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上倒先不要，入口的東西，還是妯娌們輪流著做，慧娘也幫忙，這是要放心的事，不能大意。

    丫頭們都撿身家清楚，家在京里，又年紀小的要。全在七、八歲左右，家里多了十個小豁牙。蕭規(guī)在外面看著喜歡，給秀蘭看自己的牙：“我不漏風(fēng)了，以后有人漏風(fēng)給你聽?！?/br>
    花匠，送來四個。一個五官端正，一個長相一般，一個年紀不小，一個面皮微黃，像是有病。

    他們一一來見夫人，五官端正的那個很有瀟灑味道：“回夫人，小的原在前門上花兒匠家里當師傅，兵亂出京，這才回來，家也在這里。”

    長相一般的那個則拘謹恭敬：“小的以前是往宮里送花的，小的師傅不在了，小的只能一個人吃這碗飯。”他開口說話，面上就紅起來，很是放不開手腳。

    上年紀的，和面皮微黃的，慧娘不要。再就那五官端正的，回答落落大方，慧娘也沒有要，留下那個一說話就臉紅的人。

    五官端正的花匠明顯有失落感，眸子里有你這位夫人不識人的意思。大家宅門里，出來個家人也要不一般才行，你倒喜歡那話也不會回的人？

    慧娘沉靜地讓人賞銀子，不要的人也給幾百錢，要的人交給張伯和小螺兒去教導(dǎo)，又讓秀蘭和若荷幫忙。

    十五奶奶楊氏抽空兒問道：“老實人不錯?！被勰锫卮穑骸凹依镉谐赡甑难绢^，還是留老實人的好?！?/br>
    四個妯娌一起明白，一起來佩服：“夫人說的有理?！?/br>
    呂氏想起來一件事：“如今不要說是大帥和夫人到處有人奉承，就是咱們的丫頭也有人跟后面巴結(jié)?！?/br>
    她的話只讓慧娘想起來自己公公蕭老帥，公公見事從來是不差的。他讓兄弟們跟來，再讓媳婦們跟來，這才避免有不放心家人的事情。

    又感愛弟妹們，慧娘道：“昨天我問大帥，三月中興兵馬，兄弟們跟不跟去。大帥說七爺和十五爺跟去，又說要和弟妹們要分開一時，三月三，允許咱們好好的樂，樂出一個好兆頭來。早起我還說請裁縫來做衣服，自己做雖然好，就是來不及了?！?/br>
    妯娌們?nèi)幕ㄅ?，七嘴八舌地說起來游春的事。算是在京里，最沒有戰(zhàn)時情節(jié)的一處。

    若荷去看小丫頭們，見到蕭規(guī)先在里面。小鬼樂顛顛的，挺著小腰桿子，對一個小丫頭道：“我們家里，要看的還有你口齒發(fā)聲，你跟著我念，翠丫兒去河西，河西有泥，滑倒一嘴泥。”

    小丫頭怯生生的怕，不敢不念：“醋丫兒曲和絲，和絲有你，發(fā)掉一嘴你?！?/br>
    蕭規(guī)仰起腦袋：“哈哈哈哈……”

    若荷從后面給了他一巴掌：“小鬼，別處去當差?！笔捯?guī)跑開，去告訴蕭墨讓他也笑。蕭北來找若荷，給她一件東西：“外官兒送來，大帥賞下來，你收著?！庇幸粋€小丫頭進來時經(jīng)過蕭北的手，討好地喊道：“小笨大叔。”

    蕭北跺腳：“我又笨上了！”

    若荷笑著出來，對秀蘭道：“我家去看看就來，你看著她們，再讓你家吃大叔也來樂樂?！毙闾m伸手要打她：“吃大叔，也比笨的好?！?/br>
    到晚上，蕭護才得功夫見，數(shù)數(shù)卻有十二個丫頭，看向慧娘，慧娘笑道：“后來想著再給公主兩個，我們這里先教著，好了再給她送去。那一個叫豆花的，看著就不會侍候?！笔捵o沒有話，花匠等人不是房中侍候的人，見也沒見，讓慧娘侍候睡下來。

