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節(jié)
忽的就想起祖父生前的話,每個人心里都有一股執(zhí)念,放下了,一切安好。放不下,便是一生的折磨! 董明珠死了,只得了一副薄棺孤墳一座,連葉家的祖墳都進不了! 人死燈滅,到底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 青果聽鳳梨來說,葉羽一行人要走時,想了想,做為主人,她還是應該出面表示一下禮貌的! 葉羽正扶了葉老夫人上馬車,回頭看到青果從里面走出來,他步子一頓,捎傾拾腳走上前,對青果揖了一禮,“羅姑娘,家母今天失禮了,還請羅姑娘不要放在心上?!?/br> 青果側(cè)身避過葉羽那一揖,笑了道:“九爺言重了,老夫人只不過是說了她想說的話,至于失禮還談不上!” 葉羽笑了笑。 看著青果純澈的眸子,他知道,青果是真的沒將今天的事放在心上! “那,我先告辭了!” 青果點頭,“天色不早,九爺早些上路吧!” 葉羽轉(zhuǎn)身上了小廝牽過來的馬,回頭對站在門外的青果擺了擺手,“羅姑娘進去吧,外面冷?!?/br> 青果點了點頭,待馬車往前去時,她略略站了站,這才轉(zhuǎn)身回了屋子。 馬車里,朱mama放了手里的車簾,回頭對閉了眼睛的葉老夫人說道。 “老夫人,老奴看著,九爺和羅姑娘真的不像是我們想的那樣!” 葉老夫人微微睜開眸子,淡淡道:“羽兒是我生的,他是什么樣人,我比誰都清楚!”頓了頓,輕聲說道:“不行,我們得盡快回京都,替他訂下一門親事!” ☆、28九爺,九爺 葉老夫人病了! 原只當是吹了冷風,風邪入體,請醫(yī)問藥了幾天后,這病卻是不見好轉(zhuǎn),反而越來越嚴重了。朱mama衣不解帶的在床前侍候,必竟她年紀也在那了,幾天下來,便是連朱mama也病倒了! 宣朝上至皇帝下至百官休沐時間其實只有五至七天,照理葉羽早就要回京就職,只是因為他在行人司當差,同別的一個蘿卜一個坑的職位不同,相對來說比較活泛! 便是如此,葉羽還是在老夫人病下的第一天,就寫了信回京,請同僚向上峰告了假。 這天,葉羽眼見連朱mama都病下后,他想了想,使了府里的管事去青州府請大夫,他則親自到老夫人屋里侍起疾來。 短短幾天的功夫,葉老夫人已經(jīng)是病得臉色蠟黃,沒有一點血色,瘦削的臉頰上,兩個顴骨兩座小山似的突出來,平時銳利的眸子此刻也如同蠟球般失去了光彩。 見著葉羽指揮小丫鬟在屏風后擺榻,葉老夫人讓魏紫上前扶了她坐起,瞪了葉羽道:“你這是干什么?” “朱mama也病了,”葉羽在葉老夫人榻前的墩子上坐下,說道:“晚上便由兒子來照顧您吧!” “胡鬧!”葉老夫人捶了床榻道:“這屋里大大小小那么多丫鬟婆子,要你一個大老爺們來侍候什么?把榻搬出去,我不用你侍候!” 話落,不等葉羽出身,便對屏風后面正張羅著鋪蓋被子的丫鬟喝道:“都給我撒了,聽到?jīng)]有!” 葉老夫人這一病,脾氣較之先前是越發(fā)的火爆了,也就朱mama在的時候能勸住她,魏紫和云紅這兩個大丫鬟都沒少挨罵,小丫鬟們成天嚇得心驚rou跳的,這會子一聽老夫人發(fā)怒,哪里還敢再動!個個屏息凝氣的,恨不得眼前裂出一條縫,能讓她們躲進去! 看了眼嚇得嚇得怔怔的站在那,不知所措的小丫鬟,葉羽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先退下。小丫鬟魚貫而出。 葉羽端了桌上的茶盞,上前喂葉老夫人喝水,一邊輕聲勸道:“大夫也說了,您這病氣不得,急不得,越氣越急越難好!小丫鬟們做錯了什么,您交給魏紫,讓她去管束她們,何苦自己這么大動肝火呢?” 一旁站著的魏紫,悄悄的脧了幾眼葉羽。 九爺,您這樣真的不厚道!