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們扶出小表妹來。

    夫人們才松一口氣，見小表妹扶著丫頭過來，眸子盈盈有秋水之態(tài)，笑瞇兮兮：“表哥，我要騎馬?！?/br>
    蕭護(hù)掃一眼跟來的孟軒生，小表妹馬上小臉兒一翻：“我只要表哥陪！”小姑娘的霸道，夫人們頭一回見。

    見大帥很是好脾氣，下馬來。蕭北送上一匹小馬，小表妹到馬前就回身笑，笑得花枝微顫般。大帥也笑，是笑罵她：“淘氣鬼兒，你偏跟來?！彪p手扶住她腰身送到馬上去，指點(diǎn)她幾下：“還記得嗎？”

    三姑老爺?shù)募医虈?yán)，卻天不從人愿，生出一堆的淘氣兒女。這騎馬的事在家里也有過，不過不是經(jīng)常。

    小表妹會(huì)騎，并不熟練。帶馬走動(dòng)幾步，對蕭護(hù)嫣然：“我自己能行了。”就一直跟在蕭護(hù)身邊。

    眾人散開，大家各自擺下帶來的案幾菊花酒等物。夫人們對著大帥身邊那個(gè)小身子干瞪眼，多一個(gè)人出來，還怎么對大帥說情話？

    沒跟去西山，是聽杜夫人吹噓大帥對她多客氣的連夫人撇嘴兒：“早知道不跟你們來，程侯爺帶著人在西山行宮里喝酒，在這里沒彩頭兒，我應(yīng)該去哪里?！?/br>
    “至少大帥如今客氣得多不是嗎？”杜夫人沉下臉兒。

    游夫人只是打量蕭護(hù)，見他對自己并沒有特別的情意，先是放心，自己那晚酒醉沒多說什么，要知道心底的話多說一句，也是要命的事；又是泛起酸波，今天竟然不能親近大帥？

    有了西山大帥親吐心里話，她當(dāng)時(shí)還沒有完全醉，還記得一兩句。游夫人對長公主夸下?？冢骸笆拵浀男乃?，我去弄明白?！遍L公主幽然：“要是他肯助新帝一臂之力，我還愁什么！”他們愁來愁去，現(xiàn)在愁的居然是蕭護(hù)擋道。

    一個(gè)不想當(dāng)皇帝的人還能擋什么道？

    只能說蕭護(hù)太能干，還是那懷壁其罪的意思。

    游夫人心想自己不是說情意，上去說幾句也罷。就打馬過去。馬還沒有到，小表妹眼尖瞅到，對蕭護(hù)撒嬌：“我要去跑馬。”

    說得游夫人也聽到。

    游夫人一滯，這不是成心？你應(yīng)該看到我是要過去。

    蕭護(hù)眼角也看到，他已經(jīng)把長公主府上出入的人盯住不少。今天游夫人出現(xiàn)，就知道要么不是她去見文昌王，要么她還沒有動(dòng)身。

    大帥對她頓失興趣，覺得沒有價(jià)值，就無心多話，握住韁繩對小表妹道：“那你跟上?！币粠яR韁，表兄妹兩個(gè)人走開。

    游夫人不停下來也得停下來，愣在半路上并不好看，訕訕而回。

    烏夫人盯住她瞇起眼，大成長公主讓她辦什么事兒？

    黃夫人見游夫人卻步，她拍手稱快。一打馬，對著那不緊不慢奔馳中的表兄妹過去，先越過小表妹，對前面的蕭護(hù)馬上行禮：“見過大帥?！?/br>
    這一手兒奔馬上行禮，漂亮得小表妹嘟起嘴。再看她的馬速，小表妹更不悅，這女人敢超過我？

    蕭護(hù)本來是前面快幾步，不時(shí)回身看小表妹跟上來。黃夫人才和大帥并騎，小表妹在后面叫：“表哥！”

