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前世她入梁王府之后,北宮馳對她也算是鶼鰈情深,前世的她曾那么天真的把那個男人視作她的整個天地和世界,一心只想著相夫教子,與他相守一生,北宮馳的日常起居,她都是親力親為的照料,日日為他熏衣整裝,卻原來只是將他裝束一新的去赴另一個女子的白首之約。 現(xiàn)在想來,是真真的可笑—— 他們根本就是從一開始就合起伙來在算計利用她! 往事種種,連回想起來都覺得惡心! 展歡顏略一失神,抬頭就見張mama扶著受了傷的后腰從遠處一瘸一拐的走過來。 “大小姐原來是在這里,叫老奴好找!”張mama道,因為帶著傷,這一路走下來已經(jīng)滿頭大汗。 “聽說meimei不舒服,我過來看看,張mama找我是有事嗎?”展歡顏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舉步迎上去。 “也沒什么大事,就是門房那邊幫著把行禮都搬過去墨韻齋了,老奴不好擅自做主,得要叫小姐回去看看是要如何安置?!睆坢ama說道,扯著脖子往她身后聽雪樓的方向看了眼。 “那我們就走吧!”展歡顏點頭,舉步往前走去。 張mama急忙快步跟上,好奇道,“老奴好像看見夫人也在二小姐這里,怎么二小姐病的很嚴重嗎?” “沒什么大礙,就是起了幾個疹子,休息兩日就沒事了?!闭箽g顏道,語氣平平。 展歡雪這過敏的癥狀,雖然每逢發(fā)作起來就來勢兇猛和重癥瘟疫的發(fā)病特征很像,但其實沒什么真的傷害力,只要避開了蘇合香再精心調(diào)養(yǎng)幾日就會不藥而愈,只是—— 如今大夫先入為主的以為她是得了瘟疫,畏懼之余肯定也沒心思去給她詳細診脈,會錯斷了病因也不足為奇。 若是換做別人,展歡顏未必就會袖手旁觀,但既然是展歡雪么—— 那女人身上可是背負著她未及出世的孩兒,乃至于她外公一家滿門的人命債的,她不親自出手對她做點什么已經(jīng)算是仁慈,還指望她會去給展歡雪提醒兒么? 張mama見她臉上表情無異,也不多疑,兩人一前一后往墨韻齋的方向走去。 聽雪樓的院子里,江氏打發(fā)了所有人,單獨把大夫叫到旁邊的涼亭里,臉色陰郁的問道,“你給我透個底,二小姐這病,到底有沒有的治?” ☆、第七章 頭破血流 “這——”大夫斟酌了一下,面有難色道,“二小姐的這個病情來勢兇猛,看著十分嚴重,怕是不容易醫(yī)治的?!?/br> “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就只問你一句,你到底治得了治不了?哪怕是暫時無法根除,至少也叫她身上的疹子退下去?!苯霞惭詤柹拇驍啻蠓虻脑?。 無論如何,展歡雪的那張臉都不能在這個時候毀了,無論如何也得把這事兒遮掩住。 “夫人您是知道的,疫病不同于別的病癥。”大夫擦了把汗,實在是被江氏陰森森的眼神盯的心驚,只能一咬牙道,“治療疫病的偏方我倒是有一個,只是算是半個以毒攻毒的方子,里面有幾味藥的藥效兇猛,用完雖然可能將二小姐體內(nèi)的疫癥壓制住,但怕是小姐的身子經(jīng)受不住啊。” “經(jīng)受不住了會怎樣?會有生命危險嗎?”江氏皺眉。 “那倒不至于,只是這女子的身子最是金貴,換做男人也許便沒什么了——”那大夫說道,還在猶豫著已經(jīng)被江氏再次出聲打斷。 “那不打緊,你趕緊的照方抓藥送過來。”江氏權衡了一下,道。 若是叫人知道展歡雪感染上了瘟疫就什么都完了,她必須在展培和老夫人發(fā)現(xiàn)之前把這事兒瞞天過海的給糊弄過去。 