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齊國公府的二少爺是和大小姐同歲的,方才在車上她雖然迫于北宮烈的氣勢一直沒敢仔細去看他的臉,可是那男人怎么也不像是個年方十六歲的青澀少年。 那么他是誰?想起方才車上的種種,琦花突然就有點腿軟。 裴云默到底多大年紀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展歡顏也并沒有刻意隱瞞,與其叫琦花去胡亂揣測,倒不如她先發(fā)制人。 “琦花,扶我進去吧!”展歡顏道,稍稍用力握了下她的手,是個示警的意思。 琦花的身子微微一抖,大氣不敢喘的連忙扶住她,小聲道:“是,小姐!” 展歡顏的神色淡淡,看不出息怒,又對姜婆子道:“姜mama,張mama和巧心一會兒當是會坐咱們府上的馬車回來,您多留心點?!?/br> “是,大小姐!” 姜婆子應了,展歡顏于是不再多言,被琦花攙扶著小步挪進門去。 琦花一直小心翼翼的拿眼角的余光打量她,但見她神態(tài)自若的模樣也不敢多說什么。 姜婆子到底是把展歡顏扭傷的事報了江氏知道,江氏自己都在臥床,自然也沒那個閑心來看她,直接吩咐人請了古大夫去瞧。 這邊的街上展歡顏一走,北宮雪洛就冷著臉走到北宮馳身后,撇撇嘴道,“白忙活了,枉費我們辛苦做了這么半天的戲,這個女人真是不識抬舉?!?/br> 北宮馳沒有說話,一直盯著馬車消失的那個街角,目光冰冷而帶了一抹陰鷙的神情。 起初他還以為是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這會兒卻是篤定,展家這位大小姐對他的確是帶著明顯的戒備的。 以他的身份和風度,又是主動獻殷勤,換做尋常女子不是早就應該趨之若鶩了嗎? 北宮雪洛見他不語便有些著急道:“我都說了直接讓母后降下懿旨賜婚就好,你非得要自己出面來碰這個釘子。哥哥你身份尊貴,人品樣貌又都是一等一的,直接將她娶進門不就得了,你還怕她不對你傾心?我就不信她真要嫁了你,胳膊肘還能往外拐了。” 北宮雪洛身為公主,天生就有種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自然不會把展歡顏這小小的一個侯府千金看在眼里。 “真像你說的那么簡單我還用費這份心思嗎?”北宮馳不悅的冷冷掃了她一眼,“她畢竟不姓裴,如果只我為了娶妻,我會把區(qū)區(qū)一個忠勇侯府看在眼里嗎?娶了她頂什么用?我要的就是她對我死心塌地,只有這樣她才能一心一意的替我去籠絡齊國公?!?/br> 如果展歡顏是裴家的女兒,那么直接娶了也就是了,聯(lián)姻之后他們雙方就相當于是自動綁在了一條船上,可現(xiàn)在展歡顏卻只是齊國公裴獻的外孫女,真想要把齊國公拉下水勢必得要展歡顏靠著這重關系去下一番苦工替他收服老爺子。如果不能讓展歡顏甘心替他賣命,娶了這個女人也是白娶。 “不過就是個小家子氣的女人罷了!”北宮雪洛哪能明白這些,不屑的冷哼。 北宮馳對她的沒腦子很是厭惡,卻沒心思和她計較,冷笑一聲道:“這話你說對了,不過是個養(yǎng)在深閨的女子罷了,我就不信她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言罷就對孫遜道:“去查一查,裴家的馬車是從哪里來的?!?/br> 今天展歡顏本來已經(jīng)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偏偏裴家的人出來橫插一杠子壞了他的事,哪有這么巧的。 孫遜應下,轉身快速消失在人流里,北宮馳也沒了興致在這里多留,帶著北宮雪洛上了馬車離開。 馬車上,他的臉色一直陰沉的可怕。 