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jié)
裴思淼不安的杵在那里,他很清楚北宮馳的意思,直覺上卻又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走。 待到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展歡顏已經于瞬間斂了笑容,隨意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開門見山道:“我跟你們夫妻本是沒什么話說的,不過今天既然湊巧碰到一塊兒了,那就索性把話說明白了好了。” 她說著,當先就目光冷凝的掃向裴思淼,冷冷道:“梁王妃,本宮之前委托梁王殿下帶給你的話想必他是忘了,今天我便再重新對你說一遍好了,那天國公府里發(fā)生的事想必你也不會這么快就忘了,本宮會和你一起記著的?!?/br> 裴思淼聞言一驚,腳下本能夠的一個踉蹌往后退去,面色慘白的看著她,顫聲道:“你說的什么話?我——我不明白!” “是不明白還是裝糊涂都無所謂了,風水輪流,本宮現(xiàn)在只是通知你,順便給你提個醒兒,只要本宮記得就好,你認不認都無所謂?!闭箽g顏道,語氣略帶幾分森然,面上神情卻是極為冷淡,不慍不火,“大家都是親戚,本宮原也不想和你為難的,可既然是你自己要劃清界限,本宮也不強求。裴家的事,我記下了,你慫恿展歡雪回展家鬧的事情我也沒忘,今天時間緊迫,日后等著什么時候有機會了,咱們再坐下來一起把賬都算算清楚。” 這些事,展歡顏都知道!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能瞞過所有人的耳目,只是沒有想到的變故是展歡顏的身份會突然變了。 若是在以前,她是高高在上的梁王妃,對方不過一個不得寵的侯府小姐,就算知道自己給她穿了小鞋她又能怎樣? 可是現(xiàn)在風水輪流,她卻完全成了別人砧板上的魚rou。 裴思淼白著臉,下意識的又往后縮了縮,半邊身子都藏在了北宮馳身后。 北宮馳對這些事也不意外,只是冷冷的看著展歡顏道:“你說完了沒有?” “怎的?王爺還有何見教?”展歡顏挑眉看向他。 當著裴思淼的面,北宮馳也有很多話是難以啟齒的,此時心里越發(fā)是憋悶的厲害,遲疑再三還是勉強壓下一口氣,冷冷道:“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到時候你只要別后悔就好!” 言辭警告,十分鮮明的語氣。 展歡顏的心里瞬時警覺了起來,眉頭也跟著皺了一下。 北宮馳也是耐性耗盡,甩袖就走。 展歡顏冷冷的看著他的背影,在他一步跨出門去的時候突然揚聲說道:“梁王,你好是像忘了向本宮這個皇嫂道賀呢!” 北宮馳如遭雷擊,腳步猛地一頓,頓時只覺得血液往上一頂,腦袋里也跟著暈眩了一瞬。 這是他現(xiàn)下刻意回避不提的話,展歡顏卻還是沒有眼色的送上門來了。 他的身子僵住,緩慢的寸寸回過頭來。 展歡顏的唇角牽起一抹笑容,整了整身上鳳袍從容起身,舉步朝他走去,一邊溫和含笑道:“本宮新婚,和梁王你又是頭次見面,你連聲皇嫂都不叫,這——是不是太失禮了?” 北宮馳的臉色鐵青,神情陰鷙的死死盯著她的臉。 旁邊的裴思淼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有凜冽的殺氣伴隨著沸騰的怒氣升騰而起,冷不防就是心里抖了抖。 展歡顏不避不讓,坦然的與他對視。 北宮馳看了她半晌,突然狠狠的閉一眼,仰面朝天,聽了一場天大的笑話一樣莫名的笑了出來。 他兀自笑著,到了后面以后自行打住,目光森然的瞪著跟前的展歡顏道:“你以為嫁了他就是找到了好靠山是嗎?你以為他能給你的除了這個皇后的頭銜和身份,還能有什么?你以為你今天站在這里就是站在了云端?你有為從今以后你就有了和本王抗衡的資本了嗎?” 他的語氣一聲比一聲冰冷,語調也一聲比一聲暗沉。 宮婢們雖然是被墨雪支開了,但只是遠遠的站在院子里。 縱使是再如何的憤怒如何的失控,北宮馳也都有分寸,壓抑著怒火,只是聲音低啞的咆哮。 “狂妄!”最后,他怒然甩袖,做了這樣兩個字的總結。 展歡顏只是冷靜的聽著,待他說完才的緩緩一笑,搖頭道:“梁王你錯了,說什么靠山?說什么云端?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本宮也不妨把話都跟你一次性的說清楚了,我現(xiàn)在就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要的,從來就只是個皇后之位而已!” 