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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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護(hù)瞇起眼睛:“他張寶成,難道不知道我看出來這是個當(dāng)?” “大帥,他要是真沒了膽,索性我們一鼓作氣,把后面的城全破了!”余明亮年紀(jì)小士氣高漲。 蕭大帥卻是謹(jǐn)慎的,自在京中,不到半年時間,明白世事詭譎,比打仗復(fù)雜得多。面前雖然是仗,卻不排除張寶成誘自己深入,和哪幾家不要鼻子的郡王聯(lián)合起來揍自己。 只怕京里還有什么人出謀劃策。 蕭護(hù)謹(jǐn)慎地喚來另一個將軍徐越,他負(fù)責(zé)身后道路?!靶鞂④姡鼐┑穆芬欢ú荒苡惺??!?/br> 徐越躬身:“請大帥盡管放心,我拿腦袋擔(dān)保,京中路一定無事!” “那就好,”蕭護(hù)再次瞇起眼,把幾乎沒怎么打就破開的城門認(rèn)真看看。這城門是從里面開的,有些百姓們開的。可大帥才相信他有這樣的得民心,在京里吹吹也就算了,出來還是收斂的好。 不過對于這件難以解釋的事,蕭護(hù)還是用“民心”下了一個結(jié)論。大帥滿面春風(fēng):“再印告示,散入其它城中。曉諭諸人,反賊張寶成逆天行事,本帥出京剿匪,協(xié)從者一律重賞!” 攻每座城前,都派入不少jian細(xì)早就混入,混入之早,在過年前張寶成回來時就已經(jīng)存在。 當(dāng)天,蕭護(hù)營中有人和張寶成通消息:“他以為是自己得民心。” 張寶成也在蕭護(hù)這里放的有人。不見得是將軍,也許是士兵。 而蕭護(hù),若無其事的等到傍晚,和慧娘大搖大擺入城住宿。晚飯后,迫不及待提審任夫人,還有喬夫人在側(cè)。 房中,點起十?dāng)?shù)根明晃晃的大蠟燭。任夫人被帶進(jìn)來時,見到燭光下,大帥手執(zhí)一卷書,凝坐如貴公子夜讀,儒雅又斯文。 蕭護(hù)給任夫人的印象,很少是儒雅又斯文。初見面時,他滿面肅然,又加上威鎮(zhèn)京都的名聲,再一看,這么年青,年青得讓人不敢想象,心里就竊以為他必然是個殺神。 再怎么儒雅,也讓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給掩蓋下去。 能坐鎮(zhèn)京都的人,會是斯文的嗎? 光一干子官員們,可以把他拉下來。 而今天,任夫人?;?。她滿身是傷,也給上藥,想著她活著好歹值幾個錢吧,不管值不值那藥錢。 衣服,本已打爛,為見大帥,讓喬夫人給她換了一件干凈舊衣,幾天缺吃少喝,束一根帶子,人比快黃花還要瘦。 只可惜這里沒有簾卷西風(fēng)。 她身為階下囚,也懊惱,也埋怨自己倒霉……所有人在逆境中會說的牢sao,全都出現(xiàn)過。過多的抱怨,加上天天的刑訊,讓任夫人心中黑暗。 此時,有人提她來見大帥,大帥坐在明光中。 任夫人心頭一酸,就想落下淚水。面對英俊過人,今天翩翩的大帥蕭護(hù),任夫人做了一個女人會做的動作,低頭檢查自己衣著。 腰身細(xì)得盈盈一握,任夫人反倒放下心。蹣跚著進(jìn)去伏倒,哽咽道:“妾見過大帥,大帥安好?!?/br> 喬夫人打心里鄙視她,要有鏡子給你照照,亂頭發(fā),黃面皮,喬夫人才不幫她梳頭收拾,只換了件衣服。 這種形容兒,狐媚子模樣也能出來。 蕭護(hù)抬起面龐,不算親切,可也不冷淡地看著任夫人。甚至,他眸子里還有一點兒暖意。任夫人就失聲痛哭:“大帥,妾是受人脅迫,不得不私入大帥書房。請大帥……請大帥……”任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水汪汪的眼神兒瞟過去。 