江氏的意志篤定不容拒絕。 大夫無奈,只能依言寫了方子,丁香和海棠兩個立刻就去把藥煎了來給展歡雪服下。 展歡雪聽聞這藥能醫(yī)她的病,都沒用人勸,二話不說就給喝了。 這一晚江氏睡的極不安穩(wěn),心里總是惦記著展歡雪那邊的情況,翻來覆去的一直折騰到天四更天,終于是再也躺不住了就披衣爬起來。 “夫人怎么起了?這兒天還沒亮呢,您再瞇會兒吧?!蓖忾g值夜的翠竹走進來,找了件厚實點的衣服給江氏披上。 “不行,我睡不著了,雪兒那里可有什么消息?”江氏說道,接過她遞來的水正要漱口,外面就緊跟著傳來一陣急切的拍門聲,“翠竹jiejie,翠竹jiejie快開門?!?/br> 江氏給翠竹遞了個眼神,翠竹就轉身過去開了門,不悅道,“翠玉?你怎么來了?” “是二小姐身邊的丁香來找我,說是急著要見夫人,我這也是不得已,jiejie你給通傳一聲——”翠玉焦急道,話未說完江氏已經(jīng)撥開翠竹從房里走了出來。 “怎么了?可是雪兒那里有什么事?” “夫人!”跟在翠玉身后過來的丁香立刻就哭了出來,“二小姐的狀況有些不對,下半夜開始就上吐下瀉的,奴婢原只當是藥力發(fā)作,過一會兒就好,可是這都差不多兩個時辰了,也一直不見好,奴婢沒辦法只能過來求見夫人了?!?/br> “怎么會這樣?”江氏的臉色白了白,一把扶住門框,突然想到傍晚那會兒大夫說的藥性兇猛之類的話,心頭一緊,指甲就生生的嵌到了門框里。 “奴婢也不知道?!倍∠慵钡牟蛔∧I。 江氏勉強定了定神,吩咐道,“快,幫我更衣?!?/br> 江氏換了衣服就跟著丁香火急火燎的趕著去了聽雪樓,還不及進門就先被屋子里傳出的一陣算湊味道嗆的險些吐出來。 江氏晃了下神,還不及反應過來,就里頭海棠驚慌的大聲叫嚷起來:“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江氏一驚,忙是扶著李mama的手跨進門去。 進門就看到展歡雪身子軟塌塌的伏在床沿上不省人事,床邊的地上和腳踏上都是她吐出來的穢物,整個屋子都被一眾異常惡心的怪味包圍起來,叫人幾欲作嘔。 “這是怎么了?”江氏掩著鼻子疾走兩步過去,對守在門口手足無措的幾個下等丫頭喝道,“都愣著干什么?還不把這屋子里收拾了。丁香,你去把大夫找來。記著,千萬別驚動了其他人,尤其是侯爺和老夫人那里?!?/br> “是,夫人,奴婢明白!”丁香應聲快跑著去了。 幾個小丫頭也急忙進來把屋子里展歡雪吐出來穢物清理干凈,又端了清水進來反復的把地板擦拭干凈,再把外間的窗子打開來透氣。 因為忌憚著展歡雪的病會傳染,江氏始終不敢往她床邊靠,只就遠遠的坐在外間的椅子上心急如焚的看著。 卻不曾想這一等,還沒能等著大夫來,就先把老夫人給等了來。 江氏不經(jīng)意的一抬頭,驟然見到老夫人被周mama扶著進來,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跳起來。 而轉眼老夫人已經(jīng)跨進門來,江氏這才看到她身后神色惶恐跟著的大夫。 “母——母親?您怎么來了?”江氏表情僵硬的開口,那么圓滑干練的一個人竟是結巴了。 “我怎么來了?”老夫人陰著臉冷聲反問,“我若不來你便當我死了,當這侯府里頭就沒我這號人了是不是?” “母親您這是說的哪里話?可是要折煞兒媳了!”江氏惶恐道,迎上去要扶老夫人的手,卻被老夫人毫不留情的一把甩開。 “夫人小心!”江氏一個不穩(wěn),好在是被李mama扶了一把。 