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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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蕭護(hù)的功績和委屈,一一道來。 女子驕傲到盡數(shù)隱藏,是機(jī)會就出來的地步,孫珉把這段話一直記在心上。 蕭護(hù)拋了一個怎么說呢,叫骨頭吧。 群雄諸鹿,九洲問鼎,說白了,好似搶根骨頭是的。不過這骨頭,叫天下,叫王權(quán),是根最大的骨頭。 臨安王就更擔(dān)心以后不能通信。他還是放不下身段主動和蕭護(hù)通信,不是才對他道歉過,那蕭夫人的再來信就至關(guān)重要。 潘側(cè)妃順利地完成這一步,是為她自己能一直爭寵的私心。而臨安王松一口氣,路上就對側(cè)妃更加的寵愛。 潘側(cè)妃難免想歪,沾沾自喜,結(jié)交一些人果然是必要的。只可惜王一和張平,竟然死去。而蕭護(hù)追究英武郡主的事,咬住不放,弄得孫珉也不能再說王一、張平和將軍的死。 他只能咽在肚子里,正難過時,蕭護(hù)又給了他一個希望,讓臨安王覺得可以平衡。 古來追逐王位的人,都是死了一批又一批人的。 另一條官道上,景色更美。重重疊疊的紅葉、古樟、綠楊等樹,染出不同的色彩。春三娘換上新做的衣服,束發(fā)戴個大帽子,馬上放著沉重的包袱,用力打馬:“駕!” 她早就問過蕭揚(yáng),奔出一百里左右,就不再是蕭護(hù)地方。 另一邊也是城池,中間有界碑。 看著那界碑就要到了,斜次里一匹馬悠悠而出,一個人在馬上笑容滿面:“小春兒,你哪里去?” 九爺蕭揚(yáng)漫不經(jīng)心地在馬上。 “啊!” 春三娘尖叫一聲,急切間唯一能做的就是帶馬轉(zhuǎn)身。才走兩步,就想到轉(zhuǎn)身就是往回路上走,又帶馬往官道兩邊去。 一聲唿哨,如大雁長鳴。 座下的馬忽然一個轉(zhuǎn)身,直奔著蕭揚(yáng)而去。 任由春三娘鞭打,那馬反而用力顛簸,差點兒把春三娘顛出來。 蕭揚(yáng)大樂:“讓我告訴你,這馬是軍馬,你家九爺我,就是訓(xùn)這個的!”蕭揚(yáng)是主持陣法的人,訓(xùn)人也訓(xùn)馬。 ☆、第十七章,再次有孕 馬由哨聲到蕭揚(yáng)旁邊,春三娘自知必死,卻又不能硬起腰板,面色慘白,直勾勾瞪著蕭揚(yáng)。一個字還沒有說出來,就讓蕭揚(yáng)拿下,堵上嘴,橫放自己馬上,拎起春三娘包袱,九爺咧嘴:“你的家當(dāng)不少!” 不打開看,也放自己馬上,一個人帶著兩匹馬轉(zhuǎn)回城中。 家門前下馬,一個人過來迎接:“九爺回來了?”蕭揚(yáng)把春三娘臉揚(yáng)起來,哈哈道:“賤人,你看看這是哪個?” 那個牽馬,回眸一笑,四方臉,快四十的年紀(jì)。春三娘直接嚇傻,嗓子里格格作響,苦于堵上嘴說不出話。 這就是賣軍馬給她的老兵。 春三娘這才知道蕭揚(yáng)早就盯自己梢,苦水涌了一嘴,添在堵嘴布上。 蕭揚(yáng)下馬,拎起春三娘直奔府中。后面老兵幫著牽馬,把馬上包袱送進(jìn)去。 