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桃葉這是自覺前途灰暗,要攜款私逃了嗎? 這個念頭從展歡顏腦中剛一閃過,她就又馬上否定了這一重揣測—— 眼下光天化日,忠勇侯府的門戶看管又嚴格,桃葉但凡是有一丁點的腦子,就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那么她現在抱著這個匣子是要做什么? 展歡顏的心里瞬時升起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可是礙著北宮馳在場又不能質問。 桃葉爬起來,慌不擇路的就要扭頭往那偏院里走,然后就聽外面展培氣急敗壞的聲音道,“不在院子里頭伺候著,你們都杵在這里做什么?” 其他的人都沒吭聲,卻是孫遜冷著聲音橫臂將臨時趕過來的展培和老夫人等人一攔,道,“侯爺請留步,殿下和大小姐正在院子里敘話,不準外人打擾?!?/br> 展培在自家的后宅被攔,自是面上難堪,冷笑道,“就是聽說二殿下到訪,本侯才特來拜見,孫侍衛(wèi)你不要主次不分?!?/br> 說著就一把推開孫遜的手,直接往里闖。 展歡顏和北宮馳倒是沒什么,卻是旁邊的桃葉面色惶恐的瑟瑟一抖,砰地一聲竟是將手里匣子失手砸在了地上,里頭的珠玉首飾落了一地。 展歡顏皺眉,和北宮馳兩個都是不約而同的側目看去。 “奴婢該死,大小姐恕罪!”桃葉道,趕緊跪下去歸置東西。 北宮馳卻是眼尖,目光不經意的微微一瞥就先掃見壓在一串翡翠手串下面的水色的荷包。 那荷包沒有系好,抖落了里面一方素色的帕子出來, 琉璃黃印著祥云條紋的蜀錦帕子,日光下,那色彩越發(fā)顯得熨帖。 展歡顏的心跳一滯,北宮馳則是勃然變色,見到桃葉手忙腳亂的試圖將那帕子塞回荷包里掩藏,竟是一時情急,全然不顧身份的直接彎身奪了那荷包在手,抽出帕子往空氣中一抖。 這帕子,分明就是男子之物。 怎么會藏在展歡顏的首飾匣子里? “殿——”桃葉的神情慌亂,本是意欲搶回帕子,這會兒便是面色慘白的一下子捂住嘴巴。 北宮馳捏著那方手帕,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冷笑連連的看向展歡顏道,“這是什么?” 帕子是北宮烈的,那次的事情之后,展歡顏恐著丟棄了被人撿到要惹麻煩就想要帶回來處理掉,結果又趕上多事之秋,后面就給忘記了。 如果今天不是桃葉鬧了這一出,她根本就忘了有這一回事了。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里,對女子的閨譽要求十分之苛刻,只憑閨房里私藏男子之物這一條,就足以被判定德行有失,名聲盡毀。 展歡顏也不得不重視。 因為事出意料之外,她的手心里已經漫上一層細汗。 不過面對北宮馳的質問她卻是鎮(zhèn)定以對,彎了彎唇角道,“一方帕子而已,殿下難道不認識嗎?何必還要來問我?” 說著就要去北宮馳手里接那帕子。 北宮馳自是不會給她的,就勢躲過她的手,目光卻是陰毒如蛇一般片刻不離的膠著在她臉上,想要從她的神情之間尋到破綻。 展歡顏一手抓空,便是惱怒的抬頭對上北宮馳的視線,道:“二殿下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還要貪戀我的一塊帕子不成?” 北宮馳不語,原是以為只要展歡顏做了虧心事,就勢必驚慌,可是細看之下,對方卻是從容坦蕩,沒有半分心虛的模樣。 但是這方帕子的存在,已經成了一根刺,讓他心里怒火中燒,怎么都不舒服。 “原來如此!”最后,他突然就如釋重負的仰天大笑了起來,手里抓著那方手帕,生生將那帕子揉皺,目光更是片刻不離盯著展歡顏的眼睛道,“本王所要尋的問題答案就在這里,是不是?” 就說這個女人如何會對他不假辭色,卻原來,根本就是早與人暗度陳倉。 展歡顏心里的情緒也有些起伏不定,她不怕被人栽上任何的罪名,可是—— 怕就怕北宮馳會順藤摸瓜,把這方帕子牽扯到北宮烈那里去。 