。

    “哎呀?!?/br>
    夏竹悅癟起小嘴兒,“我就是想同你出去玩嘛,好不好?”

    魏峙沒說話。

    她拽著他的衣袖搖了搖,不依不饒地,“好不好嘛。”

    僵持良久,他終是嘆息了一聲,伸手輕撫她的面頰,柔聲問著,“真的很悶么?”

    夏竹悅苦著臉,“都快成沒口兒的悶葫蘆啦!”

    委屈的小模樣似乎取悅了他,他拉過她的手,一齊緩緩在月色下往回走去,半晌才說道,“中秋帶你去放燈。”

    “啊~”

    她掰著指頭數(shù)了數(shù),不甚滿意,“那還有好些日子呢?!?/br>
    魏峙笑了笑,安撫她,“快了?!?/br>
    見他笑了,夏竹悅這才放下心來,暗呼好險過關。

    兩人又一路說了好些閑話兒,待走回寢間時,已然說說笑笑,好不融洽了。

    之后一連幾日,魏峙都未曾出過府門,成日不是呆在院兒里陪她閑坐說話兒,就是在書房里忙碌,到底是沒去出那趟遠門兒。

    扼腕錯失良機的夏竹悅隱約有些察覺他這是在守著自己。

    他對自己終究還是不甚放心的。

    但她自覺已經(jīng)做到極致了,噓寒問暖,知冷知熱,百般體貼示愛,再多一分她都做不出來了。

    總不能以身相許以證真心罷,那她還跑哪門子路啊,豈不是徹底折在這里了。

    這日她終是三催四請地把這位爺勸去了書房,她才好得閑片刻,否則沒日沒夜地對著他,著實令她裝的難受。

    原來,裝作喜歡一個人,也是很累的。

    她將他遠遠地送至院兒門外才折返回來,忽地瞥到清掃落葉的不是那老嫂子了,換成了一個半大的小丫頭,細胳膊細腿兒的,孱弱的緊。

    她左右閑著無事,走上前去問她,“仿佛前幾日在這里掃灑的不是你?”

    那小丫鬟聞言,抬起頭來赧然笑笑,“是,前幾日我病著,托莫嬸子替了我?guī)兹?,如今大好了,便回來了?!?/br>
    “噢。”

    夏竹悅點點頭,閑聊似地,“那她是咱們府里的人么?”

    小丫鬟聽她問這話,以為她要怪罪,忙急急解釋著,“是的是的,是咱們王府里的人,我不敢?guī)馊诉M來的。”

    見她如此緊張,夏竹悅安撫地拍怕她的背脊,“別著急,我只是覺得她人挺好的,想結(jié)識她罷了。”

    “這樣呀?!毙⊙诀咝乃紗渭儯蜷_了話匣子,“這莫嬸子,可說來話長呢?!?/br>
    小丫鬟告訴夏竹悅,原來那位莫嬸子年紀并不很大,只是歷經(jīng)苦楚,才顯得很是滄桑。

    她原名叫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從小便苦的很,家里窮,姊妹卻多,家里養(yǎng)不活了,把女孩子都賣給了人伢子。

    人伢子將莫嬸子專賣給一家妓館,每日干不完的活兒不說,還被日夜毒打,幾次險些打死,著實凄慘。

    當時館里的頭牌倌人看不過去了,向老鴇討了她,留在身邊作了貼身丫鬟。

    那倌人待她很好,不曾苛待,讓她能夠在那個吃人的魔窟里得到一處庇護。

    可惜好景不長,不久有個富商給了老鴇很多錢,要強娶那倌人。

    倌人不從,奈何她還有個幼小的孩子,富商以孩子安危相逼迫,終是帶走了倌人。

    倌人臨走前,拿出體己向老鴇替莫嬸子贖了身,再三囑咐她好生照顧自己。

    莫嬸子從此得了自由,心中很是感激,只可惜她命運多舛,后來嫁了個丈夫嗜酒,經(jīng)常打她,又死了孩子,悲憤之下將自己賣入王府為奴,勞作至今。

    小丫鬟不勝唏噓,“莫嬸子常同我們說起她那個救命恩人,念叨的多了,我都快記得了,仿佛是喚作.蕓鶯?”

    夏竹悅凄然垂首,半晌抬眸望向小丫鬟,“倒確實是個苦命人,勞煩你帶我去見見她,好么?”