奴婢之前怎么勸來著的? 說了老夫人不會同意的吧?您偏要一意孤行,現(xiàn)在老夫人生氣,怎么就都是小丫鬟的不是了! 葉羽自是不會去想魏紫在想什么! 他喂了葉老夫人半盞茶后,將茶盞遞給魏紫,上前替葉老夫人理了理身上的薄被,輕聲說道:“我已經(jīng)讓人去青州府請大夫了,這兩日應該就會到?!?/br> 葉老夫人點頭,擺了擺手道:“你去忙你的去,我這里有丫鬟婆子侍候著就行了,回頭病氣過到你身上,別我好了,你又病下!” “孩兒身子好,哪那么不經(jīng)事呢!”葉羽笑了道:“您這幾天都沒好好吃東西,有什么想吃的?我讓廚房給您做?!?/br> 葉老夫人搖頭,抬手揉了澀澀漲著的額頭,輕聲道:“哪有什么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也什么都吃不下,你就別費那個心了!” 葉羽想了想,問道:“要不,孩兒去請了羅姑娘來一趟,讓她做幾道菜試試?” 葉老夫人本來黯淡無光的眸子,一瞬間似回光返照般,精光大盛,她瞪著葉羽,因為太激動,胸口的那股燭氣如同破了的風箱一般“呼哧呼哧”的粗喘著。 魏紫嚇得連連抬手去幫著葉老夫人順氣,一邊白了臉勸道:“老夫人,您深呼吸,大夫說過了,您不能激動!” 葉羽也不曾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會引起這么大的反應,有心想勸慰幾句,一時間卻又不知說什么好,想了想,什么也沒說,只是轉(zhuǎn)身去桌上倒了杯水,上前示意魏紫讓開。 魏紫退到一邊,葉羽站上前,將手里的茶杯遞到老夫人唇邊,輕聲說道:“您先喝杯水吧,孩……” “你是想存心氣死我!”葉老夫人一聲歷吼,抬手便打翻了葉羽手里的茶杯,顫了聲,紅著眼眶說道:“阿九,娘苦了半輩子,您就不能讓娘過個順順心心的晚年?。 ?/br> 魏紫大氣也不出,連忙蹲了身拿帕子裹了手去拾地上的碎瓷,然后悄然無聲的退了下去,將屋里的戰(zhàn)場留給了母子倆。 葉羽看了看自己被茶水淋濕的袖子,將上面的粘著的幾片茶葉摘了,默了一默后,葉羽在離葉老夫人隔著一臂距離的椅子里坐下。 葉老夫人吼出那一聲后,精力不濟,重重往后一躺,重重的靠在了身后的軟墊上,鼻翼呼呼的喘著粗氣,看起來就跟一個瀕死的一樣! 這個時候,她喉嚨里跟火燒過一樣,很想喝口水,但當目光撩到坐在不遠處,眉目如水的葉羽時,那句到了嘴邊的“我想喝水”被她咽了下去。 稍傾。 葉羽開口了。 “你討厭羅姑娘,我知道?!比~羽撇了撇嘴角,臉上綜起一抹譏誚的笑意,他抬頭看向葉老夫人,“我沒要求您喜歡她,但是,您為什么一定要要求我像您一樣,也討厭她呢?” 葉老夫人似是沒想到葉羽會這樣說,怔了怔后,她一字一句道:“阿九,我是你娘!” “所以呢?”葉羽好笑的看著一臉理直氣壯的葉老夫人。 葉老夫人垂了眸子,一字一句道:“阿九,百善孝為先!” 言下之意便是,葉羽若想做孝子,就得按她的意思去做! 葉羽點頭。 葉老夫人會這樣說,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他之所以有這樣一問,其實也不過是想知道,在葉老夫人心里,能不能為他這個做兒子的做出些許的讓步!而不要,永遠都將自己擺在第一位! 但,顯然,他失望了! 想到這,葉羽笑了笑,他點頭道:“我明白了,母親放心,孩兒肯定不會違逆您的意思。但孩兒,也想提醒娘一句,我是您生的,您自可以拿捏!但羅姑娘與你素昧平生,人家的事,自有人家父母cao心,您就別管那么多了!” 這是變相的指責葉老夫人之前自作主張?zhí)媲喙麖埩_婚事! 葉老夫人臉色變了變,她點頭道:“好,娘記住了,你也給我記住了,只要她不來招惹你,你也不去招惹她,不然的話……” 不然怎樣,葉老夫人沒往下說。 