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譚柔一怔,以后嗎?她從前設想的以后都是和許巍有關,陪著許巍讀書,陪著許巍科考,等著他功成名就然后嫁給他,然后一起照料小善……小善!她臉色一變,立刻站了起來。 “怎么了?”阮妤以為出了什么事,忙跟著站了起來。 先前面對杜輝和許巍都還算得上冷靜的少女此時卻面露倉惶,緊緊握著阮妤的手,眼眶通紅,語氣驚慌,“jiejie,我沒看見小善,他……” 阮妤忙安撫道:“放心,小善被人喂了藥,現(xiàn)在還沒醒,我交給朋友去照顧了,就剛剛你在外頭看到的那個?!?/br> 知道譚善沒事,譚柔這才放下心。 她被阮妤重新扶著坐回到椅子上,過了一會才小聲答:“我也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我現(xiàn)在只想好好照顧小善,陪著他長大。”至于別的,她不知道,也不愿想。 “那就過來幫我吧。” “什么?”譚柔抬起頭,愣愣看著她。 阮妤臉上掛著溫和到能安撫人心的笑容,她握著譚柔的手,“我剛剛才接管金香樓,正缺人幫忙,我看你會讀書寫字,便來金香樓幫我吧?!?/br> 許是阮妤的聲音太過溫柔,譚柔看著看著,竟不自覺點了下頭,“……好?!?/br> 她也是該找點事情做。 而且小善還小,照顧他長大還要花不少錢,她也該賺點錢。 阮妤見她同意,笑得便更加明媚了,想起先前霍青行說的又抿了下唇,“我聽霍青行說杜家有些本事,你一個人住在這我不放心,你今天就收拾東西帶著小善和我一起回家。” “可是……”譚柔有些為難,“這會不會太打擾了?” “不會?!比铈バΦ溃骸拔业镆恢庇洅熘悖羰亲屗麄冎滥愠隽耸挛疫€沒帶你回家,鐵定是要說我的。而且我哥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整日又在金香樓,有小善陪著他們也熱鬧。” “而且你日后和我去金香樓做事,小善該怎么辦?就算日后讀書上學,留蘭鎮(zhèn)有杜家人,你能放心?” 譚善就是她的軟肋。 譚柔一聽這話,果然沒再猶豫,沉吟一瞬后就開了口,“多謝jiejie?!毕入x開這,等日后她賺到錢了再搬出去好了。 …… 阮妤見她同意便安下心,又陪著她開始收拾細軟。 兩人收拾東西的時候,譚善終于醒了,他昏迷之前就看到杜輝抱著jiejie上了床,小孩才六歲,卻很聰明也很懂事,一醒來就白著小臉跌跌撞撞往譚柔的屋子跑。 阮妤把屋子讓給了姐弟倆,關上門走了出去。 外面已經(jīng)沒有杜輝許巍以及應天暉的身影了,霍青行倒是剛從外頭進來,他手里握著一瓶藥,看到阮妤不自覺想藏到身后,猶豫了一下才沒這樣做。 阮妤沒瞧見他的動作,袖手站在院子里,聽到腳步聲,原本望著天的人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們?nèi)四???/br> “帶去縣衙了。”霍青行邊向阮妤走,邊又補充道:“是澤安那邊的衙門?!?/br> 阮妤放下心,和他說,“待會譚柔會跟我們一起回家?!彼晳T了,也不覺得這樣的話有什么不對。 霍青行聽到“一起回家”四個字,寡淡的神情卻微微錯愕了下,待見到阮妤平靜的神情又低下頭,壓著心里的微悸輕輕嗯了一聲,而后把手上緊握著的藥遞給她。 “什么?”阮妤微怔。 “手?!?/br> “嗯?” 阮妤看了下自己的手,手帕被鮮血覆蓋,失去了原本的顏色,而眼前少年抿唇低聲,“受傷了。” 29. 第 29 章 燈火下,霍青行的臉龐露…… 夜幕降臨。 留蘭鎮(zhèn)的杜家也到了用晚膳的時間, 杜老爺進來的時候,杜夫人和其他兒女都已經(jīng)入座了,看到他, 紛紛起身, “老爺(爹)?!?/br> “嗯。” 杜老爺點點頭,掃了一眼眾人,眉頭立刻鎖了起來,“杜輝呢?”