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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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行看了眼寧宥,轉(zhuǎn)頭和阮妤說道:“我和如想去樓下等你。” “不用。”阮妤直接拒絕了,她握住他的手,沒有半點要遮掩的意思,目光仍看著寧宥,語氣淡淡,“他們不是外人,我也沒有什么話好向他們隱瞞的。” 原本要邁出去的步子停下,霍青行回頭,看著阮妤的臉龐在燈火的照映下越顯溫柔,他什么都沒說,剛才輕抿的唇角卻不由自主向上翹了一些,沒再往外走,他抬手輕輕回握住她的手。 寧宥見他們這般,倒是也沒有一定要讓他們離開的意思,坐到一處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盞茶,輕嗅一口茶香,才道:“阮老板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過陣子江陵府要舉辦酒樓比賽。” 阮妤也拉著兄妹倆坐下,她接過霍青行遞來的溫水,喝了一口,聽到這話卻情不自禁地挑了下眉。 今天是怎么回事,一個兩個都來找她說這事,她點點頭,嗯了一聲,等著寧宥繼續(xù)往下說。 寧宥倒也直接,目光直視阮妤,“我二叔要害你?!痹捯魟偮?,屋中三人神色皆有變化,反倒是阮妤這個當(dāng)事人只是詫異地挑了下眉,并未見一絲驚慌……寧宥對于阮妤這番神態(tài)也不意外,他們也算得上是從小就認識,眼前這個女子本就不同尋常女子。 冷靜、涼薄,無論多難的事都能處理得十分妥帖,這是個很優(yōu)秀的女子,優(yōu)秀到普通男子根本無法駕馭得了她。 不過—— 好像和他從前認識的那個阮妤又有些不大一樣。 寧宥的目光仿佛帶著好奇,他不動聲色地越過阮妤和霍青行,如蜻蜓點水一般,而后又事不關(guān)己地收回,把自己調(diào)查到的事一五一十都和人說了一遍,那些陰謀詭計從他嘴里說出來就像家常便飯一般,寧宥臉上的神色沒有一絲改變,手中折扇輕叩,仍是從前那副勾唇三分笑的模樣。 等說完。 他便繼續(xù)握著茶盞慢悠悠地喝著水。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二叔聯(lián)合阮卓白打算偷取我們酒樓那日準(zhǔn)備做的菜譜,先我們一步做好,讓我們當(dāng)眾難堪?”阮妤神色如常,問他。 見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頜首,又輕輕抿了下唇。 酒樓這些人,尤其是后廚的那些都是她親自挑選出來,身家清白,性子也早就被她摸透了,阮妤講條件的時候刻薄無情,但用人的時候也不會太過多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所以她不相信自己的酒樓有暗鬼。 而且比賽這事今日才知曉,她也只跟屠師傅和張平商量了下,屠師傅把金香樓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又是孤家寡人一個,絕無可能背叛她。 至于張平—— 這人性子是傲了一點,當(dāng)初也的確被阮卓白收買過,但這幾個月他的所作所為也是有目共睹的,阮妤同樣不相信他會背叛。 但見寧宥這番模樣倒像是有確鑿的證據(jù)。 阮妤纖細的手指輕叩桌面,直接發(fā)問,“說吧,是誰?” 寧宥聽著這話卻笑了,他那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看著阮妤,而后輕輕抿了抿唇邊的水漬,放下茶盞,看著阮妤說,“阮老板,生意人合作可不是這樣的。” 阮妤看了他一會,仍是語氣淡淡,“寧公子來此不就是想借我的手鏟除你的二叔嗎?與其現(xiàn)在和我說這些,倒不如直接把你知曉的都和我說清楚,我也好提前做準(zhǔn)備?!?/br> 寧宥聞言,神色未改,只是看著阮妤的目光多了一些打量。 他手中折扇輕叩桌子,目光也一直審視著阮妤的臉,半晌才看著阮妤說了一句,“你跟從前相比,還真是變了許多?!?/br> 從前的阮妤一句尋常話都能迂回幾次再說,哪像如今直言直語,讓人猝不及防、毫無招架。 是誰改變了她? 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嗎?