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全是光溜溜的，小團(tuán)子得抱緊父親脖子才行，一只手抱著，另一只手抹自己臉上水，再往父親身上撩水。

    老帥看得眉飛色舞，這小子調(diào)皮的。里面父子兩個人洗多久，外面老帥就看多久。見兒子孫子要出來，老帥退到院中陰暗中去，丫頭們自然不過問。

    見房門打開，先出來蕭護(hù)，神清氣爽，披風(fēng)著一件寬袍，負(fù)手而行，那神氣，就是老帥也想說自己兒子生得英俊。

    再看他腳下，老帥無聲地笑了。

    胖團(tuán)子出來，也是一件小小寬袍，露出小肚子挺得很高，小孩子全是這樣。見父親負(fù)手，他也負(fù)手，低頭走得又是興沖沖，當(dāng)父親的盡量地慢讓兒子跟上，當(dāng)兒子的盡量邁著小胖腿，跟在父親腳后。

    他負(fù)小手的樣子，讓老帥看也不看不夠。

    “月亮！”胖團(tuán)子大聲的喊。

    “好看嗎？”蕭護(hù)笑吟吟。胖團(tuán)子走上兩步，再道：“母親沒有我們陪著，會不會睡不著？”這一句話，讓蕭護(hù)和老帥都留上心。

    蕭護(hù)溫和地問兒子：“不會，一個人也能睡著是不是？”胖團(tuán)子眨眼睛，很是可愛搖頭：“我沒有父親，沒有母親，沒有祖母，沒有祖父就睡不著?！?/br>
    蕭護(hù)一抬眼，見到父親在暗影中站著全聽在耳朵里，怕他聽到兒子把祖父擺在最后面不喜歡，忙道：“父母親不在，還有祖父母疼你不是嗎？”

    “是啊，可是父親還是不在，母親還是不在啊?！迸謭F(tuán)子今天晚上越發(fā)的稚言稚語。老帥就走上來，胖團(tuán)子看到祖父面上先笑一下，眸子亮過后，回身抱住父親小腿，問祖父：“是來和父親睡覺的嗎？”

    蕭護(hù)忍笑，老帥黑著臉：“誰要和你父親睡覺！祖父只和好孫子睡覺?！迸謭F(tuán)子看看父親，再看看祖父，舍不得父親，又想要祖父的樣子。

    老帥沒好氣解開這難題：“好了好了，祖父今天有事，你還住這里！”胖團(tuán)子嘻嘻笑出來，很會哄祖父：“早飯和祖父吃?！?/br>
    當(dāng)祖父的很想生氣，硬氣一回說不，想想第二個團(tuán)子還不能陪著用早飯，只能忍氣吞聲狀：“好，你明天早來。”

    父子在廊下目送老帥離開，胖團(tuán)子纏著父親：“去看看母親吧，沒有母親怎么睡得著？”又嘟嘴：“我還要祖母?！?/br>
    蕭護(hù)提起他，忍俊不禁：“哥兒呀，你已經(jīng)有很多人疼了知道不？”比自己小時候強太多。抱著兒子睡下來，給他說故事聽。

    夜里把他撒尿，見身邊空空沒有十三，大帥也犯了兒子的毛病，要是都在該多好？

    一個也不能少。

    第二天賀禮多多，賓客盈門。有一份兒賀禮很是貴重，一對赤金實心金娃娃，一對上好翡翠鐲子。

    蕭護(hù)在身邊，慧娘問他：“這是誰送的？”

    張家在門外粗聲大氣道：“這個男人糊涂，說禮物是送給夫人的，我也不認(rèn)識，不知道哪里跑出來這樣的人。”

    慧娘一愣，男人？她從沒有這樣名節(jié)上的事，不過也得避嫌。本來沒有的事，現(xiàn)在問出來了，就對蕭護(hù)道：“既這樣，大帥去見見，大帥不認(rèn)識的，我也不認(rèn)識?！毕仍诩視r，也沒見過外面男人。