他年有四十五, 身高體胖, 穿著一身紫衣錦服,腰上束著的玉帶顯得腰身越發(fā)粗,杜老爺年少經(jīng)商, 平日在外頭都是笑臉迎人, 可在家人面前卻喜歡擺一副家主氣概,走起路來聲音發(fā)沉, “他又去哪里鬼混了!” 杜夫人年四十, 容長臉,打扮穿戴都十分貴氣, 一聽這話忙道,一邊扶著人入座,一邊接過丫鬟的帕子,親自服侍人擦手,嘴里說道:“哪里就是去鬼混了,說是和上屆的幾個同窗故友去見面了,這不馬上又要鄉(xiāng)試了,他這也是去跟人討討經(jīng),回頭去考試的時候也能容易些?!?/br> 杜老爺一聽這話, 臉上的陰沉終于散開一些。 他一向敬慕讀書人,可惜他自己沒什么讀書的天分,便只能將希望寄托給自己的兒子們,可偏偏他女兒有個七、八個,兒子卻只有兩個,一個到了讀書的年紀卻不肯好好進學,整日就知道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另一個才七歲……如今聽說杜輝肯上進了,他心里自然高興。 剛要入座,身旁一個七歲的小孩卻嘟囔起來,“六哥才不是去和同窗見面了,他是去找樂子了!” 杜夫人一聽這話,臉色一變,立刻抬手去拍他的胳膊,“你這孩子瞎說什么!”察覺到身旁瞪過來的陰沉目光,臉色一白,聲音也變得怯懦起來,“老爺……” “哼!” 杜老爺摔了手中剛接過的筷子,喝道:“去把那個逆子給我找回來!” “老爺……”杜夫人還想勸說,見杜老爺陰沉著一張臉坐在那,也不敢再開口,轉(zhuǎn)頭叫來丫鬟,小聲道:“快去讓輝兒的書童把人找回來?!?/br>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一道匆匆忙忙的腳步聲,伴隨著急切的聲音,“老爺,夫人,不好了!少爺出事了!” 正是杜輝的書童容四。 容四跑得衣裳頭發(fā)都亂了,臉也慘白得不行,一進屋子就跪在地上,張口就是一句,“老爺,夫人,少,少爺被人帶到縣衙去了!” “什么!” 杜老爺一驚,皺眉沉聲,“怎么回事?” 杜夫人聽到“縣衙”二字更是身子微晃,要不是有人扶著只怕就要站不住了,她手扶著女兒的胳膊,見他吞吞吐吐,發(fā)了戾氣,“還不快說!輝兒到底怎么了,怎么會去縣衙!” 容四也不敢隱瞞,白著小臉把外頭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遭,“……就是這樣,少爺現(xiàn)在被那應捕快帶到隔壁縣衙去了?!?/br> “這個混賬東西!” 杜老爺聽完后,氣得當場拍桌起身,他力氣大,一向以結(jié)實穩(wěn)固出名的紅木圓桌竟被他拍得出現(xiàn)一條裂痕,上頭擺著的那些精致美味的菜肴更是搖搖晃晃全都散了出來。 杜家的一眾未出嫁的女兒都被嚇得白了臉站在一旁,小孩更是直接被嚇得哭出聲,杜老爺本就心煩意亂,見此更是直接罵道:“哭哭哭,哭什么哭!” “嗚……” 小孩抽噎著停不下來,被杜夫人捂住嘴。 “老爺!”杜夫人紅著眼眶看著他,哭道:“您可不能不管輝兒??!” “你兒子做出這樣的混賬事,你還有臉哭!”杜老爺越想越氣,也不顧丫鬟婆子都還在這,出口大罵,“都是你慣出來的好兒子,平日去煙花之地也就算了,現(xiàn)在居然還敢跑去jian污良家女!他是真覺得咱們杜家是皇室宗親,由著他胡作非為也沒事嗎!” 杜夫人被罵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又忍不住張嘴道:“不是都說了還有那個許巍嗎,保不準就是他們想出來的法子,故意套輝兒入……入局呢?!?/br> 后頭三個字被杜老爺?shù)傻迷絹碓捷p。 杜夫人是有些怕他的,但想到自己的兒子又咬了牙,紅眼道:“反正輝兒不能出事,你就算不為了我,也為杜家的列祖列宗想想!我們家可就輝兒和宗兒兩個兒子,難不成你當真想看著自己兒子去死!” 杜老爺當然不愿意。 他冷冷看了一眼杜夫人,又掃了這烏泱泱的一屋子,氣得直接走了出去,到外頭,他喊來心腹李邱,“你去縣衙走一趟。” 