還是這才是原本的她?寧宥雖好奇,卻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阮妤任他打量,不置可否。 被她挑破的寧宥既不生氣也不尷尬,輕叩桌面的折扇被他收起,在聲音停下的那剎那,他開口,點出兩字,“張平?!?/br> 阮妤皺眉,還未開口,門就被人推開了。 張平端著托盤,陰沉著一張臉站在門外,他那雙目光如沒有峭的刀鋒一般,冷冷看著寧宥,聲音裹挾著沖天的怒氣,質(zhì)問道:“不知道張某什么時候得罪寧公子了,竟讓你如此大費周章誣告張某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說著。 他直接大步跨進屋中,仍是從前那個傲氣的性子,脊背挺直,目視阮妤,抿唇沉聲,“東家,我沒有?!?/br> 阮妤自然相信他,點點頭,安撫一句,“好了,你先冷靜點?!?/br> 說著又看向?qū)庡?,坦然,“寧公子,我很相信你的能力,但我同樣也相信我的人,張平不可能和你二叔還有阮卓白勾結(jié)。” 張平聽到這話,緊繃的神情稍松,只是看著寧宥的目光仍舊帶著火氣。倒是寧宥,看著阮妤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她居然一點懷疑都沒有,他兀自看著阮妤沉吟一會又笑了,最終卻把目光轉(zhuǎn)向張平,輕飄飄一句,“你是不會,可你meimei呢?” “你不會不知道這陣子阮卓白一直在接近你meimei吧?” 張平……的確不知道。 119. 第 119 章 阮父提燈照見站在巷子…… 屋中恍如白晝一般的燈火下, 張平剛才倨傲盛怒的臉忽而變得慘白起來,他想起這幾日回家,青青總會向他詢問一些酒樓的事, 有時候也會提起過陣子的酒樓比賽。那會他雖然有些疑惑, 疑惑青青一個從不管這些事又整日待在家里的人怎么會知曉過陣子的比賽,但也只當(dāng)她是在家閑著沒事干,偶然聽旁人說了什么有趣的事便要他解惑。 他們兄妹從小相依為命一起長大。 青青因為從小就跛腳,早些時候還有咳疾, 一向不愛跟旁人往來, 張平也習(xí)慣了她的依賴,但凡有什么有趣的事都會和她說。 他的沉默并未讓寧宥把話停下,男人此時刻入骨子里的無情和漠然更為明顯, 他一手支著額頭, 多情又薄情的桃花眼似在看一粒塵埃,看著張平問, “你說, 你那么信任你meimei,她若是給你下套, 從你口中套出金香樓準(zhǔn)備的菜肴……結(jié)果會如何?” 屋子里突然靜得可怕。 窗外是車水馬龍的時候,元宵佳節(jié)已到了尾聲,大家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回家了,那外頭的喧鬧襯得這燈火如晝的屋中更加安靜。張平想辯,想說青青不是這樣的人,可心中又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 這是真的。 當(dāng)初他聽從阮卓白的話刁難阮妤不過是因為阮卓白請來一位名醫(yī)治好了青青多年來的咳疾。 自那之后,青青總會向他詢問阮卓白的事,可他和阮妤相處得越久便越發(fā)不喜歡那個阮卓白,自然三令五申不準(zhǔn)青青和阮卓白往來。 如果阮卓白特地接近青青, 以她對他的喜愛,必定是會為他所用。 張平想到這,臉色越發(fā)蒼白,嘴唇開始發(fā)顫,就連握著托盤的手也在不住發(fā)抖,酒壺和酒盅輕碰,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霍如想怕他弄翻連忙伸手接過。 砰的一聲—— 屋中還是響起了一道聲音,卻是張平跪在了地上。 他一向傲氣,這一跪還真是引得所有人都側(cè)目,就連寧宥也多看了他一眼,而后又事不關(guān)己地收回目光,繼續(xù)看向窗外的風(fēng)光。 “你這是做什么?”阮妤皺眉,“起來!” 張平卻不肯起,仍是沉默地跪著,他什么話都說不出,如果這事是真的,如果青青真的這么做,那以他對青青沒有絲毫防備的心思必定是會向她透露的。而這事要是透露出去,到那日比賽,讓珍饈齋搶先做了那兩道菜,而他們又沒有絲毫準(zhǔn)備,絕對會被殺得措手不及。 “東家,我……” 他越想,臉色就越難看,一向驕傲的他此時脊背微躬,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好了,事情不是還沒發(fā)生嗎?你先起來?!