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北宮馳見她眼底迷蒙的眼波,心情突然就愉悅了幾分—— 女人終究只是女人,就算再聰明再有手段的女人,都會有弱點和軟肋,不能全面放開。 他上前一步。 展歡顏想要后退拉開距離,卻是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退避不得。 他的目光俯視下來,直視她的眼睛字字清晰而低緩的從唇齒之間迸射出來:“你今天的舉動,說是報復你父親的無情,實則還是為了警告本王的不是嗎?你睚眥必報,無所不用其極!好!這樣很好!本王突然覺得,如果真要娶了你,未嘗也就不是件好事!” 展歡顏的神色惱怒,冷笑道:“憑什么?” 這人是受了刺激了吧?之前她明明已經把話說的十分清楚了,他還說要娶? 北宮馳但笑不語,只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松了手,彈了彈袍子轉身大步離開。 展歡顏沒空和他計較,只就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就轉身進了院子。 只是北宮馳最后那一眼的目光卻讓她如芒在背,事后想想怎么還都覺得不自在。 屋子里,老夫人冷著臉坐在上首,展培訕訕的坐在旁邊,雪蘇則是忐忑的跪在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展歡顏進門的時候正聽得老夫人拍著桌子對展培罵道,“青天白日的,你就這么忍不???臟了顏兒的屋子不說,現在還當著梁王的面上丟了這么大的人,這要是傳揚出去,你的臉沒處擱不說,咱們闔府上下以后也都不用再出去見人了?!?/br> “是兒子糊涂?!闭古嘧约阂矝]想過會鬧了這一出,心里更是惱恨異常。 之前他是在書房里久等展歡顏不到,心里燥得慌,想著那丫頭別是又鬧性子,就過來房間里看,不曾想就剛好撞上雪蘇衣衫不整的藏在屋子里。 當時也不自知是怎么回事,就是沒忍住,稀里糊涂的就把人給辦了。 古大夫配的那劑藥其實效力也就是一陣,雪蘇被他剛一折騰就醒了,原是恐慌的想要掙扎推拒,奈何也是身上燥熱無力,不自主的就給應和上了。 展培臉上的神情尷尬,老夫人卻是怒火中燒,道:“你說,現在要怎么辦?” 怎么辦?橫豎也就是睡了一個丫頭的事兒,可這事兒難辦就難辦在是做在了展歡顏的屋子里。 展培自覺沒臉,見到展歡顏進來就避開了目光—— 總不能叫他為著這事兒去給自己的女兒當面道歉吧? “祖母,父親!”展歡顏上前,屈膝見禮,說著就不悅的側目朝雪蘇看過去,斥責道,“雪蘇你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蘇心里發(fā)苦,可是她能說什么?說是展歡顏算計的她?她也得要有這個膽子!若是展歡顏揪住不放再扯出展培交代她的事情來,老夫人還不得活扒了她的皮? “奴婢知錯了。”最后,雪蘇只是含淚對著上座的老夫人磕了頭。 “沒臉沒皮的狐媚東西?!崩戏蛉伺庖宦暎荒墚敱娯熈R展培,自是把所有的火氣都發(fā)泄在了雪蘇身上,指著跪在地上的雪蘇道,“我將你放在這里是叫你服侍大小姐的,你就是這么不安分,青天白日里的就想著爬侯爺的床?真當是這府里沒有規(guī)矩,能由著你亂來的是吧?周mama,去叫人牙子來,把這個下賤的東西給我發(fā)賣了出去?!?/br> 出了這樣的事,老夫人要賣了她定是要將她賣到那些不入流的下作地方。 雪蘇頓時就慌了,連忙告饒道:“老夫人,奴婢知錯,請老夫人開恩!不要將奴婢賣給人牙子,老夫人開恩,開恩?。 ?/br> 周mama看了展培一眼,沒見展培吭聲,就要出去傳令。 雪蘇一見就急了,連滾帶爬的撲過去抱住周mama的腿,求告無門之下只能轉向展歡顏道,“大小姐,看在奴婢伺候了您一場的份上,您替奴婢求求情,大小姐,求您了!” 雪蘇本就生的素凈文弱,這么一哭就當真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展培身上的藥力作用還沒完全過去,見狀就又是心頭一熱。 而老夫人看在眼里,眼神就越發(fā)憎惡了起來,道:“還等什么?拖出去!” 若在往常,周mama肯定二話不說的就照辦了,可是如今眼見著展歡顏在這府里混的如魚得水,此時便存了點別的心思,為難的看向展歡顏。 