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我昨天在書齋聽杜輝和許巍說……”后頭的話壓著沒讓人聽見,“我看許巍是動心了。” “這,這不是畜生嗎!” “許巍家里窮,譚家又沒多少錢,他要讀書,要上京科考可得花不少銀子,再說杜輝那樣的人也不過是玩玩罷了,豈會當真?有了錢又有媳婦,許巍有什么好不滿意的?” “這……”另一個年輕人顯然還是無法認同,搖頭,“這實在令人不齒!” 兩人說著就要路過應家,卻聽到一道低沉的男聲,“你們在說什么?” 說話的兩人是留蘭鎮(zhèn)書齋的學子,因為兩個鎮(zhèn)相距不遠,平常兩個書齋也會有互動,這會看到出現(xiàn)在應家的霍青行,都驚道:“霍兄?” 他們都很崇拜霍青行,朝人拱手一禮,想起先前說的話又有些猶豫,對視一眼才小聲說,“我們剛剛看到許巍帶著杜輝去譚家了,恐怕……對譚家姑娘不利。” 這“不利”兩字說得十分含蓄了。 想到去譚家的阮妤,霍青行的臉色當即就變了,他抬腳往外走。 “霍大哥!” 身后傳來應悅的聲音。 霍青行頭也不回,吩咐,“找人去把你大哥喊回來?!倍笥殖瘍蓚€呆住的學子拱了拱手,道一聲“多謝”就快步往山腳方向走。 “哎,霍大哥!”應悅追出來,卻看到小跑著離開的霍青行,想追上去又記起他的叮囑,只能憤憤留下。 那兩個學子也一臉呆滯地看著霍青行跑開的身影,喃喃道:“霍兄這是怎么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霍兄這樣。難不成霍兄竟是喜歡那位譚家姑娘?” 應悅一聽這話就直接氣得噴火了,她俏眉倒豎,叉腰罵道:“喜歡個屁!滾滾滾,離我家遠點!” 都怪他們亂說,害霍大哥跑掉! …… 譚家。 許巍聽著那一聲“滾開”臉色微變。 他沒想到一向沒人來的譚家今天居然會來人,還是個陌生面孔,心里一時又慌又怕,依舊擋在阮妤面前,“你,你不能進去?!?/br> 他顯然是慌了,連說話都說不清楚。 阮妤冷冷看他一眼,她前世做姑娘的時候整日待在閨閣,后來和老人跋山涉水,倒是跟著人練了一套家學,沒辦法跟那些舞刀弄槍的人比,但對付個沒什么本事的小賊還是可以的。 她把手里的東西扔到一旁,上前搶過他懷里的譚善,在他還怔楞的時候直接抬腳踹人。 許巍一向體弱,加上此時心神慌張竟連個反擊都沒有,直接被踹到了地上。 阮妤也沒搭理他,一邊抱著譚善往前走,一邊去拍小孩的臉,可小孩估計是被人喂了什么藥物,怎么拍都不見醒!她咬了咬牙,把人先放到一旁,聽到身后反應過來的許巍沖里頭喊道:“杜公子,有人來了!” 她啐罵一句“混賬”,往四處搜尋了一遍,瞧見一根木棒,隨手拿起就直接踹開了門。 半扇門轟然倒下。 杜輝被嚇了一跳,慌慌張張起身,嘴里罵罵咧咧道:“廢物,我不是讓你守在外頭!”待看到門外手拿木棒的阮妤時,呆愣之后卻笑了起來,“喲,我今天哪來這么好的運氣,床上一個美人,居然又來了個美人!” 他原本還有些怕,可瞧見這么個美嬌娘,心里就只剩一團旺盛的□□了。 邊笑邊朝阮妤走過去,一點都不怕她手里還握著的木棒,放柔嗓音笑道:“小娘子是哪里人???我怎么從來沒見過???哎呦,你看看這木棒多扎手,乖,把木棒給本公子,讓本公子好生揉揉你的手?!?/br> 話音剛落,就見阮妤直接一棒子朝他的頭上砸下來,一點都沒留手。 有多大力就使了多大力。 杜輝呆站在原地,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直到鮮血從額頭流下來,他抹了一把額頭,看著指尖上的鮮血,尖叫出聲,“你!”眼睛瞪大,手捂著額頭,厲聲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居然敢跟我動手!” 阮妤連回都懶得回他,手里的木棒一下,一下跟雨點似的往人身上砸去。 杜輝起初還能躲,到后來直接被人打得倒在了地上,屋子就這么點大,他先前又喝了酒用了藥,現(xiàn)在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就連叫喊聲也從高到低,直到瞧見在門口呆看著這幅畫面的許巍,才氣得重新嚷道:“你個廢物還不快來救我!” 見許巍不動,杜輝罵道:“你以為這件事傳出去,你還能科考嗎?現(xiàn)在給我解決了這個女人,我給你一百兩黃金!” 