    這一嗓子真管用。

    大帥馬上停下來。他急行中勒馬，有這一手兒功夫，馬在青草上滑行幾步，拖得青草上一片痕子，這就停下來。

    黃夫人可就沒有這一手兒的好騎術(shù)了。

    正想著和大帥總算并肩，眼角中大帥忽然沒了。她本能勒馬，那馬勒得狠，前蹄騰空，是黃夫人從來沒有過的姿勢，嚇得她在秋風(fēng)中尖叫一聲，腿上軟了，夾不住馬腹，人從馬鞍上就往下溜，一下子溜到馬屁股上，馬才又平下身子，黃夫人手一松，人溜落到地上。

    她感覺自己鬼門關(guān)里走一圈，坐在草地上，尖叫起來。

    驟然看到有人落馬，又尖叫聲不斷：“??！??！?。　?/br>
    小表妹讓她嚇得一激靈，差一點(diǎn)兒也丟了馬韁。蕭護(hù)手急眼快，一把抓住她，才算沒有掉下馬去。

    小表妹驚魂未定地坐穩(wěn)，馬上就對蕭護(hù)告狀：“她不好好騎馬，還嚇人！”

    蕭護(hù)也不悅，你沒有好騎術(shù)，就不要跑太快！

    黃夫人的家奴趕上來，一個(gè)人去追跑遠(yuǎn)了的馬，一個(gè)人扶起她。耳邊，又傳來小表妹一聲正義的指責(zé)：“你們要跟著的才行！不然，險(xiǎn)些嚇殺了我！”

    黃夫人知道丟了大人，雙手掩面，淚水潸潸而下。

    夫人們看到，都有趁心。讓這蹄子招搖，出丑了吧！

    見蕭帥伴著那年紀(jì)小小的姑娘草地上行來，蹄下皆是黃花煞是好看。杜夫人嬌滴滴地催馬慢慢過去，笑盈盈道：“大帥，咱們還是登高去吧，這馬不是好騎的。”

    蕭護(hù)就一笑不回話，眼角微斜，自己身邊這小魔星又要怎么打岔？

    這活脫脫是十三的探子，外加盯梢和給自己安排的跟班兒。

    這下子倒好，小表妹在，不用小廝們頻頻地過來解圍。

    此時(shí)秋陽高，紅花盛。大帥一笑，燦若日頭，神采又比紅花多，杜夫人心中得意，看看我來，大帥分外相待的不同。

    小表妹眼珠子一轉(zhuǎn)，孟軒生見到剛才險(xiǎn)些落馬過來看視。見小表妹笑嘻嘻：“哎，你對我說集市比江南的好是不是？”

    孟軒生一愣，馬上滿面笑容：“正是，叫上你的丫頭，一起去?！眴为?dú)和小姑娘在一處，小孟先生不是?；螅褪切拟疋裉鴤€(gè)不停，他寧愿叫上丫頭們。

    小表妹白眼兒他，誰要跟你去！再對蕭護(hù)仰起臉兒：“表哥陪我！”蕭護(hù)漫應(yīng)之：“好啊，不過，我可一樣兒不買。”

    孟軒生才要笑，見小表妹顰起眉頭，那神色竟然是盤算過來的樣子，才點(diǎn)頭一笑：“那也成?！笔捵o(hù)哈哈大笑起來。

    那也成？

    像是以前不買不成。

    以前還真的是不買不成，全是疼愛表妹的一片心。

    再來，大帥取笑：“你想上一想，是想誰給多了你錢吧？”小表妹嘻嘻，表哥不買，表嫂處討錢用。

    他們四個(gè)人的站位，大帥身邊是小表妹，小表妹側(cè)對面是孟軒生，杜夫人，是迎面而來的，就在大帥側(cè)對面。

    大帥笑聲朗朗，砸碎一片醋壇子。不經(jīng)意的看上去，還以為大帥是在對杜夫人笑。旁邊那兩位，一個(gè)是大帥幕僚，一個(gè)是大帥表妹，年紀(jì)小小兒的，身量兒尚未長成，有什么可大笑的？