她不怕得罪了北宮馳和單太后,因為依照前世她對這兩人的了解,他們自恃身份,若是拿不到合適的契機,至多也是給她些難看,還不至于要她的命,可如果因為這方帕子要將她和北宮烈推到一個陣營里去的話—— 那么對方就絕對會讓她不得好死的。 與面子和自尊心都無關,而是大位角逐之下鏟除異己的必要手段。 她必死無疑。 “我不懂殿下在說什么。”展歡顏道,再次要上前去搶奪那方帕子,“帕子是云墨的,上回他在我這里飲茶給弄臟了,日后我會親自還給他,就不勞梁王殿下您代勞了?!?/br> 這樣的說辭,北宮馳自是不會信的,當即就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展歡顏瞬間就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的面孔逼近,視線死死注視著她蘊藏怒氣的眸子,語氣低緩而又字字犀利道,“本王倒是不曾想到,你展歡顏也有這樣的膽子。既然早就有了這般理由,你直接與本王說了也就是了,難不成本王還非得要娶一個殘花敗柳的女人回去做王妃嗎?” “你胡說八道什么!”展歡顏怒聲反駁。 北宮馳見她發(fā)怒,就本能的以為她是終于繃不住,露了馬腳出來,顏色之間嘲諷的意味愈發(fā)明顯了起來道,“怎么?丑事被揭穿了,惱羞成怒?從今以后,本王不會再對你糾纏此事,可是現在本王卻是不得不要一個明白的!說!那個男人是誰!這方帕子的主人——是誰?” 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居然瞞著她早就與人有了首尾,真要娶回去,頭頂豈不就先要戴一頂綠帽子了? 這一刻北宮馳倒是慶幸,陰錯陽差的沒有真的結成這門親,否則待到日后東窗事發(fā),那他豈不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了嗎? 當然了,同時他心里更有些酸溜溜的不甘心—— 展歡顏看不上他!是因為別的男人看不上他? 憑什么?她憑什么? “我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信不信都由你,我沒有話要同你解釋,也不想再和你解釋什么?!闭箽g顏的耐性也被消耗殆盡,抬手一指院外的方向,大聲道,“二殿下,這里是我的院子,我不歡迎你,請你馬上出去!” 說話間,展培和老夫人兩人剛好已經走了進來。 一步跨進院門就見到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模樣。 展歡顏滿面怒氣,北宮馳更是面色晦暗的死抓著展歡顏的手腕不放。 老夫人的心頭一陣緊縮,心悸不已,道,“這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什么誤會?二殿下,有話好說,您這是——” 北宮馳這個時候還哪里有閑心去顧及別人的顏面,對老夫人完全的視而不見。 展歡顏的脾氣已經被激發(fā)到了極致,突然就是朝向大門口的方向揚聲道,“墨雪,藍湄給我進來把梁王殿下請出去!” 老夫人的腦中嗡的一下。 兩個丫頭和孫遜聽聞了動靜齊齊趕緊來,見到兩人之間的這般架勢倒是愣了一下。 展歡顏這是要和他動粗? 北宮馳不可思議的笑了一聲出來,咬牙切齒道:“你敢!” “先禮后兵,是殿下你欺人太甚,你看我敢不敢!”展歡顏道,緊跟著就是目色一厲,對墨雪兩人一抬下巴,“還等什么?沒聽到我的話?” “是,小姐!”兩個丫頭得令,當即就不再遲疑,直接朝北宮馳撲了過來。 “大膽,敢對殿下放肆!”孫遜怒喝一聲,縱身而上將藍湄截住。 然則墨雪卻已經奔了過去,一爪直擊北宮馳的手腕。 北宮馳真要同她動手也未必就是沒有勝算,可他這樣的身份,要去同一個丫頭交手就未免有損身份了,迫不得已,只能臨時后退一步,不甘的暫且放開了展歡顏的手腕。 “小姐,您還好嗎?”墨雪也沒窮追猛打,和藍湄兩個先后奔到展歡顏的身邊。 展歡顏活動了一下酸麻的手腕,搖頭:“無礙!” 