他在人前一貫都是一副平和安定的君子扮相,這一刻就連一直目中無人的北宮雪洛都能感覺到他周身明顯的怒氣,很識趣的沒敢打擾他。 北宮馳已經(jīng)成人,是在宮外另外開辟了王府的,他先把北宮雪洛送回宮,回到王府的時候孫遜已經(jīng)在書房等候。 “怎么樣?”北宮馳道,徑自走到最里面的書案后頭坐下。 “果然不出殿下所料,這件事里頭的確是有些貓膩的?!睂O遜回道,“屬下已經(jīng)查清楚了,之前是展大小姐的丫頭拿著帖子去泰和樓找的人,那泰和樓的東家卻不是別人,正是齊國公府的二公子,裴云默?!?/br> “裴云默?”北宮馳沉吟一聲,眉頭不由的皺緊,“這個人向來不羈,在權貴圈子里是個不入流的角色,怎么他人在京城嗎?” “這就不清楚了。”孫遜搖頭:“當時是泰和樓的掌柜出面派的馬車,并沒有人見過裴二公子其人,屬下是去了衙門叫人翻了酒樓的登記簿子才發(fā)現(xiàn)那泰和樓是掛在裴二公子名下的?!?/br> 他頓了一下,又道:“泰和樓那里,需要派人盯著嗎?” “暫時不用。”北宮馳卻是抬手否決了他的提議,“等我先想辦法探探這人的底細再說,不要打草驚蛇。” “是,殿下沒有別的吩咐的話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嗯!”北宮馳擺擺手,陰著臉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裴云默?裴云默! 怎么會突然冒出這么個人來?可不要成為他的障礙才好。 ☆、第二十七章 裴二公子 就在北宮馳為了裴云默費腦傷神的時候,展歡顏回到墨玉齋之后也是一直在思量考慮這個問題。 她大舅舅裴廣元一共只有兩個嫡出的兒子,長子裴云英,次子裴云默,裴云英比她大兩歲,已經(jīng)是齊國公府默認的繼承人,而裴云默則是與她同歲,只小了她兩個月,哪怕是在前世,展歡顏和自己這位表弟見面的次數(shù)也是屈指可數(shù),有時候幾乎連他的樣貌在腦海里都有些模糊了。 因為是幺兒,裴云默是裴家最得寵的兒子,但是他這個人卻有些玩世不恭的習氣,喜歡四處游蕩,在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們中間顯的很不入流。 泰和樓是裴云默的,但卻不是屬于裴家的產(chǎn)業(yè),只是他自己經(jīng)營了用來消遣打發(fā)時間的,這件事甚至于齊國公和裴廣元都不知道,展歡顏之所以會知道,還是前世的時候偶然一次聽裴云英提起—— 裴云英和裴云默兄弟之間的關系是十分親厚的。 可是今天裴云默卻公然把他的馬車借給了北宮烈來接近自己? 不可否認,裴云默和北宮烈之間一定是有所關聯(lián)的,而至于這種關聯(lián)究竟是什么,展歡顏則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北宮烈離開忠勇侯府之后并沒有馬上回宮,而是再度折返泰和樓,進了后院二樓的一處雅間。 一身玄色長衫的俊美少年負手站在窗前,早在他步入后院的時候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于是便關了窗子退回室內(nèi)。 雅間內(nèi)室的屏風后頭,榻上還放著兩人對弈一半的棋盤,兩杯上好的云霧茶已經(jīng)冷透了。 北宮烈推門進來的時候裴云默已經(jīng)長腿伸直靠回軟榻上,執(zhí)起一枚棋子等著他了。 這少年的容色絕世,薄唇挺鼻,一雙桃花眼似乎帶著天生嫵媚的風情,眉心一點朱砂,更將他的面貌襯托的多了幾分邪魅之氣,若是換了女裝,怕是京城第一美人的位置就要換人來坐了。 可是他身上這身衣袍的顏色太暗太冷,卻生生的將那份姣好容顏上面的優(yōu)勢壓下去幾分,反而不會叫人覺得驚艷。 