    夫人們?nèi)J(rèn)為是對杜夫人笑的。

    草地上酸溜溜開來，只會(huì)比慧娘的多，不會(huì)比慧娘的少。

    孟軒生捏捏自己袖子，銀包兒帶得重。他以前不知道自己未婚妻子的品性，經(jīng)過上京一路子，又和蘇云鶴住在一起，蘇紈绔早把小表妹的可惡加上十倍的來說。

    是從頭說到腳，從里說到外，再倒著說一回。

    孟軒生早就慚愧的算過，依照大帥對待別人，和岳父嫁二姑娘的例子來看，自己以后的房子也會(huì)有蕭家和岳父家贊助。

    那存下幾兩銀子，打算為小表妹要東西的惡習(xí)好好奉獻(xiàn)一回。

    見大帥帶著小表妹往集市上去，孟軒生追上去，悄聲喊她：“月兒，我?guī)У腻X不少?！毙”砻玫伤谎郏糇?，那錢全是我的！

    蕭護(hù)明明聽到小孟呆子的話，就很有興趣地瞅瞅小表妹看她怎么回？見到她小臉上兒神色，大帥早就心知肚明，見孟呆子還不明白，大帥又放聲大笑。

    跟在他旁邊，大帥沒說讓她跟來，也沒說讓她走的杜夫人喜歡得也快從馬上摔下來，她本也是個(gè)俏麗人，不俏麗的人也混不了這一行。就更喜歡的湊趣兒：“大帥，我也帶的有錢，我給小姑娘買幾件子?！?/br>
    “多謝夫人，初次見面，不好叨擾。”小表妹忽然文縐縐的來了一句回答，孟軒生喜不自禁，到處去找蘇紈绔，你快來聽聽，我們是個(gè)知禮有節(jié)的人。

    蘇紈绔不在，姑母蕭老夫人進(jìn)京后，凡出門的事情，只要蘇云鶴有空閑，就陪著去，親自趕車。蕭老夫人把他夸了又夸，說去信五舅老爺和五舅太太，讓他們也喜歡喜歡。

    蕭護(hù)又輕輕一笑，當(dāng)著外人，全是懂事兒的。沒有外人，就像昨天晚上家宴過后，說起來二表妹和三表妹的嫁妝。林家三個(gè)姑娘全在，林二姑娘庶出，從不敢爭什么。林大姑娘卻低頭不喜歡，她也不說話，半天別人才看到，舅母蕭老夫人問她，林大姑娘才道：“三妹成親有園子，我那時(shí)候哪有？”

    四姑老爺罵她：“你家里住的不是園子？”

    林三姑娘也不樂意了：“我嫁的這么遠(yuǎn)，你卻在父母親身邊，”噘著個(gè)嘴兒：“平時(shí)你常回家去，還哄著我?guī)湍阍谀赣H面前要過東西。”

    四姑太太罵她：“你閉嘴！為你才上京，你jiejie才上京，你還話多！”

    小表妹插話：“不如給我們?nèi)粯拥臇|西，這就不會(huì)爭了?！?/br>
    姐妹們怒目而視：“把你私房先打開來，我們看看就知道了！”最會(huì)搜括東西的人，還最計(jì)較。

    小表妹落荒而逃。

    才剛馬上還對蕭護(hù)告狀：“雙拳難敵四手，惡虎還怕群狼?！弊屖捵o(hù)罵了：“你是虎，別人也不是狼?！?/br>
    用錯(cuò)了典。

    這幾個(gè)人貌似很快活，孟軒生喜滋滋兒；小表妹眼睛滴溜溜轉(zhuǎn)，只能是盤算怎么讓表哥給買東西；大帥天天案牘勞形，看的不是公文，見的就是官員奏對，一樣的格式，一樣的模子。和小表妹胡扯，心情大好。