女眷們在院子里,在房間里,都看到九爺拎包袱似弄個人進(jìn)來,沒看到正臉兒,都來湊熱鬧:“是jian細(xì)?” “肯定是的?!?/br> “去看審人?!?/br> 賀二姑娘最淘氣,喚著女眷們都過來看。蕭揚(yáng)帶著春三娘直奔后院子,在棺材面前放下她。懷中出一把尖刀,春三娘驚得縮身子后退,見尖刀過來,解開她手中繩索,取出她嘴里布巾,春三娘才得自由就呼一聲:“九爺,饒命啊。” “賤人,我本該城外殺了你,不管野狗吃了你!”蕭揚(yáng)這個人,從來是笑嘻嘻,笑容滿面。今天面上還有笑容,眸子里卻有針扎般一閃過去,再就不當(dāng)一回事兒的恢復(fù)自如。 他心里暗罵,賤人!你讓老子丟人。 你不想跟老子,以你煙花女子的性子,直說一聲走人就是,為什么要干出jian細(xì)的事?老子不曾虧待于你,把你從難民中救出來,你不從也可以,偏要給老子臉上抹黑! 蕭揚(yáng)手一指:“賤人,你對不起我,我還給你備口棺材!”他顛顛兒著一只腳,尖刀早收起來,負(fù)手西風(fēng)中慢條斯理地喊:“明鐺兒,把屋里閣子上青花瓷里酒倒一杯出來,小心著,別灑地上,也別用手去碰!” 明鐺取來,蕭揚(yáng)讓把酒放在棺材板前面,女眷們也到了,在后面好奇:“這不是春氏?” “看她怪怪的,果然是個jian細(xì)。” 對話的是翠姑和臘梅,也跑來看熱鬧。 又有十五奶奶楊氏的嗓音:“看她平時就不愛出來,只纏著爺們,怎么還不知足?”呂氏對祝氏板起臉:“九弟妹,你怎么不管教?” 祝氏訕訕紅著臉,才說一個是字,蕭揚(yáng)對呂氏賠笑:“三嫂,我的事她怎么敢說話。”祝氏感激地看了丈夫一眼,呂氏莞爾:“九弟倒也知道自己?!?/br> 十五奶奶楊氏從來詼諧:“呀,這叫自知之明?!?/br> 大家一起笑,笑聲激怒春三娘。她一跳起來,女眷們中賀二姑娘、明鐺往后退一步。呂氏楊氏最近從丈夫習(xí)武,沉下面龐,齊聲責(zé)問:“你倒還有理了?” 春三娘咬著嘴唇看著這些人,在西風(fēng)中她還有媚態(tài),這是她從小兒學(xué)的,習(xí)慣成自然。賀二姑娘讓她嚇得退一步,自覺得丟丈夫人丟表哥人,顰眉道:“要上路就送她去吧,還問什么?” “哈哈!上路,看看你們這些裝得高貴斯文的人們,逼死人命不當(dāng)一回事情!”春三娘狂笑罵了一句。 蕭揚(yáng)惱了,他站在最前面,怕春三娘發(fā)狂,好擋住她不傷害女眷。冷冷道:“春氏,我來問你,jian細(xì)是什么罪名?” “我為什么當(dāng)jian細(xì)?”春三娘暴躁。 蕭揚(yáng)好笑起來:“你回頭看看,爺還給你備一口棺材,爺豈是不讓你說話的人?你說吧,你說說看,爺?shù)膩G人事讓家里人全聽聽?!?/br> 春三娘還沒有說話,顏氏好奇:“九哥怎么還給她備棺材?” 蕭揚(yáng)面色很難看:“跟過我的人,我從沒有虧待過!”九爺惱了:“爺在江南偷幾個人,走時候也打聲招呼,丟些銀子。爺在京里有幾個人,多少人要跟著爺走,爺想著出京路未必好走,一個也沒有要!為什么我敢說不要,我沒有虧待她們!” 祝氏和明鐺對看一眼。 大帥讓攆出京里,多少女人跑去五十里鋪要跟著九爺一起走。這話還真不是虛的! 