    蕭護(hù)也好奇心上來，走到外面客廳上，見一個人生得俊俏，雙手一拱：“大帥，你還記得我嗎？”

    －－－－－－題外話－－－－－－

    二面團(tuán)子出世……

    ☆、第二十一章，二十四孝好父親

    來的人眉清目秀，笑出兩個小酒窩子，梁山王的寶貝女兒。

    大帥皺眉，梁山王不知會自己郡主到來，要是她在江南有閃失，這帳算誰的？

    他冷淡地道：“原來是郡主。郡主，姑娘家裝成男人不好，男女有別！”扮成男人送女眷東西，更有可能造成對方名節(jié)有失，這也不懂？

    嬌慧郡主一下子把他反駁了：“蕭夫人還給你當(dāng)過兵呢！”

    這樣的開頭，兩個人都不會喜歡。大帥拿她當(dāng)壽昌來看待，讓人找來蘇云鶴，丟下一句：“負(fù)責(zé)郡主在江南安全?！?/br>
    就離開。

    回去告訴十三，是這樣這樣。慧娘愀然不樂，半天對蕭護(hù)道：“夫君還記得壽昌嗎，這一個只怕和壽昌一樣，是先來相看的吧。”大帥失笑：“這怎么可能？”見十三總不樂意，大帥哄了又哄，又看二面團(tuán)子，十三重新才有笑容。

    洗三過后，老帥不攆，大帥也呆不下去。他抽空陪妻子，不能就此陪下去。離走頭一天，什么人也不見，和十三坐了半天，許給她一直有信。

    ……

    謝家，謝少夫人倚在榻上，出神看自己院中的花，這全是她用心栽培的。她的另一個丫頭榴玉恭恭敬敬過來：“東西收拾好了，只是公子那里，真的不再說一聲？”

    “我就說?！敝x少夫人面上浮一層紅暈。

    房外又走來一個人，大著肚子，是她另一個陪嫁丫頭榴花。謝少夫人產(chǎn)子回江南，把榴花留下來侍候謝承運，意思不言而喻。而謝承運答應(yīng)下來，說了一句：“把家里小廝來喜送來?！敝x少夫人到家當(dāng)天，就打發(fā)來喜去侍候。

    沒想到，謝承運把榴花配給來喜。蕭護(hù)送妻子回家待產(chǎn)，凡家在江南的人全回來探親。榴花從車?yán)锵聛頃r，肚子挺多高。

    謝少夫人是喜歡的，還讓她不要行禮：“你有了我喜歡?！碑?dāng)著人就恭喜謝承運：“公子又添一子，這是喜事。”

