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歡雪那個樣子，確實是有些過了。

    老夫人狐疑的看著，展歡顏便道，“祖母，我看著二meimei的臉色的確是不太對，還是叫古大夫來看看吧！”

    江氏想要推辭，但是看到老夫人那張冷臉?biāo)煲簿椭荒苋塘?，只是惡狠狠的瞪了展歡顏一眼——

    都是這個死丫頭多事。

    素雨得了吩咐趕緊的去了，不多一會兒就帶著古大夫從外面進來。

    見到屋子里的狀況，古大夫的一顆心瞬時就提了起來，走過去給老夫人行禮，“老夫人，您這么急著傳喚小的過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爽利的？”

    “祖母沒事，可是二meimei那樣子瞧著好像不太對勁，古大夫快去看看吧。”展歡顏道，面有憂色。

    “是，大小姐！”古大夫恭恭敬敬的應(yīng)了，拿眼角的余光去打量她的臉色，原是怕她有話吩咐，但見對方容色如常也就沒再遲疑，背著藥箱走過去。

    江氏心里暗暗著急，趁著老夫人不注意就滿是警告意味的瞪了古大夫一眼。

    這一個細微的小動作，卻是不巧落在了周mama的眼睛里。

    周mama的心里一動，便彎身撿了腳邊的一片碎瓷揣在了袖子了。

    展歡顏見了，只于心中微微一笑，并沒有做聲。

    古大夫去給展歡雪診了脈，臉上神情不由大駭，江氏一看不對勁，連忙上前擋在旁邊，冷聲道，“雪兒她方才被丫頭氣著了，應(yīng)該沒什么事吧？”

    古大夫被她的話壓著，吞了口唾沫只能閉了嘴，硬著頭皮道，“是，小的這就給二小姐開一副安神藥?！?/br>
    “嗯！”江氏點頭，松一口氣，回頭走到老夫人身邊道，“母親，既然雪兒這里沒什么事了，您看這天色也晚了，您也早些回去歇著吧?！?/br>
    老夫人心里多少還有幾分懷疑，不過想著江氏也不能鬧出什么大的動靜來，遂也就沒有深究，起身扶著展歡顏的手往外走，臨走還不悅的看了眼江氏的肚子道，“你如今的月份也不小了，自己上點心，沒事就好生養(yǎng)著，事情都交給下頭的人去辦。”

    “是，兒媳記下了?！苯洗故讘?yīng)下，目送了老夫人離開。

    古大夫既然已經(jīng)說了展歡雪無礙，這會兒又不好再留下來惹人懷疑，也跟著一并出來。

    江氏陰著臉看著眾人的背影，咬牙吩咐李mama道，“雪兒這里我不放心，今晚你就守在這里吧，看著她?！?/br>
    “夫人放心吧！”李mama點頭。

    江氏折騰了大半個晚上，自己也是頭昏腦漲，就先回了翠華苑。

    這邊展歡顏把老夫人送回了錦華苑就告辭回了墨玉齋。

    路上琦花忍不住道，“大小姐，奴婢瞧著二小姐的樣子好像是魔障了一般，昨兒個見到的時候還好好的，這太奇怪了。”

    “大概是真的受了驚嚇吧。”展歡顏道，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樣。

    琦花見她對這事兒沒什么興致多談遂也就罷了。

    主仆一行回了墨玉齋，展歡顏沐浴之后便打發(fā)了琦花下去，走前又吩咐，“今兒個晚上別睡的太死，注意著點府里的動靜，有什么事就馬上來告訴我?！?/br>
    “是！”琦花應(yīng)了，并沒有多言。

    晚間無事，展歡顏就早早的睡了。

    老夫人那邊心里卻不知道為什么，總是不踏實，洗漱過后又坐下念起經(jīng)來。

    過了一會兒周mama從外面進來，臉上神色凝重道，“老夫人，怕是要出事了！”

    老夫人自己的心里本來就不太平，聞言猛地就睜開眼，“怎么？”

    周mama臉上陰云密布，走過去，從袖子里掏出用手絹包著的兩片碎瓷遞過去道，“老夫人你瞧這個，這是之前奴婢在二小姐屋子里撿來的藥碗碎片，覺著奇怪就拿去找古大夫給看了。”

    “嗯？”老夫人皺眉，警覺起來，“是里頭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周mama嘆一口氣，“豈止是不干凈！古大夫原是不肯說的，奴婢覺得這事兒有蹊蹺，就叫人打了個他幾個板子他才招的，說是昨兒個晚上夫人身邊的李mama去他那里求了一帖落胎的藥，這碎碗上沾的就是?！?/br>
    老夫人聞言，不由的勃然變色，一下子把手里佛珠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周mama焦慮不安，目光四處亂飄，“老夫人，您說夫人她這是要做什么？”

