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古大夫從聽雪樓出來,心里總歸是不踏實,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得要去見展歡顏一面,把展歡雪那邊的情況一五一十的都說了。 這夜展歡顏的房里留了琦花值夜,這些事遲早都要抖開的,所以展歡顏也沒特意防著她。 聽了古大夫的話,展歡顏就只是打發(fā)他回去安心的呆著,多余的話一句沒有。 待到古大夫出去,琦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可思議道,“大小姐,按理說都出了這樣的丑事了,放在哪個大戶人家,二小姐這樣的人就算不直接處置了,也要送到莊子上去的,侯爺和老夫人怎能這般縱容她?” 為什么縱容?不就是因為他們還指著把展歡雪送進宮去攀龍附鳳嗎? “你忘了二meimei還有一個在太后娘娘身邊當紅人的舅舅了嗎?祖母和父親就算是再氣,也總要留幾分情面的?!闭箽g顏道。 江氏的藥砸了,并沒有真的給展歡雪灌下去,她是不可能會突然就改了主意的,所以不用想,一定是得了旁人的指點,而這個人,就只能是江總管了。 就說京城之內能利用的人那么多,北宮馳母子怎么就會找上展歡雪了,想必之間就是這位江總管牽線搭橋,起的大作用了。 只不過這么看來,那江總管對江氏母女兩個的所謂親情只怕也是虛的,萬事還都是系在單太后和北宮馳身上,對這雙母女最多也只是個利用罷了。 琦花聽了這話,還是十分唏噓。 展歡顏見她一知半解的模樣,更怕這事兒若是真的說出來會把她嚇著,便打發(fā)了她下去。 琦花退出去,在外間的睡榻上睡了,展歡顏躺在床上,卻是了無睡意。 她知道,這一晚的事情到這里還沒有全完呢,展培又不是傻子,如果其中沒有江總管的攙和還好,這么一摻和,他若再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來,這么多年的官他也算是白做了。 只怕—— 他是不會留著展歡雪活到天亮了。 心里微微一嘆,展歡顏便也不再多想,閉了眼睛睡下。 這邊老夫人和展培回了錦華苑,打發(fā)了下人出去,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握住展培的手道,“老大,雪丫頭的事,你看到底要怎么辦?為什么我這心里總是不踏實,如果真要把她送進宮去,這萬一要是——” “母親你糊涂了嗎?”展培冷著臉道,端起茶碗一飲而盡,咬牙切齒道,“之前我就奇怪,京城里的名門閨秀那么多,為什么太后娘娘就會看上雪丫頭了,今天要是不出這回事,我們只怕還都要被一直蒙在鼓里的?!?/br> “那江總管和江氏是親兄妹,他替雪兒謀劃一二也在情理之中,他在太后娘娘面前又是個很有臉面的。”老夫人狐疑道,看著展培臉上陰冷諷刺的表情十分不解。 “只怕他不僅是在單太后面前有臉面,而是整個心思都撲在他的主子身上的吧?!闭古嗬湫?,“之前的情況姑且不提,只就說現在,他明知道雪兒和梁王之間有了牽扯,還要把雪兒送進宮去,母親你就沒仔細想想他這是為什么?皇上是當朝天子,掌握生殺予奪的大權,他不過去太后宮里的一個區(qū)區(qū)五品的太監(jiān)總管,他如何敢起這樣的心思?把一個失貞的女子送到皇上的龍床上?他到底是有幾顆腦袋?” 老夫人聽的云里霧里,一直不得要領。 展培站起來,負手在屋子里踱了兩步,臉色就越發(fā)的陰沉道,“這樣的事情,若說是他自己的心思,我可不信,八成——都是姜太后暗中授意的,這件事——怕是里頭的道道兒深著呢。” 老夫人就算是再精明,但到底也只是個后宅夫人,對于朝廷和皇室的事情,她懂的不多。 “雪兒不能入宮!”展培道,語氣十分肯定,“不管江海他給了再多的保證都好,雪兒也絕對不能入宮,一旦東窗事發(fā),咱們府上擔著的就是欺君之罪,查抄下來是要滅九族的?!?/br> “可這皇家的婚事,豈是我們說退就能退的?”老夫人道,六神無主。 “按理來說,這事兒的確是容不得我們做主,可如果雪丫頭她人沒了呢?”展培道,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 老夫人與他的實現一碰,突然打了個寒戰(zhàn)。 皇家的婚事他們不能拒絕,可如果展歡雪沒了呢? “你是說——”老夫人一驚,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 “這里頭的道道兒深著呢,雖然我也一時半刻的不能參透,但總歸我們若是摻和進去,絕對沒有好處?!