而彼時展培整個人都已經驚呆了,半天沒能吐出一個字—— 展歡顏身邊何時多了這么兩個膽大包天的丫頭?而且展歡顏竟敢當面對北宮馳動手? “武安侯,你當真是教女有方!”北宮馳自是咽不下這口氣的,順勢整理著袖子冷聲道。 展培一個機靈回過神來,臉色一沉就對展歡顏喝道,“你這孽女,竟敢對二殿下不敬,還不給我跪下!” “父親!”展歡顏的唇角翹起一個諷刺的弧度,目光平靜的看著他道,“您可看清楚了,今日是他梁王私闖朝廷命官的府邸,并且對女兒逾矩在先。女兒會對他動手也全是為了自保,女兒不覺得有錯,也不會跪!” “你——”展培目瞪口呆,“你這是用什么語氣和我說話?我是你父親,我叫你跪下——” 一個“孝”字壓下來,就足以叫人喘不過氣來。 展歡顏的心里就算是再怎么看不上展培,終究也不能做的太過分。 所以展培話音未落,她就先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展培本來已經怒發(fā)沖冠,此時一口火氣頂上來,卻敲在了棉花上,頓時就被頂的胸口發(fā)疼。 展歡顏跪在地上,卻是半分也不服軟,只道,“父親,現在是不是可以請您出面把二殿下請出去了,這里是女兒的院子,他人留在這里,不合適!” 展培當然也知道不合適,可是要他去趕北宮馳?他有幾個腦袋? 北宮馳更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狠狠的瞪她一眼,就扭頭將手里帕子往展培的懷里一塞道,“大小姐的屋子里藏著這樣東西,想必侯爺也是沒見過的吧?” 展培一愣,卻是老夫人先一步搶了那手帕在手,看過之后,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指著展歡顏,聲音脫線道,“大丫頭——你——” 一句話沒說完,就險些背過氣去。 “老夫人息怒,當心身子!”周mama連忙上前去給她撫著胸口順氣。 展培更是面上難堪—— 先是展歡雪,再是展歡顏,他一共也就生了三個女兒,現在就暴出兩個鬧了這樣丟人現眼的事情出來。 “來人,請家法!”展培怒道,暴跳如雷的大聲道。 跟過來的小廝遲疑了一下,剛要去辦,展歡顏已經輕笑一聲道,“父親何必動怒?請什么家法?不過就是云墨上次過來弄臟了帕子留在我這里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br> “你說這帕子是你表弟的?”老夫人道,這才松了一口氣。 “是??!”展歡顏點頭,面不改色。 展歡顏和裴家的關系親厚,和裴云英還有裴云默兩姐弟又常有走動,如果真是裴云默偶然弄臟了帕子留下來清洗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展培的心下稍定,冷著臉看向桃葉。 桃葉連忙垂下眼睛道,“奴婢不知!” 頓了一下,又補充,“奴婢才跟了大小姐沒幾天,也只見過表少爺一次,不過大小姐的話——當是不會錯的?!?/br> 言下之意,卻還是讓眾人去揣摩這事兒了。 出了一個展歡雪,已經叫老夫人跟著去了半條命了,這會兒她自是不希望展歡顏也給扯上這樣的事情來,當即就是下了定論道,“看來只是個誤會——” “老夫人慈愛,可是事關大小姐的閨譽名聲,總不能這么草率行事吧?”北宮馳卻是不肯善罷甘休,出聲打斷她的話。 這里他最大,就是老夫人也不敢公開逆著他意思。 “云墨這幾日離京辦事去了,父親和祖母若是還有疑問,那么過幾日等他回京,我請他過來當面交代一聲就是。”展歡顏道,說著你是話鋒一轉,看向了北宮馳,“二殿下,我們忠勇侯府的家務事,實在是不勞您來費心處理。您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登門不是有事要和我父親商量嗎?我就不耽擱你們了。” 展培聞言,立刻想起了正事,臉色又是明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