喬夫人嘆為觀止,她家老爺有好幾個妾,有兩個天天是狐貍精模樣,可和任夫人一比,全是枯干柴。 而蕭大帥,在此時,溫和地笑了一笑。 房中一震,似乎燭光全亮了一亮,再歡快的燃燒著。喬夫人也呆住,失神地看著蕭大帥。她見過蕭護(hù)好幾回,勾引的話都說過不少,也見過大帥不板著臉的時候,只有他笑,卻是頭一回見。 見他的笑,如春風(fēng)拂入玉華殿,朱欄白石階,幾絲粉紅嫩黃衣角行走在滿地花中,有嬌聲傳來,只聽著就暢快舒暢。 喬夫人是看著。 她怔怔地,也浮上幾絲嫉妒,蕭夫人竟然有這樣的好福氣。而且大帥,還是怕老婆的。蕭大帥任由夫人們使盡解數(shù)也無動于衷,夫人們背后給他起個綽號:“怕老婆”。 蕭大帥自己聽到,一笑了之。認(rèn)識他的人,誰敢說他怕老婆。 今天的蕭帥,獨自坐在房中。這房子是城中最好的,以前是一個小郡王的府第,按制修的,比蕭護(hù)在京中的前尚書府第還要好。 仗沒怎么打就進(jìn)城,大多沒有戰(zhàn)亂損壞。 雕花錦榻,上面的繡花墊子嶄嶄新。小桌子上面鑲著不少玉塊,是和翡翠、寶石混成多子多福。伍思德會巴結(jié),就拿這個給大帥房中用。 蕭護(hù)很喜歡。 把手搭在小桌子上,和桌角的白玉相襯著,大帥有硬繭的手,也有幾分光澤。他的手本修長,此時就似玉般。 周身端正,另一只手把著書。書和英俊青年放在一起,這個人生得不斯文,也看著斯文了。 再說蕭護(hù)大帥正在微笑,唇邊盡是溫和,緩而不拖地開了口:“啊,夫人,你受苦了?!?/br> 任夫人愣住, 喬夫人愣住, 不是大帥你發(fā)號司令動的刑? 任夫人估計是讓打暈了,氣憤起來。她是個善會媚功的女人,膝行一步,見蕭護(hù)沒有不悅,又膝行一步,邊哭邊膝行:“大帥為我作主,我……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呀,夫人她,定是惱了我。請容我見夫人賠罪。” 膝行到蕭護(hù)盤起的膝下,把自己面龐依依偎偎地貼到榻上,再試圖往上去貼住蕭護(hù)膝蓋時,蕭護(hù)含笑。 這一笑,喬夫人身子一軟,險些摔倒。這是怎么了?以前花枝招展大帥正眼也不看,難道喜歡這種瘦如干柴的? 可專寵的蕭夫人可不是這身材。 蕭護(hù)大帥,伸出一只手,半阻攔半按下,幾根手指輕輕點在任夫人頭上,嗓音中笑意盎然:“是呀,我為你犯愁?!?/br> 任夫人覺得頭頂心一陣一陣溫暖傳來,放聲大哭:“大帥,嗚鳴,不是我本愿要去的呀,嗚嗚……” 蕭大帥很有耐心地笑著,手指點在任夫人頭上,讓她不能再往上拱。人更笑得和顏悅色,待任夫人哭完,溫和地道:“夫人,聽說你是張寶成的寵妾,可我擔(dān)心他騙了你?!?/br> 任夫人身子連滾帶爬的就回來好幾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大帥的意思?” “攻城屢攻屢破,一路破竹般不費(fèi)功夫?!笔捵o(hù)微微地笑著,燭光下更如明月一尊,無處不是光澤:“張寶成要逃,只怕是不要你了?!?/br> 才還要貼著大帥撒嬌的任夫人,被踩著尾巴似的跳起來。身子受過傷,跳起來后又摔倒,再手按著地,強(qiáng)站起來,怒氣沖沖:“他敢?他不怕我……” 才要咽回去,蕭護(hù)笑容滿面,只說了一個字:“說,” “我知道他要在哪里設(shè)伏,和哪些人勾接!”任夫人怒火中燒,一古腦兒全說出來。屏風(fēng)后面,有人執(zhí)筆記著。 大帥滿面春風(fēng)問一句,后面就記一句。 喬夫人魂這才回來,醍醐灌頂般明白一件事。蕭護(hù)大帥根本不怕老婆,他以前對夫人們沒有好臉色,是他壓根兒就不想。 他坐在那里,笑得別人心中不由得溫暖時,話也問得很犀利。 偶然轉(zhuǎn)一下眼睛,蕭護(hù)見到喬夫人呆呆對著自己,微沉一沉面龐:“喬夫人,”就差流口水。 喬夫人一愣,見到任夫人跪在地上掩面而哭,這才知道大帥問完該自己。