比铈タ粗鴱埰秸f。 可張平是個犟的,他若是覺得自己沒做錯的時候,誰都敢懟,如今覺得自己差點釀造彌天大錯又覺得心懷歉疚,怎么都不肯起來。 霍青行起身去扶張平,他稍稍用了些力道,就讓張平的膝蓋離了地面。 旁人未曾察覺到,張平卻驚訝地看了一眼霍青行,似乎沒想到這個文弱書生還有這樣的力氣,恰好此時阮妤的話也緊隨其后,“大男人動不動就下跪,什么樣子?起來!” 他抿唇又猶豫一瞬,到底還是起來了。 等張平起來后,霍青行便也回了座位,看著阮妤問,“你打算怎么做?” 阮妤指尖重新敲起桌面,一陣功夫后,忽然展眉笑道:“他們?nèi)缫馑惚P打了這么久,我自然不好讓他們空手而歸?!痹谕忸^的歡聲笑語中,她開口,“不如將計就計。” “不過——” 她看向?qū)庡?,“寧公子?yīng)該不介意讓寧家吃點小苦頭吧?” 寧宥原本托著下巴看著外頭,聞言才轉(zhuǎn)過頭,瞧見阮妤眼中的狡黠,挑了下眉,“隨便?!笔虑橐呀?jīng)和阮妤說了,他也相信阮妤會交給他一份不錯的答卷。 便也沒有滯留的意思。 “走了?!彼S口招呼一句,便起身往外走。 看著這樣的寧宥,阮妤腦中竟不知為何忽然閃過一句詩“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1”,這句詩像極了如今的寧宥,對什么都無所謂,千金換一盞酒,但她心中又清楚他不是這樣的人,如果寧宥真是這樣的人,今日就不會來這和她說這樣的話了,或許這些年他的放蕩都是他的偽裝,只是……阮妤原本想問他知不知道意蕊要嫁人的事,但今日屋中人太多,便按捺了心思,目送寧宥離去。 等寧宥與他屬下離開,她才轉(zhuǎn)向張平說了幾句。 張平聽完后神色微變,卻什么都沒說,點了點頭。 “下去吧?!比铈グl(fā)了話,自己也站了起來,“收拾好心情就回家去,好歹也是個節(jié)日。” “東家?!?/br> 張平看著阮妤往外走的身影,忽然喊道:“您剛才真的沒有對我有一絲懷疑嗎?” 阮妤已走到門口,聞言,腳步駐足,側(cè)頭回眸,“我從不對自己的人有所懷疑?!边@或許是她重生之后最大的改變了。她的語氣平淡,話中卻仿佛有一股無窮的力量。 張平神色微怔,想起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事,抿了抿唇,最終在阮妤的注視下低下頭,啞聲道:“可我當(dāng)初的確被阮卓白收買,所以才會在您接管金香樓的時候和您作對?!?/br> 他以為說出這樣的話,阮妤肯定要對他心生不喜了,沒想到女人卻只是輕飄飄地說道:“我知道啊。” “什么?” 張平抬起頭,愣住了,她怎么會知道? 阮妤看著他這副少見的怔忡模樣倒是笑了,“你那天和阮卓白在巷子里說話,我看到了。”見張平似乎回憶起什么,臉色又變得蒼白了許多,她卻沒再多說的意思,只留了句,“走了,你也早些回去,明天有新菜上市,你要早些過來做準(zhǔn)備。” 而后便一手牽著霍青行,一手挽著霍如想朝樓下走去。 …… 回青山鎮(zhèn)的路上。 霍如想把頭枕在阮妤肩上,一路小雞啄米似的打瞌睡。 阮妤今夜倒是難得不困,她如今每日都要坐馬車,從前一坐就暈,現(xiàn)在次數(shù)多了倒是好些了,這會見霍青行長眉微蹙,便低聲詢問,“怎么了?” “阮卓白的事,要不要和先生他們說下?”霍青行握著她的手,也跟著低聲問道,總不能次次都由著人在背后搞事。 “自然要說?!比铈バΦ溃骸安贿^與其現(xiàn)在無憑無據(jù)去揭露他的真面目,倒不如等事情發(fā)生后再讓爹娘知曉他的為人?!边@世上的事,眼見雖然不一定為真,但口說無憑絕對占不到好。 霍青行見她心中自有乾坤,便也未再多說,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又輕輕撫著她悠長的柳眉。 阮妤看著他眼中的擔(dān)憂卻只是一笑。 等到青山鎮(zhèn)。 阮妤輕輕推了推霍如想,小姑娘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迷迷瞪瞪問道:“到了嗎?” “到了。” 阮妤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柔聲,“下去吧?!?/br> “……噢?!?/br> 三人下了馬車,阮妤讓孫大早些回去歇息,等馬車離開卻沒有立刻回家,反而看著霍如想說,“如想,你先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