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她自己就已經(jīng)開始覺得脖子后面冷颼颼的，探頭探腦的四下里張望。

    楊維卻沒理會她，直接越過她，進了殿里重新給北宮烈和展歡顏行禮道：“回稟皇上娘娘，太后娘娘確乎真是受了邪術(shù)的壓制了！”

    “什么？”劉院判等人都是猛然一驚，神色駭然的倒抽一口涼氣。

    誠然他之前那么一提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念頭，不曾想真被猜中了。

    “在宮里？”北宮烈才面沉如水，神情之間卻沒有多大的波動。

    “不是！”楊維道：“微臣這會兒也不好說，只能大略估算出那邪物是出現(xiàn)在皇城西北那一帶?！?/br>
    “那就帶人去挨家挨戶的搜！”北宮烈想也不想的冷聲說道，語氣森然，帶了明顯的怒意和凜冽的殺氣。

    在場的所有人都勉強的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

    “是！”楊維連忙應(yīng)了，趕緊退了出去。

    回過神來，北宮烈才又看向床上疼的神志不清的單太后，皺眉道：“母后這個樣子也不是辦法，有合適凝神靜致的方子開一道吧，好歹替她定定神。”

    “是！”劉院判等人也是如坐針氈，半分也不敢怠慢的開了方子，道：“既然娘娘的情況特殊，鎮(zhèn)痛的藥物還是不宜隨便服用的，微臣開一劑安眠散，讓太后娘娘睡下，會好上許多?！?/br>
    “嗯！”

    北宮烈點了頭，如玉趕忙親自帶了藥方出去，煎藥服侍單太后喝了，單太后睡下去之后果然才跟著安靜了下來。

    北宮烈和展歡顏坐在廳中等著。

    楊維天降奇兵去的突然，大半夜里，京城西北角那一帶鬧了個雞飛狗跳，約莫一個時辰之后卻是陸行匆匆自外面進來，稟報道：“陛下，梁王帶著梁王妃在萬壽宮外求見，說是要當面向皇上和太后娘娘請罪的！”

    梁王府就是坐落在皇城西北，從楊維點出了那個方向展歡顏就已經(jīng)明白過來了北宮烈的打算。

    “梁王？”北宮烈冷然的勾了下唇角，臉上表情明滅不定。

    “楊大人帶人出宮搜查，梁王殿下聽聞太后娘娘被人施了咒術(shù)，本預(yù)攜王妃進宮探望，卻意外在王妃那里發(fā)現(xiàn)了不干凈的東西?！标懶械溃鏌o表情，只是公式化的陳述一個事實。

    展歡顏心里冷笑一聲——

    這個北宮馳的反應(yīng)還真是有夠快的，居然當機立斷的就把裴思淼給推了出來，就說如果是挨家挨戶搜過去楊維也不能這么快回來，卻原來是北宮馳主動出手了。

    這樣一來——

    要拖他下水反而不容易了。

    巫蠱之術(shù)雖然是禁忌，罪可禍及九族，但所謂九族之說在皇室之間的界限卻劃分的十分模糊，再有北宮馳又是單太后的親兒子，沒有拿住他的手腕，想要強加一個謀害太后的罪名給他，這就十分牽強了。

    展歡顏的心中難免帶了幾分失望。

    北宮烈卻好像是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一般，只就冷嗤一聲道：“他的意思是梁王妃施咒迫害母后了？”

    “是！”陸行道，將手里一個小包袱送上來，“這是從梁王妃院子里搜出來的布偶和符咒，咒的的確是太后娘娘！”

    北宮烈并沒有接那東西，只就不耐煩的看了眼，這才松了口道：“那就把他們帶進來，當面對質(zhì)吧！”

    “是！”陸行應(yīng)了，轉(zhuǎn)身出去，不多時北宮馳和裴思淼就從院外走了進來。

    北宮馳的面色冷凝，帶了濃厚的煞氣和怒氣。

    裴思淼則是神色惶惶的被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架著。

    她白天才剛剛小產(chǎn)，這會兒正是虛弱的時候，又被從床上強行拉下來，這會兒整個人薄弱的一張隨時可能被風吹走的紙張一樣，蒼白又虛弱的十分可怕。

    “臣弟見過皇兄！”北宮馳一撩袍子當先跪下，卻是刻意忽略了展歡顏的存在。

    每次當眾稱呼她一聲皇嫂，他心里就都百感交集，說不出的憋悶難受。

    北宮烈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也不廢話，直接道：“有什么話就說吧！”