    長公主，這時候才知道慧娘宮中接出周妃。她倚枕苦悶：“我再不起來，太妃一團和氣，宮中就是蕭家的天下?！背虡I(yè)康也悶，勸了一回看著母親睡下來，一個人往外面來，新開的酒樓上有個唱小曲兒好的，程侯爺也來散悶。

    他才到，小二就哈腰過來：“侯爺，正要讓你請您，那小娘約在房里專門唱給您一個人聽?！背虡I(yè)康打賞他，信步上樓，去自己上回來的雅間。他來過三回，喜歡這里，包了一個雅間下來。

    自己打門簾子，見燭下坐一個人，玉色長衣，從后面看，腰線玲瓏，該伏處伏，往下該鼓處鼓。程業(yè)康走進去，笑道：“讓你久等，唱得好，我多賞你銀子?！?/br>
    那個人轉(zhuǎn)過頭來。

    程業(yè)康驚駭！

    一剎時，他眸中現(xiàn)出恐懼。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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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大帥妙言！

    燭光中坐著的人，豐采如玉，有如謫仙。他穿的是一件玉色長衣，仔細地看卻是男人的衣服。衣在燭光紅暈中生輝，他的人更光彩熠熠。

    笑容中，有過于旁人的神采。

    這個人是程業(yè)康認識的，前靖遠侯南宮復(fù)，失蹤甚至有人說他和石明都死去的南宮復(fù)！

    程業(yè)康大驚失色步子后退，背后有什么輕輕抵住，石明低沉的笑聲傳來：“侯爺，別來無恙？”他整潔如婦人的手，按住程業(yè)康的后心。

    輕推，程業(yè)康不由自主往前去，直到在桌子前，肩頭被一按，南宮復(fù)同時長身而起，笑道：“坐。”

    程侯爺身不由已坐下，面上是痛恨：“你們兩個逆賊，你們還敢來？”

    石明在他身邊坐下，眉目見略有風(fēng)霜之色，別的還是舊模樣，還是那俊秀過人的少年。被罵，石明唇角微勾，有笑容：“侯爺，如今別人也當你們母子是逆賊？”

    “你們挽留蕭護在京中，坐視他大而不管，不是你們母子們有私心？”南宮復(fù)含笑熠熠。

    石明再道：“你程侯爺，是沒有皇位之想？”

    “如果平叛，且郡王們?nèi)桓疫M京，那就只有你了?！?/br>
    “當然，這其中蕭護很是重要?！?/br>
    兩個人一言一語的，程業(yè)康脖子上爆出青筋，失聲而出：“不！”他沒有想到外面還有這個說法，不過想來也是，母親大成長公主在以前是獨攬朝政，在自己私第中會見百官，這是不合體制的事情。

    反正全亂了，國喪中公主還能出嫁，長公主拿自己私第當金鑒殿，也無人提及。

    只到彭華出來抗議，母親交出朝政，蕭護重組新內(nèi)閣，這局面才結(jié)束。現(xiàn)在百官們的朝會，是在宮中偏殿上。

    沒有在正殿上，也沒有人敢大刺刺坐在金殿上見百官。

    蕭護也不敢。

    程業(yè)康都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解釋什么，他只是認為自己和這兩個逆賊沒什么好說的，匆忙只有一句：“蕭護是什么樣的人，我們制不住他，怎么敢用他！”

    石明笑得意味深長：“昔日韓信厲不厲害？還不是死在婦人之手？你和大成長公主……”他眸子不懷好意的瞄來瞄去，下面的話不言自明。

    程業(yè)康恢復(fù)七分冷靜，冷笑道：“你們忌諱蕭護？要借我的手殺人？哼，他平亂有功，你們休想我會上當！”

    “平亂后呢？還有功嗎？”南宮復(fù)恬然的笑。

    “這不要你們管！”程業(yè)康眸子微轉(zhuǎn)，先對樓欄桿，又想回身看身后的門伺機逃走。石明和南宮復(fù)注意到，只含笑交換一個眼色。

    程業(yè)康知趣的放棄了，沮喪道：“我一個人弄不過你們倆個。說吧，你們找我有什么事情？”石明笑容可掬：“我只想問一件事，你們怎么不用御寶發(fā)旨意？”