春三娘不可遏制地臉紅了,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話。 蕭揚(yáng)不放過她:“你說!你相不中爺要走,爺不怪你!你臨走還坑爺一把,拿爺換銀子,不,你很看得起我,你拿我換的是金子!” 怒氣上來,蕭揚(yáng)破口大罵:“賤人,讓你走了,爺以后臉往里擺!” 他怒得面色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春三娘自知必死,索性大罵:“你救了我又怎樣!我相中的原本不是你!” 蕭揚(yáng)笑了,諷刺道:“賤人,你相中的是大哥,你也不照照鏡子,除了你爺我肯陪你玩,大哥怎么是你能攀的!” 眾人閃開一條路,最后面,是蕭護(hù)夫妻。他們也是來看熱鬧的,全聽在耳朵里?;勰餃惖酱髱浂湎旅嫒⌒Γ骸坝质欠蚓堑牡湣!笔捵o(hù)悄聲取笑她:“我以為你要說九弟真好?!崩p大帥的人,蕭揚(yáng)是全盤接收。 慧娘擰他的手,低聲道:“人家在心里說呢?!?/br> 九弟真好,九弟真好,十三調(diào)皮的說了好幾回,又看前面。 春三娘看到蕭護(hù)后,雙手掩面,身子往下慢慢的滑著,直到雙膝跪坐地上,泣不成聲:“我,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老天對我不公,你們錦衣玉食,丫頭奶媽子圍隨時,我受mama打罵,三九寒冷,三伏酷暑,也得雪花里練琵琶,大毒日頭下面練身段兒,稍有不好,不是擰就是掐,你們……” 她嘶吼道:“你們經(jīng)過這些嗎!你們……換成我的命試一試,只怕比我還要賤!” 蕭揚(yáng)氣怔住,臘梅氣得走上來。手指住春三娘鼻子罵:“你眼里只有你自己!就你一個人命不好,你當(dāng)這里人全是命好的!” 蕭家的奶奶們都怔住。 臘梅大怒道:“你知道我們打小兒是怎么過來的嗎?過冬天就沒吃的,雪地里還要挖吃的,翠姑堂姐,和野豬搶過東西!” 翠姑等伍氏兄弟夫人全沉默,又感傷。她們家們一直就窮,村子里也不是太富。翠姑哥哥成親,要拿翠姑換親事,對方是個傻子,聽說有媳婦,半夜跑到翠姑窗戶下面要翻,把翠姑嚇了個半死。 她手持剪刀過了一夜,抵死不從親事,和哥哥從此不和。生得有幾分模樣,又有人牙子到村里,相中翠姑和臘梅等幾個人,翠姑哥哥因為親事不成生她的氣,勸著父母親答應(yīng)。人牙子來那天,都綁上了,是丁婆婆看不下去,在翠姑家門前罵了半天,把伍林兒給家里銀子拿出來還了人牙子。 幾年后,伍林兒往家里要媳婦,丁婆婆毫不猶豫就把翠姑等人帶走,翠姑和伍林兒是最普通不過的夫妻,都是大嗓門兒吼來吼去。 別的舅爺夫人不喜歡十一公主,這也是一條。伍思德見到公主,已經(jīng)有幾分情深款款,嗓門捏著的模樣。 別的舅爺們,全是一個德性,沒有夫妻交流,就是上床睡覺,出門還逛青樓。 翠姑她們時常背后訴苦,不過比在家里,已經(jīng)是人上人。 見春氏吃好喝好,祝氏刁難,明鐺不爭寵,還認(rèn)為受委屈,臘梅頭一個忍不住出來。 春三娘沒有讓臘梅罵倒,反而陰陽怪氣:“你現(xiàn)在過得好,自然說嘴!”她身子一挺:“你逃過難嗎?你會說逃過不是!那我問你,你逃過沒吃沒喝,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難嗎?