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撲火
寧之汌第二天凌晨就坐飛機回國了,到上海卻已經(jīng)晚上了,先回公司報備一下又疲憊不堪地往家里趕。 回家洗了個澡,褪去滿身風(fēng)塵才去敲姜之年的門。 他有姜之年家門的鑰匙,擅自開門闖進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姜之年都習(xí)慣了,也拿他沒辦法,所以門被敲響了姜之年第一反應(yīng)是經(jīng)紀(jì)人或助理來了,完全沒往寧之汌頭上想。 “你怎么就回來了?”姜之年問,他記得coak家那個晚宴要持續(xù)兩三天的。 寧之汌把鞋換了門關(guān)了,推著姜之年往客廳走,像自己家一樣自然地躺到沙發(fā)上,“怎么?我回來你不高興?。俊?/br> 又怕姜之年真說不高興這種話,自問自答:“別否認(rèn)了我知道你想我想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br> “你吃飯了嗎?”姜之年沒搭理他這種幼稚的舉動。 寧之汌摸了摸肚子,像才想起來一樣,“我靠,餓死了,我今天還沒吃飯。” “那我給你煮碗面吧。”姜之年起身去了廚房,進去后又探出腦袋問道:“番茄雞蛋面可以嗎?家里沒菜了。” “可以可以?!睂幹畾雠吭谏嘲l(fā)上看他,表情逐漸癡漢,見姜之年又回廚房去了,寧之汌翻了個身躺在沙發(fā)上,伸手把旁邊的空調(diào)被扯過來,暖意淌過心臟。 姜之年端著面出來的時候?qū)幹畾鲆呀?jīng)睡著了,睡相很乖,抱著被子窩在沙發(fā)上,姜之年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張沙發(fā)太小了,總覺得委屈了寧之汌。 他把碗放到茶幾上,走到寧之汌面前單膝跪地,仔仔細細看著這個已經(jīng)不再青澀但仍然澄澈的人,寧之汌睫毛很長,隨著呼吸的頻率輕輕顫動。 姜之年看了他好一會兒,怕面涼了就打算叫醒他,還沒開口寧之汌就醒了,眨著眼睛,清澈的眼眸像能看清眼前人心底的悸動一樣。姜之年有些面熱,想起身退開,剛站起來就摔到了寧之汌身上。 寧之汌抱著他吸了一下,心滿意足地嘆氣,“你喜歡我,姜之年,你還投懷送抱?!?/br> “明明是你拉著我……算了,你先放開,面涼了就不好吃了?!苯瓴弊由媳粶?zé)岬暮粑拇蛑?,臉越來越燙,好在他不容易臉紅。 寧之汌松開了,姜之年從他身上爬起來,剛站穩(wěn)又被抱住了腰,“我好累啊,你喂我好不好?” 他可對當(dāng)初差點兒嚇?biāo)浪哪且荒还⒐⒂趹?,幸好夏尤清是姜之年表弟,不然寧之汌覺得自己肯定要□□上法庭蹲大牢一條龍。 姜之年把他的手拿開,寧之汌本來就只是松松垮垮地?fù)е?,很輕易就被掰開了。姜之年坐到旁邊的沙發(fā)上,翻了本雜志開始看,明天要去錄采訪,他得預(yù)先了解一下《白駒過隙》的風(fēng)格。 寧之汌只好自己一個人苦哈哈地吃面,像筷子有千斤重一樣,戳了大半天面條才夾起來一根,嘗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埋著頭認(rèn)真吃東西了。 姜之年翻過紙頁,往寧之汌那邊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看雜志,只是眼睛里突然就染了光芒。 吃完面寧之汌積極主動跑去廚房洗碗了,然后死皮賴臉地躺到姜之年的床上不走,還振振有詞:“你以后別讓別人睡你床上了?!?/br> 姜之年猜到他說的是夏尤清,只是,“你不也……” “我不是別人?!