    “??？！”程業(yè)康瞠目結(jié)舌。吃吃瞪著兩個人，半天才出來一句：“你們？”然后緊緊閉上嘴，再開口，刻意自己的慌亂：“御寶不能亂用。”

    說出這句掩飾的話后，程業(yè)康才又難過，御璽丟失，估計已經(jīng)是盡人皆知。他怒目：“明知故問！”

    石明和南宮復(fù)一起詫異：“真的丟了？”兩個人長長地一起出氣：“還以為是你們故弄玄虛，又玩的什么招數(shù)！”

    他們是聽到蕭護要動兵馬，而且在二月初就猜到蕭護可能要動兵馬，來京中刺探消息，不想聽到御璽丟失，石明對南宮復(fù)喃喃：“那天全怪你?！?/br>
    南宮復(fù)也喃喃：“你也沒看住。”

    蕭護破宮的那一天，御璽本來是在石明手中，可顧孝慈爆起殺人，后面還有一個使飛抓的小鬼，一飛抓，扯破石明衣服，石明匆忙逃走，顧不上別的。

    這是見到石明的最后一面。

    程業(yè)康也長長的松一口氣，面色不僅自如許多，還幸災(zāi)樂禍：“你們沒有？哈哈哈，老天開眼，你們也沒有，哈哈哈！”

    “在蕭護手上！”石明不客氣的打斷程業(yè)康的笑：“他最愛做斂財?shù)氖?！”石明對蕭護并不熟悉，這件事是聽張守戶說的。張守戶為打斷南宮復(fù)等人對蕭護的拉攏，才說出來這件事：“你拿多少錢也收買不了姓蕭的小子，他打仗墻皮都刮，所到之處，蝗蟲也不如他！”

    言下之意，人家會打仗，能打仗，不會相中你們的東西。

    這是張守戶后來急了才說出來的話，石明在此時拿出來用一用。

    石明是聽到?jīng)]有親眼見到，不過是說出來讓程業(yè)康疑心，挑唆一下。而程業(yè)康面色巨變，石明捕捉到什么，順著一絲感覺再道：“他不會不洗劫宮中財物?！?/br>
    語氣堅定不移。

    果然，程業(yè)康面色又變了一下。

    那晚過后，宮中少了許多的珠寶首飾，事后盤算一下，與蕭護不無關(guān)系。京都護衛(wèi)們也有人隨地亂撿，事后在黑市變賣，讓大成長公主拿住，重責了幾個。京都護衛(wèi)因此不滿，因蕭護向著大成長公主，他們還不敢就亂。

    真是，成也蕭護……。

    程業(yè)康驟然停住，下一句按理應(yīng)該是敗也蕭護，可這話太不吉利。

    “成也是他，敗也是他啊?！笔饔朴普f出來，南宮復(fù)頷首，可見三個人心中想的全是這一句話。

    程侯爺?shù)拿嫔蛛y看，他不想在石明和南宮復(fù)面前示弱，再疑心蕭護尾大不掉，也不能當著這兩個人表露出來。可是鼻子眼睛全提不出來勁兒，怎么看也是對蕭護起了疑心。

    房外，有人嬌囀燕語：“呀，爺定然早到了，怪我不好，有個客人喚我去了一時，”燭光下咻咻兩聲，石明和南宮復(fù)往樓欄外一跳，人就此不見。

    只留下程業(yè)康一個人獨坐燭下，也懶得管石明和南宮復(fù)怎么離開，因為他此時提不起來任何精神。

    眼睛是黯然的，面上肌膚在燭光下也無光澤，就是鼻子尖都似塌了不少。

    唱曲子的小娘嬌嬌柔柔進來，懷中有琵琶，輕施一禮：“讓爺久等，敢問爺有點的曲子沒有，還是奴家隨口唱來?！?/br>
    半個時辰后，蕭護收到消息，程侯爺在酒樓上宴樂。大帥輕輕一曬，長公主還病在床上，虧他倒有心情。