但葉羽卻是很清楚,他是在葉老夫人和董姨娘的一路硝煙中走出來的人,自然明白,內(nèi)宅婦人狠人起來,是男人也不如的! 葉羽笑了笑,點頭道:“我記住了!” 這必竟不是一個美好的話題,母子倆人把話說完后,屋子里便靜了下來。 好在不多時,屋外就響起小丫鬟的聲音。 “九爺,青州府的大夫到了,是現(xiàn)在就請進來嗎?” 葉羽看了看床榻上形容枯蒿的葉老夫人,頓了頓,問道:“要不要讓魏紫進來,侍候您換身衣裳?” 葉老夫人點了點頭。 葉羽便起身走了出去,喊了魏紫進來,侍候老夫人換衣,他則出去會一會那位省城來的大夫。 魏紫才扶了葉老夫人起來,葉老夫人便指了桌上的茶盞道:“你倒杯水給我潤潤喉嚨,我嘴里干得很!” “是,老夫人?!?/br> 魏紫取了桌上的茶盞,倒了杯水遞到葉老夫人手里。 足足一盞茶,葉老夫人才覺得嘴里不再那樣發(fā)干,發(fā)苦! 等魏紫替她梳頭上妝時,葉老夫人看著鏡子里自己蠟黃的臉上,深深凹進去的眼眶時,嘆了口氣,說道:“子女都是債?。∥揖褪翘嫠麄僣ao碎了心,最后仍舊落不到個好!” 往常這種時候,都是朱mama侍候,自有朱mama知道怎樣勸解,可今天卻換成了魏紫,她雖是這屋里的一等丫鬟,但做的都是一些端茶遞水侍候人的活。心靈開導這工作,可跟她無關! 魏紫皺了眉頭,苦思冥想半天,才憋出一句,“老夫人,九爺他是孝順您的!” 葉老夫人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在鏡中看到魏紫嬌俏動人的臉時,終究只是扯了扯嘴角,嘆息道:“是啊,阿九,他是個孝順的孩子!” 見葉老夫人沒有聊意,魏紫便專心的替葉老夫人梳起妝來。 不多時,扶了葉老夫人重新躺好,魏紫喊了小丫鬟,讓她去請了葉羽和大夫進來。 大夫水平其實都差不多,名氣給病人帶來的只不過是心理上的安慰。 青州府請來的老大夫說道:“老夫人這病是風邪入體,加之又失眠多夢,郁結(jié)于心,既然已經(jīng)服用了前大夫的清熱解毒藥,老朽便再開一貼理氣藥,把老夫人郁結(jié)于心的氣給順一順?!?/br> 葉羽點頭,侍候小廝請了老大夫下去,他則看了床榻上精神萎萎的葉老夫人,輕聲勸了幾句,這才起身去了耳房的書室。 老大夫?qū)懞玫膯巫舆f給葉羽,葉羽看過后,交給身邊的小廝,“去帳房支了銀子,立刻去取藥。” “是,九爺。” 小廝,退下急急的跑了出去。 葉羽陪著老大夫,又問了些別的,等老大夫事無巨細都說了一遍后,他這才讓人奉上診金,送了老大夫出去。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葉老夫人這一病,竟是時好時壞的病了大半個月,待得葉老夫人病情略有好轉(zhuǎn),母子倆商量好上路的時間時,卻出事了。 修建運河工地上的工人不堪酷吏申屠燭的壓迫,奮起反抗,殺了申屠燭,舉起反旗,修河的人成了造反的人! 造反這事向來是只要有人帶頭,就會不斷的有人加入,星星之火得以燎原的結(jié)果,便是,好幾個州府的長官都被殺了,半個青州府也亂了! 這個時候葉羽哪里還敢再帶著葉老夫人回京,就連他自己也不得不繼續(xù)滯留在興城縣。 這天,葉羽正同滄瀾在書房議事,經(jīng)箋進來,稟報,說是韓光華來找他。 葉羽讓紅箋把人請了進來,滄瀾退下。 見了韓光華,葉羽待丫鬟奉了茶,揮手屋里侍候的人都退下,然后抬頭看了韓光華,輕聲問道:“出什么事了?我看你行色匆匆的,不是還沒亂到興城縣嗎?” 韓光華苦笑著搖頭,這些日子他就跟上緊了的發(fā)條一樣,疲于奔命于各處分號,昨天才從臨縣來到興城府,不想,卻有人在酒樓等了他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