    小丫鬟雖不知她要見莫嬸子做什么,但她在府里久了,認得夏竹悅是魏峙身邊兒的人,自然是不敢得罪的,于是點點頭,答應了。

    她拾掇好笤帚撮箕,歸置到一旁,擦了擦手,走到她跟前兒,“那咱們走罷,她就住西邊兒的排房里。”

    小丫鬟引著她來到排房,指了莫嬸子的位置,便回去當值去了。

    夏竹悅走到那間簡陋的矮屋前,伸手輕輕敲了敲房門。

    “誰???”

    屋里傳來了問詢聲,但夏竹悅一時間卻不該如何回答。

    房門被拉開,兩人皆滯在原地。

    “你是……”

    莫嬸子猶疑地望著她。

    夏竹悅抿了抿唇,輕聲說道,“我是蕓鶯的女兒。”

    莫嬸子睜大了眼睛,訝異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兒來。

    良久莫嬸子拉過她的手,但看見自己溝壑縱橫的粗糙雙手握著她白膩纖長的手指時,又趕緊撒開來,赧然地在身上擦了擦,“冒犯了?!?/br>
    夏竹悅搖搖頭,伸手握住她的雙手,“千萬別這樣說?!?/br>
    莫嬸子且驚且喜,趕緊將夏竹悅讓進屋內(nèi),揀了一方干凈的地方與她坐了。

    兩人敘舊了一番,原來這莫嬸子曾多次想要親自去拜謝蕓鶯,但是自覺辜負了她的期盼,活的著實窩囊,毫無臉面去找她。

    待聽到夏竹悅說母親沒過幾年便逝世了,不禁垂下淚來,兩人對著傷心了一回。

    傷懷了半晌,莫嬸子問及夏竹悅為何會在這里。

    夏竹悅便將來龍去脈和自己如今的苦楚說了個七七七八八,唯獨隱去了岐人的緣故。

    因為‘蕓鶯’二字,乃是她母親曾經(jīng)在妓館的花名,想來莫嬸子應是不知道母親的來歷和真名的,所以她也不敢輕易告知她這個致命的把柄。

    “孩子,苦了你了?!?/br>
    莫嬸子憐惜地輕撫著她的肩頭,“我在王府侍奉多年,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世子爺應當是個值得托付的良人,你當真不愿意跟他么?”

    夏竹悅垂首,良久搖搖頭,“不愿意。”

    莫嬸子抹了把眼淚,“你母親于我恩同再造,是我不爭氣,未能替她活成她想要的樣子。”

    她看著夏竹悅,堅定道:“我定會助你活成你想要的樣子?!?/br>
    “嬸子……”夏竹悅淚眼相望,無語凝噎。

    “且安心罷?!蹦獘鹱颖尺^身去,暗自垂淚。

    莫嬸子在王府后廚里負責洗菜摘菜,每每運送進來的蔬菜瓜果都由她點收,同送菜的農(nóng)戶們關系很是要好。

    她同夏竹悅約定好,再尋著哪天魏峙出府幾日的時機,便于凌晨送完菜后,用菜車將她運送出去,屆時她會借口搭車回鄉(xiāng)護她出去,確保萬無一失。

    夏竹悅很是動容,但也十分擔心此舉會對莫嬸子帶來傷害。

    莫嬸子笑笑,“嗐,凄苦多少年了,我還不能做自己一回主了?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擔?!?/br>
    “可是……”

    “且安心罷,往外送人也不是頭一回了,往日里沒有批假的丫鬟小子們有急事想回家,咱們也沒少往外送,不差你這一個?!?/br>
    說罷她看看了天色,催促道:“你若心疼你嬸子,便快回去罷,往后只當咱倆不認識,那樣事發(fā)了也少些嫌疑?!?/br>
    她言之有理,夏竹悅起身拜別,莫嬸子趕緊托起她,

    “快別這樣,折煞我了,回罷?!?/br>
    夏竹悅起身,一步三回頭地離了莫嬸子的排房。

    她一路抹著淚跑回屋里,伏在陪床上嚎啕痛哭了一回,仿佛多日以來的委屈壓抑終于找到了出口一般,翻涌著傾瀉而出。

    晚間魏峙回來時,夏竹悅已經(jīng)哭得伏在小陪床上睡著了。

    衣袖墊在腮下,洇濕了一大塊,眼皮,鼻尖兒和嘴唇都哭腫了,泛著潮紅,發(fā)絲凌亂地黏膩在面頰和脖頸間,狼狽極了。

    魏峙心下驟然生疼,俯下身來,伸出指尖輕輕替她將發(fā)絲撥至耳后。

    怎的這樣傷心?

    是因為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