忙伏地,她不敢再看蕭大帥的笑容。 一個男人會攻女人的心,這個人何其可怕。 喬夫人知道的,早就對著蕭夫人慧娘,對著路上審訊的人說了一遍又一遍,此時再說個干凈。蕭護(hù)點點頭,對外面喊:“來人?!?/br> 四個士兵走出來,聽大帥吩咐:“送夫人們回去,好加看視?!眴谭蛉税葜x,任夫人哭哭啼啼又撲過來:“大帥啊,我好命苦…。” 蕭大帥往榻里坐一坐,對她再就一笑:“可先回去,想到什么,盡管來見我。”任夫人癡癡傻傻的去了。 認(rèn)為大帥有流連。 喬夫人分明看出來她心思,在肚子里罵,你現(xiàn)在丑得老樹皮般,沒有人會看上你! 她們走出去,蕭護(hù)若無其事的回房里,見錦繡鋪設(shè)中,慧娘正在生氣。在門外看到是怏怏不樂,見到夫君滿面帶笑進(jìn)來,扭個身子側(cè)身對他,手中做著什么。 蕭護(hù)莞爾,走到慧娘身邊:“夫人,我回來了?!?/br> 慧娘再轉(zhuǎn)個身子,再把后背側(cè)對他,看也不看夫君笑容。 蕭護(hù)在她身側(cè)坐下,笑道:“你又孩子氣了?!?/br> “我是將軍!”慧娘叫起來。 額頭上被拍一下,大帥笑道:“那是沒有辦法,才讓你跟著我打仗。現(xiàn)在,無須用你這個將軍。” 就攻城時沒讓十三去,十三眼巴巴的看著別人殺過來,殺過去……一直看到結(jié)束。 十三手癢癢。 慧娘嘟著嘴做針指,蕭護(hù)拿下來:“你賭氣能做出來好東西,不好我不要。”慧娘這才嘻嘻,抱住他手晃幾晃,嬌聲道:“我要伴隨夫君千軍萬馬之中,” “給我做衣裳?!笔捵o(hù)接上下一句。 慧娘氣得又要叫:“我要保護(hù)你?!笔捵o(hù)哈哈大笑,才說一句:“有勞,”慧娘道:“哼,還要保護(hù)你不讓狐貍精纏住?!?/br> 她家夫君再次指證:“你就是個狐貍精?!?/br> 外面有人請大帥,蕭護(hù)出去,慧娘也跟上,不過是跟在后面偷聽。 …… 離此的第三座城中,張寶成府中也是燈火通明,戒備森嚴(yán)。張寶成頭上生出一半白發(fā),還在憂愁,憂愁中又刻滿痛恨:“對著蕭護(hù)又不能去殺!劉先生,你這主意讓我煎熬?!?/br> 謀士劉義舉是個中年人,他面上生得陰險相,一對三角眼睛不住閃爍著,態(tài)度卻是堅定的:“我們的兵力和蕭家的不能比,蕭護(hù)又有一個光明磊落的討賊名聲!韓憲王等人早知道不會幫忙,他們只會虎視眈眈盯著咱們這一片地方!石明,哼,早不知去向!要為老帥報仇,這是唯一法子!” 他嘆息的安慰:“徐徐而謀之啊。” “可我恨!”張寶成流下淚水,沒有一天他不想著父親母親和三個弟弟。他夜夜商議過事情后,必須聲色中才能睡著。 身子差的經(jīng)不住他折騰。 任夫人深得張寶成喜愛,就是這個原因。 張寶成覺得心中恨如大海翻騰,雷閃電鳴般擊中自己,一條傷痕出來,再擊另一處,不給人喘息的功夫。 淚水,很快流滿他面上。劉義舉嘆氣,他看過很多次張寶成痛苦的對自己捶打,恨自己不能殺了蕭護(hù),不能為家人報仇! 最折磨的人,不是愛情,而是仇恨。 愛情可以忘卻,遇到新的愛情就會拋之腦后。而仇恨,失去的是最寶貴的東西,殺了仇人也能心安。 永遠(yuǎn)失去了。 痛苦中,張寶成就會想到任夫人:“任氏,竟然失去聯(lián)絡(luò)?!眲⒘x舉毫不掩飾的憎惡:“一個女人罷了,大帥!為老帥在天之靈振作。她只會媚惑,送給蕭護(hù)不是更好!” 女人,從來守不住秘密。 張寶成擦擦淚水,最痛苦的一波過去以后,他就能自制。沉下臉坐直了,恢復(fù)冷靜:“那咱們再來商議商議保存兵力的事……” 這是劉義舉勸他的,遲早有一天,郡王們一擁而上,張寶成落敗是一定的事! 不如,先保存兵力,再來圖之。 攻一城棄一城,幾乎不作交戰(zhàn),就撤退下去。張寶成是咬牙切齒,禱告上天,讓蕭護(hù)小子中計吧,中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