李邱剛剛也聽到了里頭說的話,點頭應是后,問,“去哪個縣衙?” 杜老爺沉吟一會,“去找邢鴻運?!?/br> 那就還是他們自己這個了。 “你去和他說,林泰然不顧他的臉面喊了自己手下來留蘭鎮(zhèn)抓人,現(xiàn)在還直接把人送到了自己縣衙?!倍爬蠣斦f完又叮囑一句,“這次事情不一樣,多拿些銀票?!?/br> 李邱應聲離開。 …… 縣衙府。 李邱還沒到的時候,邢鴻運就已經(jīng)知曉了此事,他跟林泰然是同一年的進士,又被一道分派到荊州,按理說關系應該是不錯的,但林泰然這些年處處壓他一頭,又因為和首輔莊黎交好,很快就要被調(diào)遣回京。 他心里本就憤憤不平。 從手下聽說此事,更是氣得拍了桌子,張口罵道:“姓林的現(xiàn)在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的地盤,他都敢不問我的意見直接拿人了!” 正好聽說杜家來人,他冷笑一聲,“讓他進來!” “等下!”常安攔了要去傳話的人。 “怎么回事?”邢鴻運目光不善地看向自己這位新師爺。 常安忙朝人拱手,“大人,卑職有話要同您說?!?/br> 邢鴻運皺眉,“說?!?/br> “大人可知曉那位鞭打杜輝又報官的女人是誰?”常安低聲詢問。 邢鴻運剛才聽人說得仔仔細細,這會撇嘴道:“不就是個教書匠的女兒?!彼剖窍肫饋恚氩[眼睛,“哦,我記起來了,這教書匠好像就是你的恩師,怎么,你現(xiàn)在是要為你的恩師說話?”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帶嘲諷,顯然不信自己這位師爺是個尊師重道的人。 常安聽人語氣譏諷,倒也沒有臉紅,仍躬身道:“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位阮家女的確是我恩師的女兒,但她不久前才被認回來?!彼f到這微微一頓,“她先前的身份,您應該也知道?!?/br> 邢鴻運皺眉,“誰?” “阮知府?!背0驳吐曂鲁鋈齻€字。 “阮東山?”邢鴻運一怔,是了,他前幾日的確聽說阮東山家出了這么一樁事,他那會還當做笑談和他的夫人、小妾說起,“便是阮東山的女兒又如何?她現(xiàn)在可不是知府千金了?!?/br> “卑職有幸曾去阮家做過客,不瞞大人,這位阮家女從前在阮家就頗有名望,而且很受她家老祖宗的喜愛。如今阮家老祖宗不在江陵府,若是等她回來了,事情如何還不一定呢?!?/br> “而且——” 常安低聲,“您忘了還有忠義王府嗎?” 邢鴻運一聽這話,臉色果然一變,誰不知道阮家那位老祖宗出自忠義王府,而且忠義王一向敬愛自己這位姑母,要不然以阮東山那點本事,值得他們這群人如此捧著嗎? 還不是看在徐家的面子上。 不過要真是這樣,這事還真不好管了,邢鴻運鎖著眉,半晌問常安,“那你說怎么辦?” “既然是那邊抓得,您讓他們?nèi)フ夷沁叢痪统闪??”常安笑道,“反正您兩邊都不沾,誰也不得罪?!?/br> 邢鴻運聽完這席話,頭一次認認真真看了眼自己這位新師爺,過了一會才頜首,“既然如此,這事就交給你了?!庇中χ涞?,“今天多虧有你,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我會得罪誰?!?/br> 常安面上一喜,又強忍著不露于面上,仍低著頭,恭聲,“卑職和大人是一條船上的人,自然要為大人考慮。” 邢鴻運笑,“不錯,日后若有事,你也要像今日這樣知無不言?!甭犎藨暢鋈ズ螅δ樢幌伦泳屠讼氯?。 身側(cè)心腹低聲,“大人不喜歡常師爺?” “太聰明了?!毙哮欉\看著常安步入黑夜中的身影,語氣淡淡,“這樣的人讓他當個馬前卒還可以,當心腹……”他嗤一聲,“什么時候被人賣了都不知道?!?/br> “你可別忘了,他這個師爺?shù)奈恢每蛇€是杜家出錢保的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