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周mama卻是急了，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掩飾什么。

    展歡雪的性子老夫人也知道，所以千叮嚀萬囑咐，這件事暫時不能叫她知道，否則還不知道要怎么鬧呢，沒想到她是刻意糊弄過去了，卻被展歡顏給攪和了。

    周mama的心里大急。

    展歡雪回過神來，已經(jīng)一個箭步?jīng)_過來，抓著她的手臂，眼睛血紅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太后下旨賜婚了？正妃是誰？是誰？”

    “這——”周mama被她掐的險些落下淚來，只能避重就輕的安撫道，“不管正妃是誰，還是老奴之前說的那句話，二小姐您放寬心，只要您能早一步誕下子嗣，還不是——”

    然則話音未落，就聽得展歡顏清冷平靜的聲音再度響起道：“如果我說，她這輩子都無望誕下子嗣呢？”

    周mama的心里一片冰涼，她愕然發(fā)現(xiàn)，今天這大小姐過來就是為著拆她的臺的。

    ☆、第五十二章

    “大小姐！”周mama厲聲道，明顯是急了，也顧不得坐在身后的人是展歡顏了。

    展歡顏挑眉冷笑，道：“周mama，你站到一邊去，我說什么，你聽著就好！”

    周mama雖然知道她的手段非同一般，但卻還是頭次見她這般疾言厲色的模樣，心口猛地一縮，終究是沒敢反駁，面有難色的退到旁邊和素云站在一起。

    展歡雪的眼神怨毒，茫然的站在原地瞪著展歡顏，咬牙切齒道，“這樣的詛咒我，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不得不說，展歡顏那句話是太過惡毒了一些，幾乎讓她整個人都失控了，要不是礙著墨雪和藍湄兩個在場，展歡雪幾乎立刻就要撲過去了。

    她自己兀自說著，腦中也在飛快的思忖，然后不等展歡顏回答就已經(jīng)仰天笑了一聲，諷刺道，“你嘴上雖然不說，原來還是介意二殿下她真正喜歡的人是我的對不對？現(xiàn)在他要娶我了，你就耐不住的跑過來咒我？展歡顏，你的本事也不過如此，原來之前還是我高看你了。”

    想著展歡顏是為這事兒憋屈，她心里反而多了幾分快意。

    展歡顏只是微笑看著她，這時候才慢慢的開口道，“還記得你上一回因故小產(chǎn)的事么？”

    展歡雪一愣，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尷尬不已。

    展歡顏的手指輕彈了下桌上的花瓶，唇角牽起的笑容一成不變，道：“說你蠢你還真是不長心眼，好端端懷著的孩子突然沒了，你難道就一點也沒考慮過其中緣由？”

    這件事，周mama也不明始末，狐疑的和素云面面相覷。

    “是你？”展歡雪腳下一個踉蹌，像是猛地記起了什么，尖聲嚷著就要沖上去撕扯展歡顏：“是你——你是做了手腳，害的我是不是？是你害我的是不是？”

    如果她的小產(chǎn)不是意外——

    為什么她之前就沒有想到是展歡顏這個賤人做的手腳。

    墨雪根本就容不得去近展歡顏的身，和藍湄兩人一左一右就將她拽住了。

    展歡雪滿面兇光的撲騰著，卻不過也是徒勞。

    展歡顏起身走過去，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扯亂的衣襟，道，“我可沒那個閑心做那樣的事，就憑你？還不配讓我的手上沾血。我是不想你糊里糊涂的出了展家的門，所以今天才特意走這一趟來給你個明白的。”

    她說著，就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紙，甩到周mama懷里道，“周mama我記得你是認字的，一字不落的給我念出來。”

    周mama飛快的將那紙張展開，卻赫然發(fā)現(xiàn)是出自古大夫之后的一張藥方。

    她也不知道展歡顏葫蘆里到底是賣的什么藥，只是順從的念起來。待到最后看見下面批注的藥方功效和副作用時整張臉就瞬間由白轉(zhuǎn)黑，顫聲道，“這——大小姐——這——這是——”

    “念完它！”展歡顏的語氣強硬，看都不看她一眼。

    周mama暗暗捏了把汗，只得硬著頭皮道，“此方對治療疫病有奇效，但是因為藥性猛烈，凡服用此方者——會——會損傷女子機體，致其懷孕后每胎必落，不得——不得善終！”