展歡顏拿眼角的余光斜睨了展培一眼,然后面露不忍之色的走上前去,對老夫人道:“祖母,您跟她一個丫頭較什么勁,說起來也不是什么大事,父親既然能將她看上眼,那就是她的福氣。而且雪蘇是個老實的,今兒個——” 展歡顏的話沒說完,面色困惑。 雪蘇的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就見展培目光審視的朝她看過來—— 就說是自己當時怎么會失控,難道是這個丫頭沒照他的吩咐辦事,為著上位而故意把藥下在了自己身上? 展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這樣一來也就解釋了為什么雪蘇會衣衫不整出現在展歡顏屋子里的原因了。 被一個女人算計的感覺并不好,但是有美人兒投懷送抱就是另一種滋味了。 所有對雪蘇,展培惱是惱的,倒也沒到仇視的地步。 這邊老夫人卻是沉著臉不吭聲。 展歡顏就又扯了她的袖子繼續(xù)笑道,“如今母親病著,崔姨娘也被關了,父親身邊都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服侍著,橫豎事情是都已經發(fā)生了,索性您就給個恩典吧。” 雪蘇一個丫頭,老夫人壓根就沒看在眼里。 只是今天展培做下的這事兒是的確不地道,叫她上了火。 展歡顏屋子里的人展培不好開口要,這會兒展歡顏主動開了口也就另當別論了。 “祖母!”見到老夫人的臉色稍有松動,展歡顏就聲音軟軟的又晃了晃她的手臂,“雪蘇是我屋里的人,平時也沒犯什么大錯,這就發(fā)賣了她,我這心里也是難受?!?/br> “你這丫頭,就你的心腸好,你也不想想,她這么做可不就是打了你的臉了?!崩戏蛉寺勓?,終于松口嗔了她一眼道。 展歡顏笑笑,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 老夫人又不能為著這點事情就和展培翻臉,于是就又冷了聲音對展培道,“你怎么說?” 展培看了雪蘇一眼。 雪蘇也是滿眼含淚眼巴巴的看著他。 江氏是個會哄人的,這些年一直都將展培抓的牢牢的,現在展培身邊除去已經廢了的崔姨娘不提,也就剩下一個同是年來色衰的白姨娘,再就是江氏安排的兩個暖床丫頭,那姿色和雪蘇自是沒法比的。 想著兩人方才顛鸞倒鳳時候的快意,展培還是有些眼熱,哪有不應的道理。 “嗯!那就留下她吧!”展培道。 雪蘇松一口氣,同時心里更如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難受的厲害。 雪蘇要留下來收拾東西,老夫人和展培就先行一步離開。 展歡顏就揮揮手也打發(fā)了桃葉出去,含笑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道,“你我好歹也是主仆一場,臨行前雪姨娘可還有話要同我說的?” “姨娘”二字入耳,雪蘇的身子就是不覺的抽搐了一下。 她愕然抬頭朝展歡顏看去。 展歡顏對上她的視線,笑容雅致從容道,“你不就是為了不做我的陪嫁才受了父親的指使來幫他謀算我的嗎?現在好了,我?guī)湍憧可狭烁赣H,日后你就不用再做我的陪嫁,也不用跟著我了。” 雪蘇的臉色瞬間刷白一片,眼中帶了絲恐慌的情緒看著展歡顏,可是嘴唇嗡動半天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展歡顏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就越發(fā)深了,道:“其實我還是很欣賞你不肯做妾的骨氣的,只可惜你用錯了法子。你跟著我的時間不長,許是不了解我的為人,你若是不想,但凡是與我說了,了不得也便如琦花那樣,回頭我尋個由頭將你名正言順的放出去就是了??上О?,你非要繞了這么大的一個彎子來作繭自縛?!?/br> 展歡顏嘆一口氣,這一口氣自是替雪蘇嘆的。 雪蘇目瞪口呆,身子一軟,就茫然的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是我做錯了嗎?我——” 她只是不想被人cao縱了命運,做貨物一樣的被送出去。 不得已,才想要另尋出路。 展歡顏只是看著她,但笑不語。 雪蘇愣了片刻,突然一個機靈回過神來,膝行過去拽了展歡顏的裙子道,“大小姐,奴婢知錯了,今天的事,的確是我想岔了,你幫幫我!你說的對,我只是不想給人做妾而已,大小姐,我——” “晚了!”