睂幹畾鲆琅f非常不要臉。 “……有人在我睡不著。”姜之年開始陳述辯詞。 寧之汌一刀致命:“騙人呢,上回我抱著你你睡得可香了,我親了你幾下你都不知道……” 姜之年微微睜大眼看他,寧之汌心知自己說漏嘴了,干脆躺下去,拉過被子裝睡。 “寧汌,你回自己家去睡?!苯赀^去喊他。 寧之汌才沒那么傻,睜開一只眼睛,笑著說,“就不。” 沒辦法,姜之年只能接著睡沙發(fā)了。 第二天依舊是在床上醒來的…… . 安冉這兩天來了例假,那天姜之年看她臉色蒼白,就給她放了幾天假,于是這天早上來接他的就是江昊。 江昊在門口摁了十分鐘的門鈴,神經(jīng)質(zhì)地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嘶,不對啊,這都八點了怎么還沒起床?” 寧之汌比姜之年先醒,醒了過后就一直盯著躺在他懷里的人,隨便來個人看都不會覺得他想干正經(jīng)事,的確,寧之汌也承認(rèn)自己一大清早的想得有點兒多…… 姜之年聽到門鈴聲后微微蹙眉,要醒不醒的,寧之汌怕他被吵醒了,慢慢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姜之年的意識又沉入了深海,臉無意識地蹭了蹭寧之汌的手。 “!??!”強吻姜之年都沒臉紅過的寧之汌臉紅了,心說這他媽也太可愛了吧好想親啊但是不行因為他肯定不想只親一下親多了會被姜年年罵的…… 寧之汌就在“親還是不親這是個問題”的思慮中糾結(jié)了十分鐘,外面門鈴聲還在響,寧之汌見姜之年又有要醒的趨勢了,翻身下床幾乎以飛的速度跑到玄關(guān)開了門。 “別按了你叫魂兒呢?”寧之汌邊開門邊吐槽,然后和瞠目結(jié)舌的江昊站在門口、隔著半米空氣互相打量。 “經(jīng)紀(jì)人是吧?哦對他今天有采訪來著……”寧之汌思考著說,“那你先進來坐會兒吧,我去叫他起床?!?/br> “???”昊哥疑惑。 前男友?嗯??同居了??? 前男友??? 屁嘞,江昊覺得姜之年學(xué)壞了都會騙人了。 江昊懷疑人生懷疑思想品德懷疑倫理道德地坐到了沙發(fā)上,寧之汌回了房間,姜之年還沒醒,他都想把江昊轟走讓他愛接誰接誰別打擾姜年年睡覺了,但轉(zhuǎn)念一想,這是姜之年的工作。 “姜年年,起床了?!彼p輕拍了一下被窩里的人。 姜之年嘟囔了一聲,翻了個身接著睡,寧之汌只好爬到床上去,從姜之年身上翻過去,和他面對面躺著,伸手捋他的頭發(fā),然后湊過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瓣,“起床了姜之年?!?/br> 姜之年感覺到有人在叫他,嘴上還有點兒疼,一下就驚醒了,睜眼正好看到又湊過來想趁機再親一口的寧之汌,心神一慌,一腳就踢過去了。 十分鐘后。 一個做賊心虛的姜之年,一個賊喊捉賊的寧之汌,一個專業(yè)捉賊的江昊,三人圍著茶幾坐了3/4圈。 姜之年低著頭不說話,一心吃早餐,江昊被滿嘴歪理的寧之汌吵得頭疼。 “又不是我讓你來的,你不來肯定就撞不到我了,就不會覺得我畜生無恥卑鄙下流了,歸根結(jié)底,你生氣都是因為你不請自來,和我無關(guān),而且……” “寧汌,別說話?!?/br> “哦?!?/br> 寧之汌揉了揉剛剛被閃到的腰,也閉嘴了,客廳里霎時寂靜如深冬密林。 江昊捂著心口,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被寧之汌氣死,說來真是奇怪,他一個夏至的金牌經(jīng)紀(jì)人,居然有一天可能會被寧氏的太子爺氣死,明明井水不犯河水,卻偏偏,哦豁,這井,漏了。 “走吧,快遲到了?!苯晏嵝呀?。 