闭古嗟溃鄣组W著幽暗的冷光,手掌一橫對老夫做了個手勢,“母親,若是命都沒了,計較的再多又有什么用?雪丫頭那里,一定不能叫她入宮?!?/br> 江海那個閹人,竟然敢打著主意給皇帝戴綠帽子?這話也就江氏那種蠢笨無用的婦人才會相信,真當他展家的人個個都是傻的嗎? 老夫人聽著,心里亂糟糟的,雖然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辦法把這個彎子繞過來,但兒子的話,她總歸還是深信不疑的。 “那就都照著你的意思去辦吧,現在我這心里頭也是七上八下的?!崩戏蛉说溃蛔〉挠檬謮褐乜?,總覺得心里憋著一口氣,怎么喘都不暢快。 “嗯!”展培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下半夜的時候,古大夫就又找到了展歡顏這里。 琦花聽了敲門聲,不覺奇怪,皺眉道,“大小姐,這大晚上——” “沒關系,開門讓他進來吧。”展歡顏道,穿了衣服起身。 古大夫慌慌張張的撞進門來,神色惶恐道:“大小姐,不好了,方才侯爺過去小的那里叫小的開了一帖藥,小的瞅著這事情似是不妙,侯爺他——他——” 古大夫說著,身上就隱隱有些顫抖,“侯爺八成是定了心思,要把二小姐的事情給徹底抹掉了!” 話不用說的太明白,言下之意展歡顏自是清楚—— 她的父親,想必是已經看出了這件事里另有蹊蹺,為了保命和遮丑,這是要把展歡雪給除了一了百了了。 曾經當眼珠子一樣捧在手里的女兒,都是說除就能除掉的,更何況是她這樣一個生來就不被待見的?在這座府宅里頭,她還能指望什么? 展歡顏的唇角不覺浮現一絲冷笑。 古大夫擦了把汗,道:“大小姐,您再給小的紙條明路吧,侯爺的話,小的不敢違背,如果回頭若是叫夫人知道了,那鐵定是要小的給二小姐賠命的!” “那你還等什么?”展歡顏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還不趕緊的去把消息透給母親知道?至于母親她能不能趕得及過去,就全憑二meimei的造化了。” 古大夫得了這話,心里飛快的略一權衡就趕緊的去了。 琦花關了門,憂心忡忡的走過來道,“大小姐,侯爺要處置二小姐,您何必插手去管?” 上一回展歡雪都已經想要設計害了自家主子的性命了,這會兒琦花對展歡雪的死活卻是半點也不放在心上的。 “誰說是我插手的?”展歡顏微微一笑,卻是不答反問。 展培要對展歡雪下手,和她沒有關系,不過是他們那些人在那里狗咬狗,只是她卻是不介意借機把水攪的更渾一點的。 對于展培和展家,她本來就沒有抱著太大的希望,只是關于她母親的死因,她還是得要一個真相的,如果真的證明里頭也有展培的手筆,那這個所謂的父親—— 不要也罷! 琦花對她的心思向來都拿不準,見她不想多言遂也就作罷,重新服侍她躺下,不想過了沒多一會兒外頭就又有人來敲門,卻是展歡欣帶著丫頭過來了。 琦花點了燈,回頭去看展歡顏,道:“大小姐,三小姐這個時候過來,怕是沒什么好事。” “八成是母親授意她過來尋我的。”展歡顏道,抬了抬下巴示意琦花去開門。 展歡欣如今投靠到了江氏身邊,趕上這么個機會,自是要出幾分力氣的。 “奴婢見過三小姐?!辩ㄩ_了門,把人引進來。 展歡顏穿了鞋子下地,見到臉色微白,一臉慌張的展歡欣就不解的皺了下眉頭道,“這三更半夜的,三meimei怎么突然過來了?” “大jiejie,府里出事了?!闭箽g欣道,咬著嘴唇,臉色惶惶,看上去十分慌亂的模樣。 她走上前來一步,本是想要來握展歡顏的手,可是觸及展歡顏眼中冷淡的神色,不知道為什么,心里一抖就又順勢收了手,尷尬道,“方才我得了丫頭的稟報,說是二jiejie惹了父親的不快,父親一怒之下要對她動家法,好像是連祖母都驚動了。大jiejie,這是要出大事了,我們是不是也要過去看看?” 動家法?是直接要命才對! 展歡顏沒動,神色之間略有幾分為難道,“既然是父親的意思,難道我們還能攔著嗎?只怕去了也于事無補吧?!?/br> 展歡欣見她一副不慍不火的脾氣就有些急了,道,“可是也不知道二jiejie那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平日里也就是我們姐妹幾個處在一起,萬一有什么事叫父親遷怒于我們可就糟了,大jiejie,我心里現在怕的很,我們還是過去看看吧?!?/br> 展歡顏看她一眼,卻是不肯松口。 