    謝承運笑得跌足：“這與我何干，這孩子是來喜的?！睆拇思依锓Q呼榴花是來喜家的，謝少夫人對丈夫高看一眼。

    來喜家的過來，是說謝少夫人明天上路的路菜。謝少夫人聽過滿意，讓她回去多歇息，自己一個人微微笑在榻上。

    四月春夜繁星如珠，月光給花鑲上無數(shù)銀邊，似夢似幻帶著不真實?？蛇@一切，是真實的。謝少夫人想自己現(xiàn)在的夫妻和睦，也是真實的。

    可她不時還有夢幻感。

    是幾時，和丈夫生分冷淡，互不理睬？

    仿佛成親時就這樣。

    他以前為什么不待見自己，見到就不喜歡。而自己，從新嫁娘的甜蜜憧憬中跌入冰凍深谷，沒有一天不在心中恨他入骨，許多月夜，可賞可玩，獨自己在被中哭泣。

    謝少夫人對妾是接納的，獨對丈夫沒理由地冷落自己而傷心。

    她本以為日子就這樣過去，妾生一個也不錯，自己抱過來養(yǎng)。她本以為夫妻和好這輩子不會有。

    沒想到，蕭夫人嫁過來。謝少夫人和蕭夫人玩了兩回后，正想深入交往，蕭護(hù)夫妻上京，閃得謝少夫人好不難過，在心里一直想著。

    在蔣延玉要上京去幫蕭護(hù)時，謝少夫人慫恿丈夫跟去，又小小的表白：“我本不想去，又怕你上京后無人主中饋，有客人上門，茶飯不周失了體面，不然，你帶姨娘先去，實在不行，我再上京?！?/br>
    謝承運考慮過后，別人帶的全是妻子，他就把妻子帶上。后來，慢慢和好。謝少夫人打心里感激大帥蕭護(hù)和蕭夫人。

    如果不是他們被攆出京，如果不是和他們一起出京步步跟隨，怎么有今天夫妻和氣的好日子。還有一個rou團(tuán)子兒子。

    和以前想到的抱妾生兒子來養(yǎng)相比，算在天上。

    大帥要離開，謝承運跟著走，謝少夫人毅然決定跟去。先對公婆說過，謝老爺夫妻最感激老帥和蕭護(hù)的地方，就是兒子夫妻和好，又有孫子。

    見兒子出息長大，主管工部，自然心疼。

    謝少夫人說要去照顧，公婆全支持，婆婆是通情達(dá)理的：“rou團(tuán)子小，丟下來還是在我房里。”

    謝少夫人拜謝公婆，回房收拾東西。

    見丈夫久久不回，謝少夫人往書房去。在門外就聽到房中謝承運有力的聲音：“大木料，細(xì)木料全要監(jiān)管，就這么發(fā)信給郡王。就是沒有天子，他們不認(rèn)六部，也得發(fā)信給他們！不許自己亂修繕行宮！豈有此理，眼里沒我也罷了，皇上也沒有了！”

    一改他從前斯文人的遲慢，說得鏗鏘。

    謝少夫人才莞爾，里面謝承運又發(fā)火了：“馬上夏天水災(zāi)就多，梁山王處才塌山頭，告訴他們不許私下阻截河道，只圖自己舒服不管別人！”

    在這里停一停，問：“外面是誰？”

    謝少夫人進(jìn)去，微漲紅面龐，倒有一屋子的人。不僅兄弟們，本家兄弟們在，就是公公謝老爺也在，也對著自己丈夫微笑點頭。見媳婦來，更是笑得關(guān)切。

    謝承運燭下含笑：“夫人有事？”

    “是明天上路的事，才收拾好我的東西，讓家人裝車，來問爺還要帶什么？”謝少夫人飛紅面龐，就算告訴丈夫自己也去。

    謝承運笑容滿面：“有勞夫人想著，我到?jīng)]什么了?！敝x少夫人喜上眉梢，這就算他答應(yīng)自己跟去，插燭似拜了三拜，羞羞答答退出房門，心中雀躍起來。

    又可以過無拘無束的日子……呀啐，不對！在家里公婆也是不管自己的，只是自己更想那樣的日子罷了。

    只是不能再去山里。謝少夫人在姣潔月色下回房，不過就不過吧，總不能盼著大帥再讓攆一回。

    房中有一個客人。

    謝少夫人詫異：“蔣少夫人？你還沒睡?！笨瓷陈┨旖?，這種鐘點兒蔣少夫人還拜客？自己和她沒這么親近才是。

    蔣少夫人有幾分焦急，失去她平時的安然，坐下來就問：“明天你走嗎？”謝少夫人嫣然：“去呢?！彼吐暤溃骸霸趺茨懿蝗ナ毯蛘疹櫍俊?/br>
    蔣少夫人以為說自己，垂下頭：“我，那日子好過嗎？”吞吞吐吐說出來：“說今天打到東，明天打到西。”不是安寧日子。