    老夫人的心里也是十分不解。

    誠然，這事情她是無論如何也聯(lián)想不到展歡雪那里，最先關(guān)注的就是江氏自己的那個肚子?？墒亲笥蚁胂脒€是拿不準，畢竟江氏對那個孩子也是看重的很，她萬也犯不著和自己過不去。

    “你去把李mama叫來！”老夫人沉默半晌，冷著聲音道，“先別驚動了江氏，我倒要看看她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是！”周mama應(yīng)了，趕緊就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老夫人的一張臉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一聲不吭的坐在那里，眼中隱隱已經(jīng)有熊熊怒火閃爍。

    這邊江氏才回到翠華苑，屁股還沒做熱呢，后頭李mama緊趕著就已經(jīng)追了回來，一進門就哇的一聲大哭著撲到了江氏腳邊。

    江氏病懨懨的才在榻上靠了，聽了她的哀嚎腦中嗡的一下，噌的就坐了起來，“鬼叫什么？不是叫你在聽雪樓看著雪丫頭嗎？”

    “夫人，不好——不好了！”李mama語無倫次，涕淚橫流，“您快去看看吧，二小姐——二小姐出事了！”

    “怎么？”江氏一驚，還不及細問就趕緊的先開始穿鞋子。

    李mama也顧不得解釋，出門仍是沒叫其他人跟，只叫了江氏的兩個貼身丫頭翠竹和翠玉跟著，主仆四個火急火燎的直奔聽雪樓。

    李mama為了防止風(fēng)聲走漏，回去之前就先把聽雪樓里一干的丫頭婆子全部打發(fā)了，這會兒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主屋里頭有些燈火透出來。

    李mama走的飛快，把江氏一行引著進去，彼時丁香已經(jīng)醒了，整個屋子里就她一個人在伺候，可是她整個人卻是六神無主，只跪在床邊握著展歡雪的手不住的喚著：“小姐！小姐！”

    展歡雪躺在床上，一張小臉煞白，滿臉都是冷汗，神色痛苦，渾身都在不住的打顫。

    江氏一見她的這個樣子，頓時就是心口一揪，對李mama道，“怎么回事？剛剛我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這才一刻鐘的功夫都不到——”

    “夫人！”李mama悲痛道，卻沒給她細說，只是走上前去，把展歡雪蓋在身上的被子掀開一角。

    展歡雪已經(jīng)換了寢衣，可是素白長褲上頭已經(jīng)被血水浸染了一片，身下褥子上也都血，整個下半身都泡在了殷紅刺目的血水里。

    “之前夫人剛走二小姐就嚷著說肚子疼，然后就開始流血不止?！崩頼ama道，不住的搓著手，慌亂不已，“奴婢瞅著不好，就只能去叫夫人過來了，夫人您看，二小姐的這個樣子怕是不好了，這八成是要小產(chǎn)了！”

    江氏看著，頭腦里一陣一陣的發(fā)暈，身子連著晃了幾晃，好在是被李mama扶著才勉強撐住。

    “怎么會這樣？”江氏喃喃道，一看展歡雪衣褲上的血跡就覺得眼前發(fā)黑，是被李mama用力掐著手才勉強穩(wěn)住。

    “趕緊的，拿些被褥衣物把她的腿給墊高了?！泵銖姸硕ㄉ瘢线B忙吩咐。

    幾個丫頭得令，趕緊翻箱倒柜的倒騰出一些東西來。

    “母親！”展歡雪滿臉淚痕，恐怖不已的哀哀哭泣，“我這是怎么了？母親，我好怕，你救我，你救救我！”

    她自己是真的嚇壞了，從小到大她還從不曾見過這么多的血，尤其這會肚子還疼的厲害，里頭像是被人拿什么不住的翻攪一樣，疼的五臟六腑仿佛都被人揉捏在了一起。

    江氏也是慌了神，不住的打著冷戰(zhàn)。

    她快走兩步過去，握住展歡雪的手，顫聲安慰道，“別怕，沒事，沒事！”

    李mama等人幫著找了東西給展歡雪墊高了腿，可是那血水還是止不住的從她的身體里往外流，新?lián)Q的褥子很快又被染紅了。

    “母親，我好痛，我會不會死？怎么辦？怎么辦??？”展歡雪用力掐著江氏的手，痛苦之余指甲都掐進了江氏的血rou里

    江氏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定主意，她自己前幾年也曾小產(chǎn)過一次，可當(dāng)時是有大夫和有經(jīng)驗的穩(wěn)婆貼身照看著，也沒出這么多的血。