展歡顏搖頭,看著她的目光之中再無悲憫。 她起身,扯著裙子抖開雪蘇的手,走到旁邊道,“這世上沒有后悔藥吃,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你也別覺得是我心狠,想想今天你們原本想要對我做的,如果真的事成的話我會是個什么下場?這樣相形之下,我對你做的,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想要害人,就應該提前做好東窗事發(fā)的準備。 對于雪蘇,展歡顏是真的沒有半分同情。 雪蘇方才也只是聽了展歡顏說是能放她出去的話才腦子一熱,這會兒想明白了也只能認命—— 清白都沒了,現在她若是求了出府那也就無異于自尋死路。這也是她之前為什么會迫不及待對展培和老夫人求情的原因。 不想做妾!不想做妾呵—— 可是到頭來,還是淪落到這么個下場,甚至于比之前的處境更糟,展培的年紀,老的做她的父親都綽綽有余。 “你去吧!”展歡顏見她想明白了就擺擺手。 雪蘇渾渾噩噩的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守在院子里的桃葉這才探頭探腦的走進來,一邊走一邊不住的回頭去看雪蘇的背影道,“大小姐,雪蘇的這個樣子,別是要想不開吧?” “不會!”展歡顏道,只丟下斬釘截鐵的兩個字就沒了后話。 雪蘇要是真有那般烈性,早就該在被抓包的時候就一頭撞死了,她自己都知道馬上見風轉舵的去求展培將她收房,現在再說要去尋短見,那就未免矯情了。 桃葉聽了這話,也不敢再多問,只就忐忑不安的垂首站在那里,不住的拿眼角的余光去瞥展歡顏臉上的表情。 可奈何展歡顏卻是一直沒有回頭,只就站在一盆蘭草前面輕輕觸動著翠綠的葉子賞玩。 “說說你的想法吧?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對雪蘇下手太狠了?”過了好一會兒展歡顏才突然開口。 桃葉的心頭一跳,忙是跪下去,惶恐道,“奴婢不敢!” 展歡顏莞爾,點頭道,“知道不敢就好?!?/br> 桃葉愕然,眼神惶恐的猛地抬頭朝她看去。 雖然雪蘇存了害人之心在前,可這大小姐也是大家閨秀,使了這種骯臟的手段之后按理說都會怕名聲受損的,她原是以為展歡顏會解釋一二說明自己的無可奈何,卻不想展歡顏丟出來就只是威嚇和警告。 見到桃葉吃愣,展歡顏就回頭看過來,道:“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你玩忽職守偷jian?;淖镓熈?,雪蘇的事剛好也給你提個醒兒。在我的院子里做事,別的都不打緊,唯一的一條就是你要分的清楚,到底誰才的你是主子。生了外心思的下場,你們都擔待不起。” “奴婢明白,奴婢再不敢了。”桃葉忙道,心里七上八下的。 雪蘇在進府之前家里就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哥,這事兒桃葉其實是知道的,雪蘇一直都只想著將來能贖身出府去守著她表哥過日子,可是卻被老夫人看種,送到了展歡顏這里。 展歡顏今天看似是替雪蘇求情沒叫老夫人把人給發(fā)賣了,但是也迫的雪蘇走投無路去做了展培的枕邊人,斷了雪蘇這一輩子的念想,真要算起來,展歡顏的這一招才當真是誅心之舉,狠辣的可以。 桃葉可不敢當她是心慈手軟才饒了雪蘇不死的,同時自己的心里更是警鈴大作,提防了起來。 展歡顏的目的答道,也就不再多言。 打發(fā)了雪蘇,展歡顏就轉身進了屋子,從梳妝盒底層的暗格里取出之前裴云默給她送過來的那封信。 信上記錄的是雪蘇和桃葉兩人的底細,桃葉只一心想著攀龍附鳳,心機不是很深,可是雪蘇不然,并且一開始就因為老夫人挑了她過來的事情而懷恨。 這會兒展歡顏倒是生出幾分后怕的心思來,也好在是提前得了裴云默的提醒,否則話她還真有可能栽在這里了。 心里唏噓著微微一笑,展歡顏便取了燭火將那信紙燒了。 而彼時在回梁王府的馬車上,孫遜卻是面色凝重,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的開口道,“王爺,這展大小姐實在是膽大包天,居然連自己的父親都能下手謀算,這樣的女人——” 話到后面,他就又突然自動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