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jié)
唐夫人急了,上前一步:“大帥,我有緊急的事情尋您呢,昨天我燒了夜香,今天可算讓我見到您了,您見見我吧,我有話說?!?/br> 知己們再笑。 曹少夫人在馬車里撇嘴,見自己丈夫盯著那嬌艷女人不錯眼睛,指給曹娟秀看:“你還說大帥什么一心一意的,你看這個女人,不比蕭夫人強上百倍,比你,卻差得遠了?!辈芫晷阈闹幸惨詾槿唬袔讉€男人不沾腥的? 蕭護微微皺眉,對唐夫人只是打攪微有不悅,嗓音也冷淡下來:“那你明天再來吧?!币皇殖兑蝗诉M去。唐夫人在后面跟著進門:“哎哎,大帥您聽我說,我真的是有急事兒,你聽過就知道多緊急!……” 蕭西上前一步,繃緊面龐:“夫人請留步,大帥有客,也交待下來,明兒再來吧。”小廝們最知道蕭護的心思,這樣的夫人們來得勤了,家里那夫人可要不喜歡。夫人不喜歡,大帥就跟著不喜歡。 夫人隨大帥出生入死,危險以身相護。和大帥鬧個別扭什么的,大帥更是不再責備她,只好言好語哄著她。 蕭西用自己冷冰冰的面容對唐夫人表示拒絕:“請回吧!” 唐夫人帶著幾欲掉淚的神色,扭著小腰身,跺一跺腳,活似受了天大委屈般,淚汪汪的走了。至于走出這條街,她一準兒就不淚汪汪了,不得而知。 蕭北帶幾個人把女眷們的車往角門里領(lǐng),慧娘早得到消息,沒有時間重新打扮,只換上一件新衣就出來。 她正和京里的女眷們還不熟悉的時候,幾位舊相識的少夫人來,雖然蔣少夫人有些虛偽,楊少夫人過于羞怯,謝少夫人又不無冷淡,曹少夫人實在討人嫌,慧娘也喜歡得如同蕭護一樣,在二門上不住翹首:“可來了沒有?” 這就多了幾個可以相處的人,看花弄水,好不肆意才是。 這個時候,一個人躡手躡腳從蕭府這條街的街口上走開,到大街上,就撒丫子跑起來。他一氣跑到楊侍郎府上,看門的人只對他看一眼,問也不問地由著他進去,這是楊夫人陪房嫁的家人,叫來保。 來保進府后,更不耽擱,一直跑到楊夫人房外,才用袖子抹汗水:“夫人,來了來了!”一口氣只到這里,就嘎然止住,先喘氣再說。 楊夫人馬上緊張,連蹦帶跳的架勢出來:“在哪里落腳?” “還在蕭府里。我看到,一行馬車,幾個男人和蕭大帥熱鬧得不行,蕭大帥親自扯著一同進府,一定是蕭家的兄弟們。然后幾個小廝過來,喊著,角門里進,又喊,小心著,不要顛到女眷們。一定是余將軍的未婚妻到了!” 蕭家不肯答應余明亮和楊姑娘的親事,楊夫人也豁出去了,也不問楊大人,自作主張這位表姑娘到了京里,一定先給她個下馬威。 她甚至聯(lián)系好幾個至親好友,打定主意把這位表姑娘罵出京,罵到她不敢嫁余明亮為止。 來保,是天天在蕭家門外守著。 此時聽說來的是女眷,楊夫人眼睛里嗖嗖放寒光,她本來生得團臉福泰相,這一放寒光,又像灶臺奶奶讓人打過模樣。嘴也歪了,眼也斜了,雙手叉腰,用力地道:“再去打探!她要住蕭家門里,就打探她幾時出門?哼哼,總不能門也不出?她要是另有下處,這是送來成親的,難道父母不跟來,人多,你都說好幾車人,蕭府里也許另安置房屋,打聽明白,我去會會她!” 來保又急急忙忙出去。 楊夫人在房中坐臥不安,一會兒尋短棍,一會兒讓人給約好的至親好友送信。不大會兒功夫,來了五、六個婦人,全是中年,隨身帶著幾個大腳婆子。進來就七嘴八舌地嚷:“把她一頓打得頭破血流,我們不動手,讓婆子們動手,與我們無干!” 