    “是臣弟治家無方，一時失察沒有發(fā)現(xiàn)家中竟然出了這樣包藏禍心的毒婦，所以特意帶她進宮向皇兄母后和皇兄請罪，請皇兄責罰?！北睂m馳道，面色沉靜，不卑不亢。

    這種情況下北宮烈也不強求什么，手中攏著茶葉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是饒有興致的越過他去看了眼跪在院子里臺階下面奄奄一息的裴思淼道：“你說梁王妃謀害母后？那么——理由呢？”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說是裴思淼做了這樣禍及滿門的蠢事——

    那么總要從單太后這里再拿出一點見不得人的內(nèi)幕來你才能說的過去。

    誰都別想要就這么全身而退。

    ☆、第八十八章

    北宮馳的眼睛赤紅，咬緊了牙關(guān)，因為隱忍的厲害，腮邊肌rou隱隱也帶了幾分抖動，面上卻依舊維持一副鎮(zhèn)定的表情道：“王妃她剛剛小產(chǎn)，受了刺激，精神有些恍惚，許也不是有意為之?！?/br>
    這樣說著，他也就不得不改變了立場去給裴思淼求情道：“還請皇兄酌情從輕發(fā)落吧！”

    北宮烈一旦出手，又哪有會叫這母子兩人一起全身而退的道理。

    展歡顏的唇角牽起一抹隱晦的冷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樣，沉吟道：“下午梁王妃是在這里出的事呢，回去她就對母后做下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北宮馳的呼吸一窒，冷冷的對上她的視線。

    展歡顏也不管他是個什么看法，只就眸子一轉(zhuǎn)，看向了北宮烈道：“皇上，恕臣妾直言，所謂無風不起浪，梁王妃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必定是事出有因，若是真叫她誤會了母后什么，傳出去怕是會對母后的名聲有妨礙！”

    裴思淼此時已經(jīng)太過虛弱，再加上北宮馳的有意為之，本就沒準備給她機會叫她開口辯駁什么，這會兒被兩個婆子扶著懨懨的神情恍惚，指定是問不出什么來的。

    北宮烈側(cè)目看向她，唇角勾了勾，不徐不緩道：“以皇后之見呢？”

    “梁王妃神志不清，怕是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今天下午是康太醫(yī)替她診的脈，不若還是把康太醫(yī)叫來，再仔細問問吧！”展歡顏道。

    北宮烈想也沒想，直接就點了頭，“簡方，去宣康太醫(yī)！”

    此時北宮馳才面色狐疑的拿眼角的余光打量了展歡顏一眼——

    裴思淼小產(chǎn)的事情蹊蹺，雖然她自己口口聲聲的指控展歡顏，可在北宮馳的心里也還沒有全信，只是這會這個女人卻是這樣胸有成竹的要傳康太醫(yī)來？

    只就這個樣子來看，她對整個事情該是了若指掌的。

    難道——

    一切真的都是她的手筆所為？

    他的審視展歡顏自是感覺到了，不過也是只是時而不見。

    殿中一時安靜了下來。

    也是湊巧，這日晚上宮里也是康太醫(yī)當值，所以簡方去了不多時就把康太醫(yī)給請了來。

    康太醫(yī)進門就直接腿軟撲倒在地，“微臣見過皇后，皇后娘娘金安?！?/br>
    他不過就是個文人出身，白天的時候診斷出來裴思淼小產(chǎn)是有蹊蹺，可是為了不想給單太后惹麻煩就直接噤口不言。

    方才簡方去找他，并且刻意的將事情夸大了影響透露給他知道。

    得知牽扯到了巫蠱案里頭，康太醫(yī)早就嚇的腿軟，惶恐不已。

    展歡顏居高臨下捧著茶碗看向他，語氣散漫道：“梁王妃的脈是你給診的，本宮再問你一遍，她之前小產(chǎn)的真實原因到底為何？”

    她的語氣不重，卻也莫名帶了很大威壓之感。

    康太醫(yī)跪在那里冷汗直流，支支吾吾道：“這——這——王妃她只是體虛加上本身胎像不穩(wěn)受了刺激——”