    周mama的最后幾個字出口異常艱難。

    而展歡雪聽著，整個人都懵了，渾身的血液僵硬，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出自古大夫之手的方子，誰也做不得假的?！闭箽g顏也不管她是不是能接受的了這樣的打擊，只就自顧的繼續(xù)說道，“或許你不知道，當初這一劑藥古大夫原是沒有膽子給你用的，可是你的那位好母親，她為了不被你的疫病牽連強迫古大夫?qū)δ阌昧诉@貼藥。所以現(xiàn)在你明白了？上一次你小產(chǎn)的事情并非意外，并且以后你不懷孕也還罷了，否則——也只會是同樣的下場?！?/br>
    “不！”展歡雪使勁的搖著頭，后面突然就又再度凄聲嚷了出來，“這不是真的，你騙我，是你騙我的！”

    她說著就要掙扎著去奪那藥方。

    展歡顏使了個眼色，墨雪和藍湄就松了手，任由她過去搶了周mama手里的藥方查看。

    展歡雪的手臂顫抖捧著那藥方看完，突然連著后退數(shù)步，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神色惶然。

    展歡顏跟著轉(zhuǎn)身，仍舊是看著她，語氣平和的繼續(xù)說道，“祖母和父親替你打算的路的確是好的，就算梁王會娶正妃，只要你能早一步誕下子嗣，也有翻身的機會，可是如今，這個機會卻是被你的好母親給生生的斷送了，與人無尤。再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的就是——今天江海過來傳旨的同時，梁王正妃的人選也定下來了。”

    展歡雪一個機靈，再度抬頭朝她看去，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是誰？”

    “裴家小姐，裴思淼！”展歡顏道。

    展歡雪皺眉，對于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女人卻是十分意外的。

    展歡顏了然，笑道，“怎么，很好奇？京中的名門閨秀那么多，他怎么就會選了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裴思淼？”

    裴思淼不僅不是裴家正經(jīng)的嫡系小姐，更不是掌權(quán)的大房之女，而是出自二房，怎么看她這樣的身份要攀上北宮馳都覺得寒磣了些。

    展歡雪是不解，不過此時恨著展歡顏，卻執(zhí)拗的倔著脾氣不肯相問。

    展歡顏也不介意，仍是好脾氣的自顧說道，“其實這件事一點也不突然，你知道當初梁王為什么想要與我議親么？無論是當初的我還是現(xiàn)時的裴思淼，因為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和裴家的關(guān)系匪淺。說是他對誰鐘情都是假的，實情就是，他要娶的是來自裴家的助力?！?/br>
    至于北宮馳要拉攏裴家的真實原因，她是不會和展歡雪說明的，她只是要展歡雪看清自己的處境，讓她知道北宮馳的對她其實并無半分的真心。

    前世的時候，他們自詡深情，將自己算計的體無完膚，無助身死的那一刻，展歡顏其實是有嫉妒過展歡雪的，不過如今重活一世她卻看透了很多事——

    若說北宮馳對她所持的都是利用，其實他對展歡雪只怕也不過爾爾。

    那個男人所求的一切不過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至于他身邊站著的是誰——

    無所謂！

    能用作墊腳石的都是好的。

    展歡雪的心里一陣一陣的發(fā)冷，語無倫次的搖頭道，“不，不是的，不會的！”

    難道他曾經(jīng)濃情蜜意與自己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嗎？他騙了她的身子，還害的她以后再不能有孩子，如今更是連前程都毀了。如果有愛，她還能說服自己接受這個側(cè)妃的位置，可如果連所謂的情愛都是假的話——

    那她還要指靠著什么去活？

    “哈——”雖然一直試圖說服自己不要去相信展歡顏的話，展歡雪最終也還是將這些話都入了心，她放聲的大笑起來，那笑聲中卻帶了比哭聲還難聽的哽咽。

    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展歡顏就不再理她，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周mama愣了半天，連忙快步追出去，“大小姐！”

    展歡顏止步，回頭露出一個笑容。

    周mama臉上的表情局促，捏著衣襟猶豫再三才咬牙道，“老夫人那里，奴婢該是如何回話？”

    如果北宮馳真正想要拉攏的一開始就是裴家的話，那么展歡雪就算嫁過去，也全無意義，相當于是一枚廢子了。

    展歡顏莞爾，卻是不答反問，“周mama在祖母身邊服侍多年，什么樣的話該說，什么樣的話不該說，該說的又該說多少，不該說的又當留幾分，這些還用我來教你么？”