    又想到醋壇子弄個(gè)人出來，荷包不知縮水多少。但回去不會(huì)計(jì)較，必定笑臉相迎，大帥心情就更好。

    他面上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舒暢微笑，夫人們見到，自然跟上來。杜夫人得意，鼻子翹多高，你們?nèi)次业墓猓酶液煤脤W(xué)學(xué)。

    還沒得意好，夫人們把她擠到后面去，也不敢跟著大帥太近，杜夫人就離蕭護(hù)更遠(yuǎn)。杜夫人牙癢癢的，好吧，雙拳難敵四手，惡虎還怕群狼，她也想到這一句，且忍著。

    集市上下馬而行，大帥就更難接近。他身前有開路的士兵，防止有不軌的人，也防止熱情的人擠到大帥。身后，自然也是士兵。

    夫人們跟在后面，活似一群丫頭。

    見大帥身邊，只有小姑娘和孟軒生。

    小姑娘走幾步，在攤子前面站著不走。孟軒生才掏銀子，讓小表妹狠狠瞪回去。大帥輕笑搖頭，表哥說過不買。

    小姑娘小嘴兒噘一噘，再去下一個(gè)攤子，站定，再次先瞪掏銀子的孟軒生，再瞪自己表哥。大帥哈地一聲笑搖頭，表哥不買。

    小姑娘小嘴兒噘得高些。

    行過四、五個(gè)攤子，她小嘴兒越噘越高，后面的夫人們受不了。

    今天是秋陽高照，近中午了，先不說渴了餓了，這后面要看大帥的人群硬生生弄出來一身汗水！妝容過的面龐上，微有香汗輕喘是誘人的；香汗淋漓，可就不太中看；再洗脫了脂粉，還能見人嗎？

    帕子在面上抹一下汗，都可以見到有脂粉色，夫人們受罪似的盯著前面的小姑娘，你還有完沒完？

    不買不要耽誤大帥登高游山！

    這些夫人們都不知道的是，小姑娘才不會(huì)自己掏銀子的。

    游夫人在心里認(rèn)定，這就是個(gè)來攪局的。

    黃夫人讓馬驚到，沒跟過來。

    杜夫人在后面看著她們出汗，心中快意，就差拍手稱快，喊大快人心。

    小表妹已經(jīng)忍無可忍，她在一個(gè)賣玩意兒的攤子前面停下，小嘴兒動(dòng)著，不住的念叨。孟軒生沒聽清楚，只見到大帥嘴角噙笑，是竭力忍住的模樣。

    孟軒生就認(rèn)真的再去聽。

    見那一對嫣紅的上下嘴皮子飛快動(dòng)著，出來一句又一句：“你不給買表嫂會(huì)給買的，你不給買表嫂會(huì)給買的……”

    “哈哈哈哈……”蕭護(hù)放聲大笑，用手指叩叩小表妹的額頭，興致勃勃：“好吧，看你出來辛苦一回，我為你表嫂省點(diǎn)錢吧?！?/br>
    小表妹一激動(dòng)，說吃了嘴，討好地道：“表哥，你把表嫂的錢全省下來就好了?！北砀缈偙缺砩┐蠓降?。

    表哥是手心往下，表嫂也是個(gè)手心往上的人。

    封慧娘是個(gè)沒有嫁妝的人，沒有鋪?zhàn)記]有田產(chǎn)，京里的舊居，是最近才要回來的，一直空著，也沒有生息。

    還要說蕭護(hù)不好，道理何在？這句話非常重要非常重要。

    對于小表妹的建議，蕭護(hù)搖頭逗她：“不好，有你在，她怎么能放得住，也讓她花幾個(gè)才好?！毙”砻卯?dāng)成是對自己的夸獎(jiǎng)，嘿嘿一笑，一手習(xí)慣性去扯表哥的手，一手指著前后左右……攤子：“我全要買?！?/br>
    剛才沒有扯表哥手，是在袖子里捏帕子想主意。

    孟軒生對著前后左右的……破銅泥人兒村姑們繡的帕子木頭竹子?xùn)|西，險(xiǎn)些暈倒，要這些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