你們以為我天生想吃這行飯,我逃過,我逃出去三個月,山里也呆過,夜里蛇在身邊溜走,我一動不敢動……” 她忽然停下來,怔怔地看著最后的一對人。 大帥憐惜地深深地看著自己妻子,而蕭夫人,則癡癡的仰視自己丈夫。 大家順著春三娘的眼光看去,都見到這一幕,又見到大帥攜起妻子的手,用另一只手,在她面頰上不住摩挲。 在這個當(dāng)口兒上,他們夫妻纏綿起來。春三娘不知道,明鐺不知道,舅奶奶們不知道,可蕭家的人都知道。 蕭護(hù)見到別人都看過來,微微一笑,扯起十三的手帶著她往回走。房外廊下有不少菊花,大而半人多高,枝葉隨風(fēng)都在欄桿上。 大帥坐下,抱起妻子在腿上,摸摸她的手,溫柔地道:“把你逃出京里的事給我說一說?!被勰镯用髁列唪觯s在他懷里,伸出手撫摸最近的大紅菊花,半天微笑:“一直在想你?!?/br> 大帥柔聲:“哦?” “剛出京那幾天,夜里夢到你,你的眼睛比星星還要好看,我伸手去摸,”慧娘回想逃難的路,不再覺得艱苦。 她背負(fù)著深仇,揣著對夫君的滿腔信任而去。在路上,有所改變。她嘴角邊一絲笑容:“第九天上,我無意中洗干凈臉。有一個男人,跟我一路子。我說找丈夫,讓他不要再跟著。他取出銀子,說不在身邊的男人都不可靠,只有眼前的銀子最可靠,” 當(dāng)時是多么的屈辱,當(dāng)時是多么的受傷。 現(xiàn)在,只是輕輕一笑:“我殺了他,推到破井里,這是我殺的第一個人。” 蕭護(hù)沒有說話,把慧娘抱一抱,用嘴唇在她額上輕輕地親著,不肯松開。慧娘貼緊丈夫胸膛,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 低低地說著話:“后來我就擔(dān)心,擔(dān)心你要是變心,你要是害怕我是罪官之女怎么辦?后來我見到你,你旁邊還有郡主,當(dāng)時我想完了,你肯定不會再認(rèn)我,我又舍不得走,我要立軍功,我要自己報仇…?!?/br> 夫妻共同咀嚼過去的那幾年,大帥撫著十三面頰,擰幾下,又親幾下,深深的地道:“你我再也不分開。” 大帥雙手環(huán)抱住她,把下巴放在十三額頭上,輕輕的搖晃著,輕輕的撫摸著,輕輕的低語著…… 小螺兒從院門口悄悄擺手,對來報信的祝氏道:“死就死了吧,不用回大帥?!弊J弦部吹酱髱浄蚱迵碓谝惶?,大嫂垂下的眼斂,在面頰上劃出半個弧暈。 離得不近,竟然能感覺出來。 祝氏就回去,讓人把春三娘下葬。翠姑又和兒子們生上氣了,伍小壯把幾盆上好菊花拔了,小結(jié)實偏喜歡這花,把花盆扣哥哥腦袋上。院子里全是翠姑的吼聲:“今天才上身的衣服,你們還讓不讓人閑上一會兒!” 兩個孩子:“咩!”一起哭。 翠姑氣得:“這日子沒法過了。”兩個兒子比兩頭豬還要累。大的吃東西,小的一定要搶,小的才到手,大的就要揍他。 扯著兩個滿頭泥巴的孩子往房中去,經(jīng)過伍思德的正房,見十一公主執(zhí)筆寫東西,旁邊研墨的是伍思德。 十一公主仰起面來說了一句,眸子如星,伍思德馬上:“嘿嘿,” 翠姑黑著臉回房。 她認(rèn)為這樣的才叫夫妻,可是……現(xiàn)在的日子比以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