    周mama察覺她的語氣不善，就是心跳猛地一滯，惶恐道，“大小姐，奴婢——”

    展歡顏卻沒叫她把話說完已經(jīng)別有深意的又回頭看了眼展歡雪的屋子道，“方才我在她面前還留了一半的話沒說，周mama想要聽聽嗎？”

    周mama連忙斂神，道：“愿聽大小姐的教誨?！?/br>
    展歡顏笑了笑，也不謙虛，往旁邊踱了兩步道：“當初明知道展歡雪懷孕，江氏和江海還異想天開的想要送她入宮，你真的覺得這是江海的主意嗎？”

    周mama一愣，隨即一驚，面無血色的猛地捂住嘴巴。

    “梁王向父親求娶于我，是為了拉攏齊國公府的勢力，而如今殊途同歸，他利用裴思淼促成了這個結(jié)果。那你說他又是為什么要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來和展歡雪暗度陳倉呢？”展歡顏問道。

    北宮馳那樣的人，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實在犯不著在展歡雪身上承擔風險。

    周mama是個十分精明的人，可是在這樣的大事上，她不是想不明白，而是根本就不敢去想。

    然后就聽展歡顏的話鋒一轉(zhuǎn)，又再問道，“你說如果當日展歡雪不是陰錯陽差的小產(chǎn)，而是順利的被送入宮中，現(xiàn)在會是個什么結(jié)果？”

    珠胎暗結(jié)，混淆皇室血統(tǒng)。

    周mama的腿一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展歡顏說江海不敢做這樣的主，那么不言而喻，后面的人就是單太后了。如果名義上的太子實則是北宮馳的血脈的話——

    這——這——

    這簡直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展歡顏走過去，將渾身癱軟的周mama扶起來，唇角彎起的弧度依舊不變，道，“就算那件事沒成，也就算父親不明就里沒有正式上了梁王府的船，在這件事情上他也已經(jīng)摘不清楚了。周mama，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周mama不過是一個平頭小民，幾時經(jīng)歷過這樣的大事，當時只覺的整個天都要塌下來了，顫抖不已道，“老奴——老奴不明白！”

    展歡顏拍了拍她裙裾上的灰塵，再不繞彎子，直言不諱道，“展家的大房，沒指望了！”

    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展培卷入了北宮馳的謀逆案里，或是將來東窗事發(fā)被北宮烈連坐，或是——

    在那之前，以別的名義讓他消失。

    如果忠勇侯府不想就此在歷史上泯滅了痕跡，為今之計，只能來一次大換血。

    周mama聽的膽戰(zhàn)心驚。

    雖然二房一直都有卷土重來的打算，可是如今牽扯到了皇室爭端，事情就非同小可了。

    心里掙扎了好半天，周mama才勉強定了定神道，“大小姐需要老奴做什么？”

    “去告訴二嬸，她和二叔等的機會很快就要來了?！闭箽g顏道，語氣緩慢而清晰。

    周mama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老大，不可置信道，“大小姐您怎么——”

    展歡顏居然知道她是劉氏的人？這怎么會？

    展歡顏但笑不語，卻不解釋，只道，“照我的話去做，要怎么選就看二叔和二嬸的決定了。而至于祖母那里——她的年紀大了，這些事就不該再讓她去cao心了。”

    周mama的心里七上八下，也不敢隨便答應(yīng)。

    展歡顏卻是不再管她，微微一笑就轉(zhuǎn)身先行離開。

    一直到出了聽雪樓的院子，藍湄才開口問道，“小姐想要保全展家？”

    “我也不想費這份心，可是很多的時候——”展歡顏道，話到一半便是無奈的兀自一聲嘆息，“不說也罷！”

    按理說這一座忠勇侯府的存亡她是真不在意，就算將來北宮馳事敗，北宮烈要追究的時候明面上她會是個死人，但是依著她曾經(jīng)替他做過的事，那人也還不至于對她趕盡殺絕的，了不得就是隱姓埋名的遠走他鄉(xiāng)了。

    可是這一大家子里頭——

    總也有人是不該為了展培和江氏等人的作為埋單的。

    她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連累無辜的事，她還做不出來。

    墨雪和藍湄對望一眼，隱隱明白了她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