楊夫人眼睛放光,在她心里這是感動之光。 她一個內(nèi)宅里婦人,此時頗有英雄氣概般一揚首:“多謝嫂子弟妹們!我這里先代姑娘謝過!到那成親的好日子時,一定讓姑娘多敬幾杯酒!” “自己外甥女兒,客氣什么!”這是楊夫人的娘家嫂嫂。 “是我親侄女兒的事,就是我的事!”這是楊大人的嫂嫂。 再下來的,楊夫人的jiejie,楊夫人的meimei……。左不過是這些人。 既然來了,不便就走,全坐下說說閑話。難免要說到蕭家。 楊夫人的jiejie道:“不是我說蕭家的人狠心,還真干得出來,讓公主嫁給死人守節(jié)?嘖嘖,難怪京里的人都說蕭家飛揚跋扈,快比皇上。” “讓他猖狂吧,猖狂不了幾天。我有個親戚嫁在寧江侯一族,說新帝呀,快來了!” 幾個腦袋全湊過來:“新帝是哪一個?”這真是京里人人關(guān)心的事情。蕭家不管背后如何議論狂傲,也都能看出來蕭家沒有篡權(quán)的心。新帝,只能是另有其人。 這是京里熱議的大話題。 “當然是臨安郡王,寧江侯是他舅父親,還能為別人?”楊夫人的嫂嫂舅太太。 楊大人的嫂嫂也自認有消息來源,這就反駁:“不對不對,臨安郡王野心勃勃,先帝在時一直不喜歡他,大成長公主怎么會答應。聽我的,是文昌王?!?/br> 楊夫人先不屑一顧:“蕭家大帥頻頻給他去信,文昌王都不敢來,他呀,是個膽小兒鬼,還能當新帝!” 還加上一句:“斷然不是!” 這話決絕的,楊大人的嫂嫂三太太不喜歡,面色就一沉。楊夫人趕快省悟得,求人家?guī)兔Γ刹荒芟确髁巳思业男?,忙陪笑:“是文昌王,我想起來了,大成長公主最喜歡他!” 三太太面子上有了光彩,道:“我就說是他,你們還不信,不信的人,以后可別后悔。” 女眷們私下里猜新帝是誰,好趕在別人面前去巴結(jié),如今已經(jīng)是閨閣中新游戲。夫人們猜,姑娘們也猜,就差把郡王們名字寫紙條上,抓鬮來定。 她們正猜得熱火朝天,來保又跑回來,這一回面上噼哩啪啦掉汗水,光看汗水事情就是緊急的。他手扶著門:“住在南街上高升客棧里?!?/br> “走!” 女眷們一個不讓一個地起身,命帶來的婆子們拿起短棍:“到了那里盡管打,再罵得難聽些,讓她丟足了人才好!” 一干子人,氣昂昂往南街上高升客棧去。 高升客棧里,曹少夫人帶著曹娟秀才進房中。來的人多,包了一個單獨小院子。曹少夫人嫌棄地對榻上看看:“這不知道多少人坐過,前面那一個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辈芫晷忝蛑叫Γ骸按蟾邕€在蕭家飲酒,說是不醉不回來,嫂嫂,先住兩天,等找到下處自然收拾干凈?!?/br> 曹少夫人笑:“只怕下處還沒有找到,你親事成了,蕭夫人敢不接我們?nèi)ナ捈??!庇职櫭?,回想蕭家的宅子,挑剔地道:“小了是不是??/br> 就是和曹家在江南的宅子相比,也小了不少。 曹娟秀莞爾:“這京里寸土寸金,不能和江南相比?!辈苌俜蛉四盟蛉ぃ骸澳氵€沒有過門,就幫起婆家來了?!?/br> “大嫂,你再說我就不理你。”曹娟秀含羞,心中浮現(xiàn)出蕭護身影,蕭護哥哥又出落好些,像是個頭兒也高出來不少。 而且是天下英雄,這個名聲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有? 曹娟秀不無陶醉中。