    謝少夫人眸子亮了：“自然不會，不過那樣的日子也不錯。讓我告訴你吧，”這句話由謝少夫人對蔣少夫人說，我來告訴你，你聽著。

    蔣少夫人也聽進(jìn)去了。

    她仰起面龐，認(rèn)真的聽著。

    “……會扎帳篷，扎帳篷也有趣，吃大鍋飯，一打就得……公主和翠姑，把我笑得不行，見天兒斗嘴……”

    正說到精彩處，丫頭回話：“爺回來了?！狈恐袃蓚€人慌忙起身。而謝承運也早看到妻子眉眼晶瑩，蔣少夫人聽得出神。

    見謝公子回來，蔣少夫人才想到太晚，忙告辭離去。

    回家去，蔣大公子也沒回房，還在書房。蔣少夫人也去看看，聽房中蔣大公子忙得不可開交，一房的兄弟們：“跟我去，我不保證你們就當(dāng)官！別看我吏部尚書，如今沒科舉，我只要賢才，什么是賢才？能辦事！”

    他三個字?jǐn)蒯斀罔F。

    蔣少夫人在門外自豪，吏部尚書？這官真不小。全國只有一個六部，六部里只有一個吏部，吏部里只有一個尚書。

    這官從來不??！他主管著天下官員們，按家宴上蔣延玉回蔣老爺?shù)脑挘骸翱ね鮽兲幑賳T雖不歸我管，以后全由我管！”

    蔣大公子本來就是父母親最喜歡的那一個，現(xiàn)在更是蔣老爺?shù)难壑樽印?/br>
    丈夫在家里地位高，當(dāng)妻子的也受益。

    蔣少夫人由自豪而想到謝少夫人的rou團(tuán)子，回房后左右不得主意。門響一聲，蔣延玉進(jìn)來，蔣少夫人脫口而出：“明天我跟你走?！?/br>
    說出為自己先驚奇住。

    蔣延玉大喜：“好，就這么辦！”對著他面上的喜色，蔣少夫人心頭抽痛一下。當(dāng)丈夫的從來沒說過要妻子同走，不過看他今天的喜氣洋洋，他心里是想過的。

    蔣少夫人一直認(rèn)為自己賢惠得體過于別人，此時才真正認(rèn)識到對丈夫的關(guān)心不足?；蛘哒f，沒有跟著他是沒有關(guān)心的意思。

    當(dāng)下夫妻熱烈的談了明天上路的事，蔣少夫人讓丫頭匆匆打包行李，連夜裝上車。

    月，很快過去。晨光初現(xiàn)，蕭護(hù)先給父母親請安。老帥凝視兒子，他完全是個大人了。上一次走時，是他十九歲剛成過親，往京里去領(lǐng)媳婦的賞賜。

    再回來時，第二個孫子也有了，兒子二十有五。

    這也許就是武將世家的命吧。老帥想到蕭護(hù)生下來后自己看到他，他已經(jīng)會走路，襁褓中時是什么樣子，竟然沒見過。

    這種遺憾只能從孫子身上彌補。

    謹(jǐn)哥兒襁褓中老帥沒見過，不過二孫子襁褓中卻可以天天地看。老帥微微的歡喜莫明，把兒子離去沖淡好些。和蕭老夫人交待蕭護(hù)幾句，吩咐他：“去和你媳婦說幾句。”

    蕭護(hù)答應(yīng)出門，見門邊上，站著胖團(tuán)子。胖團(tuán)子不知何時也起來，跟在父親后面過來，就在門外站著，手里握著父親給自己的一把木刀，安安靜靜地看著父親。

    他小臉兒上一片無邪，正因為這無邪，讓蕭護(hù)心微微一酸，俯身抱起兒子，扛在肩頭上，往產(chǎn)房去。

    胖團(tuán)子坐上父親肩頭就是快樂的，快樂的問道：“父親幾天還回來？”蕭護(hù)微笑：“很快很快?！迸謭F(tuán)子就滿意了，大聲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