北宮馳怔了怔,一時似是有些沒能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展歡顏眼中笑意斂去,目光清澈如雪的冷冷看著他,“你會為你的算計能有多高明?你又以為我一直對你敬而遠之的理由到底是為了什么?你不會真就那么天真的以為一切都是為了展歡雪吧?” 展歡顏的唇角諷刺的牽了一下。 北宮馳的心頭微動,張了張嘴,心里已經冒出一個念頭,但是因為太荒唐,他卻是沒能說出口。 展歡顏只看了他一眼就款步往旁邊挪開了步子,冷冷道:“你的心有多大,你的最終目的又是什么?你利用展歡雪是打的什么樣的主意?隨后又把目光移向裴家的原因何在?梁王殿下,您的野心其實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想奪皇位?你想要問鼎天下?最起碼——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這樣的話,完全的大逆不道,裴思淼早就聽的心慌意亂,白著臉猛地后退一步,臉上神色見鬼一樣。 北宮馳的心口一縮,猛的提了口氣,臉上表情瞬間變了幾遍,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因為太過意外和震驚,他一直都沒能說出話來。 展歡顏似乎也不在乎他是否回應,便又繼續(xù)說道:“就是因為我知道,所以才不肯受你的這份利用。從頭到尾我對你的底牌一清二楚,今時今日既然你我之間已經是這樣的立場了,你不覺得你方才的那番警告很可笑嗎?” 他還在想著等到有朝一日翻覆這江山天下,看她悔不當初的懺悔?可是從一開始卻就是奔著和他截然不同道路去的。 但凡是她有一丁點的畏懼和憂慮,她都不會這么干脆的接受了北宮烈跑出來的橄欖枝。 所以,她走這一步,根本就是沖著和他成敵的立場去的? 可笑的是,這么多次他都還一直妄圖征服壓倒她! “呵——”北宮馳想笑,可是笑聲漫過喉嚨卻變作沙啞的嘆息,“這是什么意思?所以呢?你就是為了不怕死的和本王成敵才走到了今天的這一步?展歡顏,你是不是瘋了?到底是誰給你的這樣的膽子?” 她在眼里首先不過就是個女子,就算是有幾分的膽識和謀略,那也是在他的縱容和默許之下的,可是她竟然狂妄至此?竟然在這個問題上和他公然叫板? 簡直??尚Α?/br> “沒辦法,許是上輩子蠢的太厲害的緣故,這輩子我就是不想再被人牽著鼻子被人利用了?!闭箽g顏聳聳肩,笑的云淡風輕,“與其做別人手里一顆身不由己用完就棄的棋子,我倒是寧肯放手一搏,自己走出一條路來!做不成您墊腳石,做一塊絆腳石似乎也是不錯的!” “哈——”北宮馳忍不住的又笑了一聲,雙眼通紅。 這段時間之內發(fā)生了很多事,如果不往那方面向還不覺得,現(xiàn)在眼前卻已經那個呈現(xiàn)出一個清晰的脈絡來—— 根本就是從他對上這個女人開始就開始諸事不順。 可是怎么可能?他們母子聯(lián)手和北宮烈斗法都多少年了?最后卻是在這個名不見將轉的小女子身上栽了跟頭了?這簡直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難道你不知道,他身患痼疾,或不長久了嗎?”北宮馳啞聲說道:“你就是再沒腦子,真的以為靠上這樣的一個人就能安享太平了嗎?” 提起北宮烈的痼疾,展歡顏就莫名的心口一悶。 她愣了一下,卻沒有叫任何的情緒從臉上流露出來,仍舊冷冷說道:“那是我們夫妻間的私事,用不著你來置喙。我今天跟你說這些,只是為了讓你明白,以后不要再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來威脅我了。沒有人逼我怎樣,這條路從一開始就是我自己選的,而且我也從來就沒想過要回頭。現(xiàn)在,不是你還會不會我機會悔過的問題的,而是——我——” 展歡顏說著,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然后一轉身,雙手撐在面前的桌案上,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要擋你的路!不管是命中注定也好,陰錯陽差也罷,既然已經讓我坐上了這個一國之母的寶座,那么我就想要試一試,試一試我到底能不能斷了你的命途富貴野心抱負!” 