曹少夫人笑著,并不打擾她陷入情思中,只顰眉籌劃親事要怎么才能辦成,辦得公婆也喜歡。再回家去,不怕不把二弟妹的威風打掉。 院子里有一株石榴樹,紅花才吐,暈染枝頭。那花綻吐蕊的模樣兒,有幾分像房中坐的姑嫂兩人。 都是面上微微紅暈,偏著面龐,想自己心事。 一群人闖進來,才進院門就橫眉怒目,手中短棍在另一個手心里敲打著,是大腳婆子。曹家跟上京的四個家人,兩個男人,一個跟著曹文弟在蕭家侍候,一個出去找下處。兩個丫頭,是曹少夫人一個,曹姑娘的一個,路上怕不方便,沒有多帶人。 橫豎,有蔣家楊家謝家同行,不愁沒有人手用。 真的住下來和蕭護議親事,還怕蕭家不能使喚的人? 只得兩個丫頭在院子里,見狀心先一顫,這一看就是找事的。哆嗦著嗓子問:“你們找誰?”為首的一個婆子罵道:“就找你們,江南的小娘皮,也不打聽打聽,這京里也是你們好來的。就是強龍,也擰不過地頭蛇。今天遇到老娘,算你們瞎了眼,給我砸!” 沖上來就打,丫頭跑得慢點的,讓一棍打在腿上,倒在地上直喊哎喲起不來。好在這些人也不是要取性命,沖進房里就罵:“還有兩個在這里,小*們浪樣子的,打仗了她們!” 曹娟秀才要跑,讓人踩住裙子,劈面就是一個大耳光,打得曹娟秀耳朵里嗡嗡作響,放聲大哭:“大哥,大嫂,快來救我!” 幾道尖指甲,對著她面上就掐??偹悴苌俜蛉讼氲叫」米拥娜菝脖让匾?,撲上來用自己背受了這一抓。 背上如遭針刺般,曹少夫人慘呼:“救命啊,殺人了!”但死死的用自己身子蓋住小姑子的臉面,不讓她受傷。 她心中電光火石般,才到京里,能是誰下的殺手?只能是現(xiàn)任的蕭夫人,伍十三娘。女人是最后奇思亂想的生物,可以由直覺而影響生活中的表相。 曹少夫人一旦把幕后指使人定為慧娘,就有醍醐灌頂之感,大徹大悟之能,估計達摩面壁思佛經(jīng),也不過就這樣的悟性。 心中咬牙,賤人,你好狠的心! 背上巴掌腳短棍抓搔一起下來,曹姑娘臉在她懷里,身子在外面,讓人掐擰捶踹,幾乎暈過去。 罵聲一波接一波:“小娼婦,下作小娼婦,你娘未成親就生下的小娼婦,”小賤人還算是好聽的。 并沒有打太久,打久了這些婆子也能打出人命來。曹家出去找下處的家人急匆匆回來,大呼道:“我們是江南曹家,我家公子進京里訪朋友的,列位mama,只怕是誤會吧!” 這一嗓子真管用。 大腳婆子們住手:“訪朋友的?” “是是,我家公子是蕭大帥幼年知己,一塊兒長大,mama們,你們可知道蕭大帥的名頭兒?”家人這般說。 婆子們又狠狠問道:“真的不是親戚?”這一句奇怪的曹家沒有一個人聽懂,家人只求她們快些離去,拼命點頭:“真的不是親戚!” “哦,那打錯了?!逼抛觽儊G下話,揚長而去。 這是個習慣在外面走動的老家人,才能對答出來這幾句話。進房來看曹少夫人和姑娘,見曹少夫人趴在地上動也動不了,咬牙吸氣:“只怕背上骨頭斷了?!彼龖牙铮晷愎媚锓怕暣罂?,她讓婆子們千娼婦萬娼婦的罵,是長這么大頭一回聽到,又身上腿上擰得生痛,火辣辣上來,人如在火中燒。 “我不活了,這是些什么人?”曹娟秀在這片刻中,如在地獄中過了一遭。 曹少夫人一聽就來火,一來火有了精神,一提氣,人站起來了,手扶著椅子擠出幾個字:“還能是誰,是蕭夫人!” “我們才拜過她,這怎么可能!”曹娟秀一驚,也提氣在地上坐起來。曹少夫人面上又狠又冷又抽風般,似乎雪山上冰,寒山上雪全到她心里,冰出來一個無情無性的人:“她對你看了好幾眼,你不知道她!出了名的一個妒婦!