再有那雙眼睛,明明是不笑亦是含情的桃花眼,所有人一眼看去都會覺得他是眉目含笑,可是那種所謂笑意卻從來未達眼底,永遠都是冰涼冷漠的一片。 而事實上,那抹笑意也的確只是旁人從他的容貌之間產(chǎn)生的錯覺,他根本就不是在笑。 “回來了?”見到北宮烈回來,裴云默已經(jīng)先行落子,絲毫沒有因為忌憚對方的身份而起身相迎的打算。 “嗯!”北宮烈淡淡的應了聲,對他這樣閑適的態(tài)度卻是習以為常,一撩袍角在棋盤另一側的榻上坐下,也拈了棋子思量著落下。 連著又落兩子之后,裴云默方才抬眸看了北宮烈一眼道:“事情處理的如何了?” 北宮烈跟著落子,勾了下唇角,反問道:“你不是說不關心嗎?” “朝廷的事和那丫頭的事我都沒興趣,我只是比較好奇你會用什么手段來處理這件事?!迸嵩颇?,語氣散漫漠不關心。 “那丫頭?”北宮烈回味著他的語氣,突然朗聲笑了出來,搖頭道,“怎么說也是你表姐,你這樣袖手旁觀的態(tài)度,如果朕真的殺了她,回頭你也總要顧及著國公爺和國公府里其他人的感受吧?” 裴云默挑眉:“你沒動手?” 那模樣倒是真的十分意外,仿佛展歡顏此時一定要是個死人了才算正常。 北宮烈的手指敲在白玉棋盤上,沉默了一瞬,然后繼續(xù)落子,“再看看吧!” 裴云默一愣,卻是有些詫異的坐起來,狐疑的看著他。 北宮烈沒有抬頭,只是用心鉆研著棋局。 裴云默等了片刻,見他不欲多言遂也就重新靠回身后的軟枕上繼續(xù)往棋盤上落子,一邊無所謂的慢慢說道:“其實你本來也不必在那丫頭身上費心思的,我祖父是個十分固執(zhí)的人,哪怕因為姑母早逝讓她對那丫頭多了幾分憐惜,但是他也有他自己的底線,你擔心的事當是不會發(fā)生的。” 北宮烈沉默的聽著,并不發(fā)表意見。 裴云默一邊說著,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自顧一笑,換了個調(diào)侃的語氣繼續(xù)道:“不過若是換做我大哥的話就不一定了,我是一向看不上他們展家的人,可我大哥卻是打小兒就對那丫頭好的出奇,這些年他人在臨陽,一年之內(nèi)也總要找借口回京兩次來看她,似是恨不能將她直接放在手心里捧著,也不知道是看上她什么了?!?/br> 北宮烈執(zhí)子的手不易察覺的微微一頓,淡淡說道:“大公子溫潤如玉,心性自是不敵你這般冷血的。” “誰知道!”裴云默也不生氣,笑道,“說到底都是姑母早逝給鬧的,我父親對那丫頭也掛心的緊,說起來你若是不想再為梁王那邊的事情煩心,我倒是有個一勞永逸的法子?!?/br> “嗯?”北宮烈抬眸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我大哥的具體心思我還不太好說,不過若是我父親開口讓他和展家親上加親,他是一定不會拒絕的,如果他把那丫頭娶進門,你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迸嵩颇?。 裴云英對展歡顏的心思,哪怕他從來沒有當面問過,也能揣測到七八分,何況展歡顏這些年來已經(jīng)成了他們?nèi)胰说男牟?,若說是叫裴云英把人娶進門,他們?nèi)疑舷驴隙ǘ紩e雙手贊成。 “是么?”北宮烈若有所思的應了聲,隨后便沒再多言。 裴云默想著他對裴家的家事定然也不會有心思去管,于是也便岔開了話題。 是夜的忠勇侯府和往常無異,各院燈火掩映,一派祥和安定之氣。 展歡顏靠在軟榻上看一本入門的醫(yī)書,張mama陪著小心拿了跌打酒進來替她揉抹傷處:“都是老奴失職沒有照顧好小姐,還要讓小姐受這樣的苦,這個把月之內(nèi)怕是都要留在院子里靜養(yǎng)了?!?