    “是么？”展歡顏沒等他說完就是冷冷一笑，“那么她今夜又怎會精神失常對太后娘娘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梁王妃是大家出身，最是通情達理不過的，難不成是你今天開給她藥物里做了手腳？才叫她精神失常，做了這樣的事？”

    這根本就是欲加之罪。

    北宮馳的死死的捏著袖子底下的手指，這一刻對這女人空口說白話的本事就更是多領(lǐng)教了幾分。

    “娘娘冤枉??！”康太醫(yī)失聲叫嚷出來，一張臉上全無血色，惶恐的抬頭看向她。

    “冤枉？那梁王妃又怎會如此？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展歡顏道，言辭犀利，半分余地也不留。

    康太醫(yī)被她一再施壓，再加上本身就膽子不大，這會早就汗流浹背。

    北宮馳想要說點什么，而可笑的是這涉案人一個是他的生母一個是他的正妃，他刻意的往哪邊偏袒都要遭人詬病。

    康太醫(yī)澀澀的抖了抖，神色乞求的看北宮烈的臉色。

    北宮烈卻是面容冷峻，明顯不準備何止展歡顏逼供。

    康太醫(yī)左右觀望著，見到著實躲不過去了，終于一咬牙叩了個頭道：“回稟娘娘，為臣有罪，是微臣隱瞞了真相，其實——其實梁王妃小產(chǎn)并非意外，是服用了可致人滑胎的虎狼之藥所致?！?/br>
    對于此種真相，幾個人都是心里有數(shù)，是以聞言也都不見有人失態(tài)。

    展歡顏緊跟著就又開口確認道：“你說梁王妃是誤食了藥物導(dǎo)致的小產(chǎn)？”

    “是！”康太醫(yī)點頭。

    北宮烈玩味的擺弄著手里茶盞，這時候也突然接口道：“所謂的虎狼之藥又是怎么個說法？”

    “那藥的藥性十分胸悶，只要服下，至多一刻鐘的時間就可見效，并且一般沾染了這種藥物的孕婦十個有九個是一定會小產(chǎn)的，很少有救的回來的?！笨堤t(yī)道，這會兒也不敢再隱瞞，一五一十的回道。

    “你胡說！”一直在旁邊焦急聽著的如玉終于忍不住一步上前，指著康太醫(yī)的鼻子聲色俱厲的斥責道：“好端端的，梁王妃怎么會沾染那樣?xùn)|西？康太醫(yī)，你別是診斷錯了，就在這里信口雌黃的亂扣帽子嗎？”

    康太醫(yī)心里叫苦不迭。

    就是因為他診斷出了裴思淼小產(chǎn)的真實原因，所以之前才不敢說——

    事發(fā)之前大半個時辰裴思淼都是在單太后這里的，毫無疑問，她那藥就是在這萬壽宮里服下的。

    這說明了什么？

    后面更深層的原因他是想都不敢想。

    如果不是出了巫蠱案，他是指定要把這件事都爛在肚子里的。

    “微臣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笨堤t(yī)道，又給上座的北宮烈兩人磕了個頭，“皇上如有懷疑，大可以再叫別的太醫(yī)過來給梁王妃把脈，藥物所致的小產(chǎn)和意外小產(chǎn)之間是有差別的，一探便知。”

    他的話都到了這個份上，那便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北宮馳突然閉眼，仰天狠狠的深吸一口氣。

    展歡顏看著他的表情，眼中閃過一抹譏誚，面上去是露出震驚憂慮的表情道：“怎么會？本宮和梁王妃是先后過來母后這里的，照你的意思，難道說是梁王妃是在太后這里誤食了臟東西了？”

    康太醫(yī)的神情尷尬，使勁低垂著腦袋不敢應(yīng)聲。

    這件事可不是他能隨便置喙的。

    可偏生——

    單太后用了藥，這會兒還正昏迷不醒。

    “不會的！”碧玉也急了，趕忙走過來，過下去陳情道：“今天事發(fā)之前誰都不知道梁王妃有孕，又怎會有人刻意暗算她？皇上，娘娘，此事一定只是巧合，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誤會的，原因絕對不會是出在萬壽宮里的?！?/br>
    北宮烈不置可否，卻是看向北宮馳道；“梁王你怎么看待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