和大帥在外面成的親,人還沒有進家門,先哄著大帥把通房全打發(fā),又裝模作樣,哄著大帥給兩個丫頭指了親事。我呀,全是親眼見到,天底下最嫉妒的人,就是她!” 曹娟秀掩面大哭:“那我可怎么辦?還一個字兒沒說,她就敢下這樣的毒手,嫂嫂,全是你和大哥害的我!” “你且別哭!等你大哥回來,讓他去見大帥討個說法!”曹少夫人想走一步,才抬步子,渾身上下無處不痛,眉頭一緊,嘴里吸氣:“我這個痛,真是個毒婦!” 曹少夫人把慧娘又一回恨到骨頭里。 恨她坐在客廳主位上當夫人;恨她公婆不在面前,獨自掌家,錢財由著她揮灑,家人由著她使喚;恨她夫君年少揚名,如今更是名聲赫赫;恨她…… 找出來無數(shù)的恨,可以從京里排到江南小路上。 丫頭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來,給少夫人姑娘收拾。在客棧人來人往地方丟這么大人,家人當時就出去定下一處房子,租金稍貴了些,也顧不得了,在晚上天黑后,搬出客棧。 客棧的人,還是指指點點的。 好在是單獨住,沒有和蔣家謝家楊家同住。 明月上來,花香盈懷,慧娘在問大帥又讓人送酒時,心疼他,就往前面來偷聽。因天氣漸熱,怕他們喝酒燒心,慧娘體貼地讓擺在水中亭子上,四面有風又敞亮,卻無法近距離的偷聽。 只遠遠看一眼,夫君笑聲越來越大:“喝!你不喝,給我鉆桌子!” 他一只腳踩在石凳上,面上汗水映出星光,手中歪打扇子,一只手指著謝承運,眼睛發(fā)亮。 活脫脫不是大帥,是兵痞。 慧娘知道是他興致最高的時候,去打擾只能自己碰一鼻子灰,又不愿意夫君爛醉如泥,對小螺兒笑:“有什么法子讓他們安生坐著的好?” 水對面,一枝橫笛吹起,讓人心曠神怡。 玉笛已處死,別的丫頭也會笛子。九爺蕭揚在對面,橫身睡在石凳子上,瞇眼聽身邊坐的微簫吹笛子。 祝氏含笑走來,在蕭揚耳邊悄聲道:“大帥都喝到第五壇子,你不去勸勸?”蕭揚瞪瞪眼:“男人的事情,不要管!” 小螺兒,也沒有辦法:“我說兌水,不過大帥喝出來了,可不得了。”慧娘撲哧一笑:“那咱們回去吧,反正是沒主意?!?/br> 回去路上,見四個丫頭清瑟瑤琴輕揮明鐺走來,抱著各自的樂器?;勰稂c一點頭,就知道大帥這樂子不小,難勸下來。 家里各角門上看過一回,見蕭墨小跑著過來:“夫人讓我好找,大帥說唱曲子呢,讓夫人近處坐著聽一聽吧?!?/br> 慧娘心中暖意涌出,含笑道:“我知道了,多謝大帥想著。”就和小螺兒慢慢在樂聲中行在花間,細細的聽樂聲。 亭子上正在笑話蕭護。 蔣延玉是無心的人,笑道:“你聽個曲子還喊房里人?你怕她多心不成?”曹文弟是個有心試探的人,也大笑道:“剛才笛子已經(jīng)足夠好,想來人也妙,再看這四個丫頭,姿容全是上等的。你這個人,來的路上我們說起你,肯定是步步怕老婆的人,不想你是大帥了,這膽子也大起來,敢收通房不成?” 四個丫頭一色兒的坐在水邊,背影后是水,襯出一副好容貌。 曹文弟招手笑:“爺是大帥故人,不是別人,來兩個,讓爺看仔細些?!?/br> 蕭護忙止?。骸斑@是九弟房里人,不是造次?!辈芪牡苄Φ溃骸澳悄憔谷粵]有?”他一臉的不相信,讓大家全來看蕭護:“我說他們家酒是酸的,你們還不信。在咱們面前逞英雄,這一年里不見咱們的面,丈夫威風早就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