    屋子里幾個丫頭也是頭次經(jīng)歷這樣的事，個個都是白著臉不敢吭聲。

    李mama看著展歡雪流血不止的樣子，不覺的就又慌了，道，“夫人，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奴婢瞅著二小姐這樣子，可別是待會兒要大出血了就不好了，還是叫大夫吧，萬一弄不好，就是要出人命的?！?/br>
    展歡雪未婚先孕，這樣的事無論在哪個大戶人家里頭都是容不得的。

    可是女兒的一條命也不能直接就扔在這里不管。

    “嗯！”權(quán)衡再三，江氏終于還是點頭，道，“李mama還是你親自去吧，把古大夫叫來，記住千萬別走漏風(fēng)聲出去，萬一叫老爺或是老夫人知道，雪兒就沒命了。”

    “奴婢明白！”李mama應(yīng)著，一跺腳就趕緊的去了。

    “母親，我不會有事的是不是？我還不想死！”展歡雪靠在江氏懷里越哭聲音越虛弱，到了后面就只剩下低泣。

    江氏拿了帕子給她擦額上的冷汗，一邊也是魂不守舍的動著嘴皮子：“沒事，沒事！”

    她現(xiàn)在納悶的是，那碗藥當(dāng)時明明展歡雪根本就沒沾染上，怎么會突然之間就鬧到要小產(chǎn)？而且還一發(fā)不可收拾，直接就去了半條命一樣。

    江氏的心思轉(zhuǎn)的飛快，突然又想到江總管過來時候給她的警告就更覺得頭皮發(fā)麻，冷不丁打了個寒戰(zhàn)。

    這邊屋子里有濃烈的血腥味不住的彌散開來，江氏怕這味道散出去惹人懷疑，就叫翠玉點了味道最重的熏香。

    不管怎么樣，一定要把這件事給完全遮掩住。

    左等右等的古大夫也不來，江氏漸漸的就有點坐不住了，擰著眉頭對翠玉道，“你去看看，李mama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br>
    “是！”翠玉應(yīng)著，趕緊就去了，去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卻是一個人神色慌亂的跑進來。

    “古大夫呢？”江氏皺眉，不悅的斥道。

    “夫人，古大夫不肯來！”翠玉道，拿眼角的余光打量一眼江氏的眼色才道，“古大夫被周mama叫人打了板子，這會兒正臥床不起，奴婢請不動他！”

    “什么？”江氏的聲音脫線，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說什么？再說一遍？古大夫被誰打了？”

    “是老夫人身邊的周mama?！贝溆竦?，“夫人，古大夫說周mama逼了他，他也是沒法子！”

    江氏聞言就是雙腿一軟，猛地又跌坐在了床沿上。

    展歡雪的事情若是捅到老夫人那里去，就什么都完了！

    可是現(xiàn)在，展歡雪人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能瞞得住嗎？

    “夫人，怎么辦?。俊贝溆竦?，急的哭了出來，“剛才奴婢回來的時候遇到花園里打理花圃的小廝，說是李mama好像也被周mama強行帶去了錦華苑?！?/br>
    李mama被帶去了老夫人那里，那就要做好東窗事發(fā)的準備了。

    江氏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了血管里，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的杵在那里，直至翠玉推了她一下她才如夢初醒。

    “夫人，怎么辦？您快給拿個主意吧！”翠玉催促道。

    拿主意？現(xiàn)在能怎么辦？

    江氏的腦子里亂糟糟的，還不等她冷靜下來，院子里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院子里的丫頭婆子都被李mama提前支開了，老夫人等人一路殺來，根本就沒受到半分阻力。

    大門被人一腳從外面踹開，第一個進門的卻是臉色鐵青，黑面神一樣的展培。

    江氏的腿一軟，直接后退了好幾步，囁嚅道，“侯爺！”

    展培一步跨進門來，也不等老夫人跟進來就直奔了里屋，二話不說把江氏推到一邊，看到滿床蔓延的血跡，他的臉色就瞬間扭曲，幾乎抵達暴怒的邊緣。

    “侯爺，您聽我說——”江氏驚恐不已的張了張嘴。

    “你教導(dǎo)出來的好女兒！”展培怒道，一把將她揮開。

    江氏的身子一個不穩(wěn)就往后跌去。

    “夫人！”翠玉和翠竹兩個早有準備，趕緊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