許巍聽到這話,神色微變。 他看著阮妤,臉上似是閃過掙扎,最后還是咬牙一步步走了進來……阮妤聽到身后的腳步聲,手里的木棒依舊毫不留情地往人身上打,臉,肚子,肩膀,哪里疼打哪里。 杜輝平日錦衣玉食,長得也還算不錯,此時卻被打得血臉模糊,咬牙切齒地喊道:“瘋女人,住手!快給我住手!你知道小爺是誰嗎?等小爺出去后,小爺要你好看!” “是嗎?” 阮妤嗤聲,“要我好看?不如我先送你去見閻王?” 閻王? 杜輝被嚇得瞪大眼睛,看著阮妤面上的冷笑,驚嚇之下竟然倒頭暈了過去。 看著被打昏過去的杜輝,阮妤嗤笑一聲,她沒再動手,而是在聽到身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時,回過頭,杜輝臉上的鮮血先前濺起落在她臉上,那張裹著冰霜的臉因為這幾滴鮮血讓她猶如黃泉歸來的修羅一般,她也沒出聲,就這樣冷冷抬著一雙眼看著許巍,卻讓原本下定決心的許巍嚇得停下步子,甚至在看到阮妤起身的那剎那,跌跌撞撞往后倒退,最后碰到桌子直接癱倒在地。 看了一眼毫無聲息的杜輝,又看著站起身的阮妤,他怕得連尖叫都不敢,啞著嗓音低聲道:“你,你別過來?!?/br> 看著許巍。 阮妤眼中閃過厭惡,“廢物?!?/br> 比起杜輝,這個男人更加令人惡心。 正好趕車的車夫聽到聲音跑進來,在看到這幅畫面時嚇得低叫出聲,好一會,才小聲問阮妤,“貴,貴人,沒事吧?” 阮妤把手里的木棒扔到一旁,隨手拿帕子揩臉上的鮮血,淡淡吩咐,“把這兩個畜生帶出去綁了?!庇挚戳艘谎凵砗蟮拇?,皺眉,“你也出去?!?/br> 那車夫也是六神無主,聽了吩咐就哦哦去辦事。 屋子里兩個男人一個昏迷一個失魂落魄,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等車夫把兩人帶出去之后,阮妤才走到床邊,床上女子睜著眼,臉上布滿著淚痕,明明醒著卻跟失去了所有的神智一般。 阮妤仔細檢查了下,輕輕松了口氣。 還好…… 沒有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只是看著少女這副模樣,她心中那股子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的戾氣又升了起來,她壓抑著脾氣想替人把裸露的肩膀遮蓋下,可剛剛握住她的衣裳,原本沒有動靜的少女長睫微顫,突然又掙扎起來,一邊掙扎,一邊呢喃道:“不要……” 阮妤立刻出聲安慰,“別怕,我是你阮家jiejie,已經(jīng)沒事了?!?/br> 許是她的聲音太過柔和。 譚柔呆呆看著她,雖然沒說話,但也未再掙扎。 阮妤便替她把衣服穿好,又替她蓋好被子,“乖,你先待在這?!睕]聽到回音,她又在床邊坐了一會,而后才起身往外走,推門出去的時候,看到從昏迷中醒來的杜輝,她先前還掛在臉上的笑臉一下子收了個干干凈凈。 “你,你別過來!” 杜輝現(xiàn)在看著貌美的阮妤,哪里還有一點先前要玩弄的心情,他害怕得想逃想躲,可他渾身都被綁著,只能眼睜睜看著阮妤合上門朝他走來,恐懼襲上心頭,他自知逃不掉,只能哭著求饒起來,“你,你別殺我,你要什么,我都給你!我家有很多錢,你想要多少,我讓我爹給你。” 可無論他怎么說,阮妤始終沒說過一句話。 她只是站在他面前目光冰冷地看著他,而后朝車夫伸手,“馬鞭?!?/br> “啊?” 車夫一怔,看了眼手里緊握的馬鞭,這是剛才他在外頭聽到慘叫聲拿來當防護工具的,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車夫哪里敢反駁,忙遞了過去,退到一旁。 阮妤手握馬鞭,在手里掂了掂,突然揚起一鞭子。 鞭子甩到地上沾起不少灰塵,杜輝和許巍被迎面的灰塵弄得不住咳嗽,只是很快,他們的咳嗽聲就戛然而止,繼而變成嘶厲的慘叫,一下,一下…… 那鞭子就跟靈蛇一般,專往人痛處打。 看著最開始還在慘叫的兩個人此時卻連聲音都變得微弱了,慘白著一張臉的車夫怕出人命,不由小聲勸道:“貴,貴人,別,別打了,再打就出事了?!?/br> “怕什么?”阮妤滿面冷霜,嘴里卻嗤聲笑道:“死不了人?!?/br> 她還不至于為兩個畜生背牢獄之災。 …… 霍青行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清麗美貌的少女如羅剎一般手持鞭子不住鞭打著兩個昏過去的人,站在一旁的車顫顫巍巍,抖著退,似乎想逃,他皺了皺眉,扶住要倒下的車夫讓人去外頭候著,而后在下一鞭子要打下去的時候握住阮妤的手。 “放開?!比铈阮^看他,眼中依舊沒有一點情緒。 霍青行沒有松開她的手,他看著阮妤漆黑的瞳仁落在自己身上,看著那里頭冷冰冰的一點情緒都沒有,可他卻沒有生出一絲畏懼,反而……生出一絲莫名的心疼。 他就這樣握著她的手,迎著她的目光,輕聲說,“好了,阿妤?!?/br> 28. 第 28 章 上一世他也曾這樣護過她…… 阮妤不是第一次聽到霍青行說這樣的話。 前世在她知曉祖母身故的原因時, 她也曾這樣手握馬鞭闖到忠義王府,在眾目睽睽之下拿著鞭子抽打著阮云舒,那個時候, 霍青行也是像今天這樣握著她的手, 輕聲說,“好了,阿妤?!?/br> 心中的戾氣好似被一只溫柔的大手慢慢撫平,她原本臉上的冷凝逐漸恢復如常, 又過了一會, 她看著霍青行,說,“好了, 松手吧?!?/br> 霍青行似乎也感覺出她的情緒已經(jīng)恢復如常了, 松開手,待瞧見阮妤扔掉馬鞭露出的那只布滿血痕的手時又緊皺起眉, 他伸手似是想重新握住, 但剛剛是情勢危急,若不出手, 保不準杜輝二人的性命當真保不住了,而如今,他的手懸在半空,到底沒有再邁出一步,負在身后緊握著,擰著眉看著她,沉聲,“你的手……” “嗯?” 阮妤好似還未發(fā)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才瞧見自己右手心全是被倒刺弄出來的血痕, 加上剛才又是拿木棒打人又是拿馬鞭抽人,用了太多力氣顯得有些紅腫。 “哦。” 她沒當一回事,語氣淡淡,“沒事?!边呎f邊隨手拿手帕包扎了一下,而后才問霍青行,“你怎么突然來了?” 霍青行見她這副模樣,原先就皺起的眉擰得更加厲害了,她從前不是錦衣玉食的知府千金嗎?究竟是什么樣的經(jīng)歷才會讓她在面對自己傷痕累累的手時還這樣平靜?見她往前走,他一步不落跟在人身后,目光始終放在她手上,“剛聽到兩個學子在議論許巍和杜輝,怕出事,過來看看?!?/br> 阮妤走到譚善身邊,拿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身體一切都正常,就是醒不來,又想到里頭一看就沒什么力氣的譚柔,她眼中陰郁又濃了起來,也不知道這兩畜生到底下了多少份量的藥,又聽到霍青行這話,柳眉也跟著蹙了起來,她轉頭,“還有誰知道?” 霍青行知她擔心什么,看著她,低聲說,“放心,剛剛只有我聽見?!蹦蔷洳焕脑挘瑧獝傔€在里頭,自是沒聽見,“而且他們礙于杜輝的面也不敢亂傳?!?/br> 阮妤稍稍放下心,想起剛剛杜輝的話,又問他,“他是什么身份?” “杜家經(jīng)商,和當?shù)刂h關系不錯?!被羟嘈斜〈轿?,言簡意賅。 原來是官商勾結,怪不得這姓杜的膽子這么大!□□都敢做出這種混賬事!阮妤輕扯紅唇,勾勒出一絲冷笑,但這樣的話,去縣衙找人顯然是沒有用的,她如今也不是知府千金可以以勢壓人了,心里盤算著要不要找以前的好友,便聽霍青行說道:“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找澤安了?!?/br> 應天暉分處不同縣衙,雖然這里不是他的管轄范圍,但他身為捕快,又是留蘭鎮(zhèn)的人,由他出面拿人倒也不為過。 阮妤神色微怔,顯然沒想到霍青行居然連這個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她還蹲在地上,仰頭看著人,此時日頭微偏,落日余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少年處于光影之中,那熟悉的眉眼慢慢和前世那個溫潤的男人重疊。 那個男人也是這樣,無論是下棋還是做事,都是走一步看三步。 運籌帷幄,算無遺策。 阮妤心里突然變得很平靜,還有些放松戒備后的柔軟,直到聽到房中傳來動靜,她臉色微變,立刻站了起來,囑咐道:“你幫我照顧下譚善,我進去看看。”然后也不等霍青行回答就徑直朝屋中走去。 …… 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