展歡欣不由的更急,聲音里都帶了哭腔,不住的攪著手里的帕子:“大jiejie——” 展歡顏抿著唇猶豫良久,最終就在展歡欣幾乎是等不得要給她跪下去的時候才勉強松了口,嘆息一聲道,“那好吧!” 展歡欣松一口氣,青玉打著下手,幫襯著琦花一起給展歡顏梳妝更衣,然后一行人便火急火燎的去了聽雪樓。 彼時那邊已經炸開了鍋,還沒進門就先聽到江氏的嚎哭聲,在夜色中聽起來分外凄慘:“老爺,妾身服侍您有將近二十年了,從來沒有求過您什么事,雪兒她也是你的女兒,你怎么能這么狠心?” 兩人一前一后的跨進門去,旁邊座上臉色暗沉的老夫人已經一個凌厲的眼波橫過來,呵斥道:“三更半夜的,你們兩個跑來做什么?” 展歡欣一聽,趕緊跪下,一聲也不吭。 展歡顏心里微微提了口氣,走過去。 江氏抱著展歡雪坐在地上,涕淚橫流,展歡雪本來就因為小產而去了半條命,這會兒整個人都木楞楞的,雙目無神,嘴唇發(fā)抖,像是一局玩偶一樣只是任由她抱著。 展歡顏看了兩人一眼,然后便對老夫人和展培行了禮,道:“祖母,方才三meimei去我院子里尋我,說是二meimei惹了父親的不快,父親要動家法,便叫著我來一起幫著勸一勸,二meimei這到底是怎么了?竟然惹得父親動了這樣大的火氣?” 展歡欣要拿她出來當槍使,門都沒有! 展培聽了這話,立刻狠狠的瞪了展歡欣一眼道,“誰叫你們過來的,都滾回自己的院子里去?!?/br> “父親!”展歡欣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神情瑟瑟的看向展培。 展歡顏卻只是直接面對老夫人,滿臉的無辜。 展培要毒殺自己的親生女兒,這話他是如何也不能當眾說出來的,否則若是叫展歡顏和展歡欣也跟著寒了心,日后父女之間是必定要離心的。 老夫人和展培有口難言,而江氏的機會卻是到了,見狀她便是冷笑出聲道,“侯爺,老夫人,就算雪兒做了天下的錯事,她也是展家的女兒,你們這樣驟然出手就要她的命,傳出去只會叫人覺得咱們展家的人薄涼無情,你們就不怕來日里被外頭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嗎?” 展歡欣聞言,整張臉瞬時刷白,不可置信的看向江氏—— 之前江氏叫人給她傳信,只說是要動家法,展歡雪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逼著展培一出手就直接要她的命? 展歡顏也露出幾分訝然之色,扭頭朝展培看去。 展培額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齒的指著江氏,“都是你教導出這樣寡廉鮮恥的小賤人,我展家的名聲就算是全部毀在你的手里了,你還好意思在女兒們跟前這樣大言不慚的說話?簡直不知所謂!” 他說著,就越發(fā)的火大,對著院子里大聲嚷道,“來人,給我把這個賤人拖下去,關到祠堂里去?!?/br> 老夫人的臉色烏黑,一聲也不吭。 外頭進來兩個婆子,就要架著江氏往外走。 江氏也是豁出去了,一邊被人拽著,一邊惡狠狠的看向展歡顏和展歡欣道,“侯爺,這樣子把事情鬧開了,你真的覺得展家的其他人能摘的干凈嗎?你就不怕這兩個丫頭的名聲也跟著毀了,展家的女兒都不要說親嫁人了嗎?” 既然要她的女兒死,那就索性把所有人都一起拖下水。 展歡欣聞言,就是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這會兒她總算明白了江氏讓人把她和展歡顏叫來的原因了,原來是要那她們做籌碼來威逼展培就范的。 架著江氏的兩個婆子聞言,手下力道都不覺的松了。 江氏一把抖開兩人的手,又撲回去抱住了展歡雪,惡狠狠道,“這件事我哥哥已經知道了,你們今天要是真敢動了雪兒,他是決計不會善罷甘休的?!?/br> “你威脅我?”展培聞言,卻是怒極反笑。 “妾身只是就事論事,我現在不求別的,只求雪兒能夠活命!”江氏道,大有一種玉石俱焚的冷厲,無所畏懼的和展培對視。 兩個人,四目交接,波濤暗涌中各自都有凜冽的殺意沸騰。 老夫人在旁邊看著,就更覺得太陽xue那里跳騰的厲害,她抬手揉了揉。 展歡顏見狀連忙過去接手替她輕輕的按了兩下道,“祖母您還好吧?” 老夫人閉了下眼,氣喘吁吁的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就擺擺手道,“橫豎都已經鬧到這一步了,周mama,你跟兩個丫頭把事情都說了吧?!?/br> 周mama應了,把事情的始末言簡意賅的轉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