/br> “mama不必自責,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展歡顏道,似乎并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張mama倒了些藥酒在手上,拿眼角的余光斜睨了眼她的臉色,試探道:“大小姐,今兒個在街上自稱是梁王殿下妹子的那位,是不是長寧公主啊?” 展歡顏不悅的皺眉,看了她一眼。 張mama陪了個笑臉,湊過來軟言相勸,“奴婢只是瞅著梁王殿下對大小姐像是十分上心的模樣,今兒個大小姐會傷了腳又和他妹子脫不了干系,若是梁王殿下會叫人送禮物上門賠禮的話,咱們也好早有準備,不要怠慢了客人才好。” 最好就是梁王會親自來,這樣一來展歡顏的機會就更大了,她也可以跟著一步登天。 展歡顏如何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盤,心里惱怒之余突然砰的一聲將書本摔在了桌子上。 她撐著軟榻坐起來。 張mama被她突如其來的氣勢嚇了一跳,結巴道:“大——大小姐——” “張mama,今天街上發(fā)生的事情你可是看清楚了?”展歡顏冷聲問道。 “奴婢自是看清楚了,還不是那長寧公主故意撞了大小姐,您才會扭傷了腳——”張mama被她的氣勢震住,小聲的囁嚅道。 “mama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展歡顏的語氣又再冷厲三分,目光銳利盯著張mama,“長寧公主是什么人?那是皇室之女金枝玉葉,照mama你的意思來說,還是她故意尋釁不知輕重的傷了我是嗎?你這是在質(zhì)疑公主的品行還是辱罵皇室中人沒有規(guī)矩?這樣污蔑皇室的大罪,這樣的屎盆子你也敢往自己頭上扣?張mama你到底有幾個腦袋?” 展歡顏說著就像是氣急,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張mama跟了她許多年,還是頭次見她發(fā)這樣大的火,整個人都傻了。 辱罵公主,污蔑皇室,那就是有九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張mama面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告饒,“大小姐說的是,是奴婢眼拙,是奴婢看錯了,根本就沒有這么回事,是奴婢胡說八道,請大小姐恕罪?!?/br> 展歡顏冷冷的看著她,面色卻絲毫不見緩和,一字一頓的冷聲道,“張mama你記住了,我的腳是自己走路時候不小心扭傷的,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今天在街上,我們沒有見過梁王殿下,也沒有見過長寧公主,是和歡歌分手之后就直接回來的,聽明白了嗎?” 北宮馳想要和她扯上關系,她偏就不叫他如愿,一定要撇的干干凈凈才好。 “是是是!咱們今天什么事也沒有遇到?!睆坢ama被一頂大腦子壓的魂兒都飛了,還哪敢辯駁,連連應諾。 “去把我的話告訴巧玉知道,不想惹禍上身的話,你知道該怎么做?!闭箽g顏道,余怒未消,“我這里也不用你伺候了,去把琦花叫來,讓她伺候我上藥。” “是!”張mama爬起來,把手里藥瓶放在桌子一角,睨著展歡顏的臉色一聲也不敢吭的退了出去。 不多一會兒,琦花低垂著眉眼從外面邁著小碎步走進來,“奴婢見過大小姐!” “嗯!”展歡顏應了聲,指了指桌上的小瓷瓶,“張mama粗手粗腳的弄疼我了,我便只好把你叫來了,還是你來替我上藥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