江昊看了看時間,的確,再不去就遲到了,只能暫時放過這個拱他家大白菜的野豬,被大白菜本菜拉走了。 寧之汌打著哈欠,又轉(zhuǎn)回去躺著了。 一路上姜之年都沒說話,戴著耳機聽demo,江昊就是想說什么也找不到機會,兩人很快就到了《白駒過隙》的錄音棚。 來接待姜之年的是主編助理,需要拍幾張封面和內(nèi)頁,姜之年在攝影棚里拍了一早上,那個挑剔的攝影師總算是滿意了。 “就拍幾張照片怎么花了這么長時間?”江昊坐在一旁等姜之年,順便協(xié)調(diào)人事,安冉又不在,他還得時不時過去給姜之年遞水,忙到中午飯點才忙完。 中午的伙食是盒飯,沒有多豐盛,但特別營養(yǎng)又管飽,倒是像……像那些荒野求生的人會備的。 姜之年吃了一塊牛rou,嚼得很細很細才咽了下去,“那個攝影師,姓張?!?/br> “哦!他就是張逢啊!那怪不得?!苯环饬?,張逢是拍風(fēng)土人情出名的,拍明星也像拍素人一樣,不一定能把你身上的優(yōu)勢之處拍出來,但拍出來的質(zhì)感一定是高級的。 “昊哥不認(rèn)識他?”姜之年問。 江昊搖頭,“聽說過,但沒見過,這人很神秘,常年都在世界各地采風(fēng),只有運氣好的明星才能約到他?!?/br> 姜之年看了一眼坐在攝像機前吃盒飯的人,說:“這么說我還挺幸運?!?/br> 吃完午飯就閑下來了,采訪在下午六點半,這會兒也才一點半,還有好一會兒,但回去再來又太趕了,江昊本想在附近訂個酒店讓姜之年去休息的,主編助理說休息室沒人,姜之年也懶得走,兩人就去了休息室。 他昨晚睡得很沉,又醒得晚,全然沒有睡意,江昊最近忙得很,躺在沙發(fā)上就睡著了。 休息室有很多雜志,還有好幾本詩集,姜之年抽了一本《濟慈詩選》,坐在靠近門的那個沙發(fā)上看書。 “你什么意思啊趙婧希?騙我很好玩是嗎?” “是騙你,但我這不是想你了嗎?” “騙子!以后別說你癌癥,就算你馬上火化了本小姐也不奉陪了!” “別生氣了……” 外面在吵架,姜之年覺得有個聲音挺像夏月清的,心下好奇,打開門看了看。 夏月清被一個高高的女孩子抱著,兩人爭執(zhí)不休,夏月清神色很委屈,姜之年幾乎以為她要哭了。 然后兩位女性動作一致地轉(zhuǎn)過頭來看他,姜之年后知后覺有點兒尷尬,幾年前那個場景和此刻的似乎重疊了。 他把門帶上了,“月清姐,婧希姐?!?/br> 夏月清問他怎么在這兒,趙婧希說是她請來錄采訪的,夏月清推開趙婧希,把姜之年拉到了走廊盡頭,“她給你做采訪?” “應(yīng)該是?!苯暾f道。 夏月清抿著嘴往某個人那里看了一眼,隨即收回視線,“也好,她比較有分寸,不會亂說話……那我先回去了,你錄完早點兒回家?!?/br> 說完就往外面走,經(jīng)過趙婧希的時候還轉(zhuǎn)身阻止了她的行動,“本小姐生氣著呢別跟著我!” 等她走了趙婧希嘆了口氣,“很兇是吧?”沒等姜之年回答她又說:“但我喜歡啊,喜歡好幾年了,到死都不想放手,這種執(zhí)念很難理解是吧?但其實也很簡單的……” 姜之年回到休息室,看著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套上的紅繩,靠著門淺淺呼吸。 他想到寧之汌那天晚上的話,突然覺得,自己這輩子好像也是值得的。 姜之年從八歲那年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都在厭棄自己,即使自己看似事業(yè)有成、光芒萬丈,但他很明白,拿出來面對世人的姜之年是假的,那個千瘡百孔、滿身血污、丑陋不堪的姜之年才是真的。 這是他第二次覺得自己的存在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