這樣的挑釁,已經十分嚴重。 北宮馳的腦中嗡嗡的響成一片,混沌間突然喉間漫上一股腥甜的氣息,驀然噴了一口鮮血出來。 ☆、第七十六章 “王爺!”裴思淼一個激靈,上前扶他,卻被他一手揮開,自己的身子晃了一下,單手撐住了門框。 裴思淼被推了個踉蹌,再加上之前被展歡顏的那番話震的手腳發(fā)軟,險些從臺階上失足滾下去。 北宮馳的眼睛赤紅,烈日下臉色更蒼白詭異的可怕。 新怒舊傷加在一起,他的腦袋里只是嗡嗡作響,脊背都不能完全挺直,只是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展歡顏。 這個女人,公然對他挑釁! 他一直以為他需要戰(zhàn)勝的敵人就只是北宮烈而已,可是現(xiàn)在—— 她卻是這般言辭犀利,公然站在了他的對面。 “他到底是給你灌了什么迷湯?這才幾天,你就對他深信不疑?”抬起袖子抹了下嘴角的殘血,北宮馳一個字一個字緩慢而陰沉的說道。 說到底他還是不信展歡顏是出于本心要和他為敵的,她不過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而已。 “該說的我都給已經和您說明白了,隨便你要怎么想?!闭箽g顏聳聳肩,卻是無所謂的從他身邊錯了過去。 北宮馳側目去看她。 裴思淼則是本能的往旁邊退了一步,似乎是很怕和她有所接觸一樣。 展歡顏冷冷的斜睨她一眼,轉身就繞過回廊回了后面的寢殿。 裴思淼的心里一直都在發(fā)虛,連著干吞了幾口唾沫才大著膽子上前扶了北宮馳的一只手臂道:“王爺,時候不早了,咱們出宮吧!” 北宮馳單手撐著門框沒動,閉著眼狠狠的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呼吸,然后才一寸一寸緩慢的挺直了腰板,仍是揮開了她,自己腳步略顯踉蹌的一步一步往院子里走去。 裴思淼白著臉,抿抿唇,也是魂不守舍的快步跟上。 北宮馳去了鳳鳴宮的消息隨后就傳到了單太后的耳朵里,單太后當場就將手邊一只八寶玉碗砸的粉碎。 “混賬東西,他這是魔障了不成?當這宮里是什么地方?竟然是由著他胡來的嗎?”單太后氣勢洶洶,在殿中焦躁不安的來回踱了好幾圈。 江海一直低垂著眼睛,卻拿眼角的余光不住觀察著她的臉色。 單太后是真氣的狠了,否則她一向深沉,是決計不會隨便失態(tài)的,好一會兒才勉強定了定神道:“江海你馬上去,把他給哀家攔回來!” 以前她顧及著母子情分,只是隱晦的提點了北宮馳兩句,現(xiàn)在看來母子兩個是概要開門見山談一談的時候了。 “可是——”江海卻有些猶豫,“這個時候,王爺和王妃應該已經出宮了吧!” “那就出宮去把他們追回來?!眴翁蟮?,語氣強硬而不容拒絕。 “是!”江海這才應了,抱著拂塵快步走了出去。 北宮馳進宮時候走的是南門,他佯裝不知情,出去之后卻故意繞路走了西門,沒尋見人,再趕到南門的時候北宮馳夫婦自然早就離開了,于是就秉承著單太后的懿旨備車去了梁王府。 可彼時的梁王府已經亂成一團。 北宮馳甚至沒能撐到回府,在回來的馬車上就暈了過去。 裴思淼心煩意亂就多留個心眼,沒敢大張旗鼓的宣御醫(yī),只叫府里的大夫過去查看。 “大夫,王爺怎么樣了?”裴思淼心急如焚,旁邊的展歡雪也是捏緊了手里帕子。 就算北宮馳再如何的不待見她,以她現(xiàn)在的處境,如果沒了北宮馳這棵大樹來靠,就更是沒了指望。 “王爺這是急怒攻心,損傷了心脈。”那大夫神色凝重的說道,一邊又替北宮馳把了一遍脈。 北宮馳胸口的傷也是他診斷處理的,只是北宮馳不叫聲場,他也不敢說。 “那嚴不嚴重?”裴思淼定了定神,又道。 “小的開了藥給仔細調理著,關系不大,只是這幾日王妃費心,多照顧著王爺的情緒,萬也不要叫他再動怒了,要是二次發(fā)作可就麻煩了?!贝蠓蛘f道,走到外間去開方子。 裴思淼拿了方子,還想守在這里,孫遜卻是站出來說道:“王妃,王爺這里有屬下照看著,您先回去歇著吧,有事的話屬下會叫人去尋您的。” 想著自己在這里也幫不上忙,裴思淼也就點頭應了,轉身看向江海,愁眉不展道:“大總管,您看這——王爺他這個樣子進宮也不方便,母后那里——” “太后的年紀大了,老奴會看著辦的?!苯5?,態(tài)度也還算是恭敬。 “那就有勞大總管了。”裴思淼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顯然是沒多少心思計較,扶著曾mama的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