    這消息是隔著房門報的，慧娘睡眼惺忪也醒過來，懶懶地問一聲：“是什么？”在夫君懷里打個滾兒，服貼地重新伏下來，嬌而又懶散地道：“我也要聽曲子?！?/br>
    額頭上被敲了一下，蕭護低沉地笑：“給你個榛子吃，讓你不安生睡?！被勰锬媚X袋輕撞撞夫君胸膛，又不樂意了：“那誰是安生睡的？”

    哪一個夫人？

    大帥不愧是大帥，聽上一句就知道下一句什么，趕快閉眼，把慧娘往被子里輕按：“睡吧，再多說，真是惹人厭了。”

    “哼。”慧娘摟緊他。

    大帥的手漸在被子里不老實起來，慧娘撒嬌不肯：“找那安生睡的去吧?！倍呉慌?，被夫君咬住，蕭護笑嘻嘻邊親邊問：“誰是醋壇子？”

    “我呀，”慧娘嬌聲回答，半閉眼睛嫣然一笑，摸索著親著蕭護，親兩口撒一下嬌：“人家要當千年萬年的醋壇子呢?！?/br>
    蕭護故作驚訝：“千年萬年？哇，有這么厲害?！?/br>
    輕輕咬住慧娘紅唇，邊笑邊親，再把慧娘衣服又解下來……

    夫妻心滿意足重新入睡，慧娘說熱，往里面睡，不過手指還勾住夫君手指，一刻也不肯丟。蕭護和她手心中都沁出汗水，糾纏在一處。

    ……

    新來的小丫頭們頭兩天還怯生生，熟悉了就淘氣異常?；勰锖头蚓⌒?，因他愛聽曲子，就拿詞牌兒名來當名字。

    玉樓春，去一個春字，就叫玉樓。青玉案去一個字，就叫青玉。余下來的臨江（仙），蝶戀（花），留春（令），曲玉（管）等人全是這樣。蕭護初聽喊木蘭和滿庭，戲謔問慧娘：“木蘭花和滿庭芳也罷了，要是綠頭鴨，你難道喊她綠頭，減字木頭花，要喊減字，定風(fēng)波夜半樂呢，看你怎么喊？”

    慧娘眨眼睛：“定風(fēng)波前必定眉飛舞，叫她眉舞，夜半樂，”面上一紅，自己想歪了，大帥也跟著心中一動，本來是取笑，不想取笑出這樣的笑話來，近前放低嗓音催促：“快說，夜半樂，你要怎么稱呼？”

    慧娘更紅著臉，不肯說。蕭護自己低笑：“那就叫她卿卿可好不好？”慧娘疑惑，醋壇子又翻上來，噘嘴問：“倒喊她卿卿？”聽自己丈夫悄聲笑道：“夜半樂還能不頻頻喊卿卿？”慧娘轉(zhuǎn)身走開，拿人取笑！

    正是游春季節(jié)，小丫頭們不約束時，就在園子里玩樂，嘰嘰喳喳吵個不停。秀蘭從假山下面過，聽人叫：“六么，六么，”秀蘭回來對慧娘笑：“大帥再和夫人用酒，倒不用令，現(xiàn)成的六么令在那里?！?/br>
    慧娘忍俊不禁：“你不打著她們回來，若荷才說花不澆水，茶碗不洗，讓她們不要盡日的玩，撞見大帥，一個一個全吃虧?！?/br>
    小丫頭江城跑進來，撞的門簾子嘩啦一響，秀蘭先變臉，條幾上有撣子，抽出一個對著江城就是一下子，罵道：“鬼攆你的腳嗎？慌里慌張成什么樣子！”

    抽得不輕也不重，江城皺一下小眉頭，沒有哭，老實垂下手一邊兒躲躲，怯怯道：“有位夫人要見夫人，我特地來傳話?！?/br>
    慧娘微笑止住秀蘭，要依著秀蘭還要打。含笑輕問：“什么人？”江城還沒有回話，先堆出一臉的笑，笑還沒有堆完，蕭規(guī)在外面回話：“回夫人，任夫人求見夫人?！?/br>
    江城愕然，不是讓自己進來回話。見夫人不冷不熱：“帶她進來?！苯且哺鋈?，在院子里有若荷在不敢問，追出院門外喊住小鬼，不樂意地道：“你不是說讓我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