老夫人的面色不善,因為知道展歡雪很有可能是感染了瘟疫,所以也不敢太靠前,只就遠遠的看了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展歡雪,眉頭的擰的死緊。 “古大夫,二小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mama察言觀色,扭頭對那大夫問道。 闔府上下,雖然是江氏當家,但卻是老夫人最大。 “這——”古大夫不敢打馬虎眼,急忙躬身上前回道,“看二小姐的癥狀,應當是感染了疫病了!” “疫病?”得到古大夫確認,老夫人的聲音不由的拔高,怒不可遏的一把抓起旁邊桌上的茶杯朝江氏砸了過去。 江氏始料未及,被砸了個正著,頓時血流如注。 “哎呀!夫人!”李mama和翠竹幾個驚叫著撲過去給她捂?zhèn)?,而江氏自己則是完全的懵了愣在那里。 她嫁進展家十余年,和老夫人之間雖不說是親厚,卻也沒有紅過臉,這樣被老夫人數(shù)落甚至動了手還是第一次。 “你不是說二丫頭是感染了風寒了嗎?感染了疫?。窟@么大的事情居然瞞著我?我今天若是不來,你是不是還要繼續(xù)關起門來掩飾太平?”老夫人余怒未消,目光銳利如刀子刷的一下朝江氏看過去,直看的江氏心里發(fā)毛。 “母親,您聽我解釋!”江氏嚇了一跳,也顧不得額上的上,連忙跪下。 “解釋?好!我倒要聽聽你的解釋,看你還能解釋出個花來!”老夫人在椅子山坐下,怒然一拍手邊的桌子。 江氏避開她的眼神,心里飛快的計較了一番,然后言辭懇切的開口道,“母親,兒媳不是有意瞞著你的,昨兒個傍晚我來的時候雪兒也只是起了幾個疹子,我便沒太當回事。而且古大夫也說是這毛病不大,他可以治的來,也開了藥給雪兒服下了。我想著沒有必要把事情鬧大,所以就暫時把消息壓下了,也省的叫您擔心?!?/br> “是啊,老夫人,昨兒個傍晚夫人來的時候小姐還不是很嚴重的?!倍∠阋策B忙跪下幫腔道,“只是下半夜才開始上吐下瀉的,像是病癥轉重了!” 展歡雪如今的這個樣子,江氏是又心焦又心痛,再加上自己額角的傷口抽痛,不覺的就落下淚來。 “母親,我知道這事兒我做的欠考慮,可媳婦兒也是想著今日是侯爺?shù)膲鄢剑幌胪皆鍪露瞬艜M力的遮掩消息,不敢叫母親和侯爺cao心的。”江氏一邊拿帕子掩著傷口,一邊不住的抹淚,委屈至極。 “這可是疫病!”老夫人還在氣頭上。 她氣的不僅是江氏的欺瞞,更重要的是展歡雪竟會染上這么見不得人的病,這一旦要是傳出去,誰還敢再和他們侯府往來? 展歡雪被送出去莊子上自生自滅還是小事,若是因此叫所有人都對展家人像瘟疫一樣的躲著那還得了? 而且若是再有不甚叫疫病從自家府上傳出去,鬧的全京城里都人心惶惶,保不準龍顏震怒是要滿門獲罪的。 “媳婦兒也知道事態(tài)嚴重,所以才刻意的壓著消息啊?!苯峡薜溃澳赣H,不僅僅因為雪兒是我的女兒,哪怕是為著咱們侯府的名聲,這件事也萬不能傳出去的?!?/br> 江氏稍稍冷靜下來,也是這才注意到老夫人就只帶了周mama一個人來,心里就更是安定了幾分—— 老夫人也不想把展歡雪染病的消息傳出去! “你先起來吧!”砸了她一下,老夫人也算是稍稍順了氣兒,只是臉色卻依舊陰冷。 江氏抹了把淚,由李mama攙扶著站起來,心里一陣暗恨:到底是誰把事情捅到了老夫人那里去的?回頭叫她查出來,定要扒了那人的皮! 老夫人給古大夫遞了個眼色道,“過去給二小姐把脈,好好看看,你不是開了藥嗎?怎么病情反而嚴重了?” 在這家里,老夫人最是個說一不二的。 “是,老夫人!”古大夫心里忌憚,急忙背著藥箱湊到展歡雪床邊。 昨天因為天色太晚光線不好,再加上先入為主的以為展歡雪就是感染了瘟疫,這古大夫懼怕之余根本就沒有把脈,只應付著稍稍觀察了一下她的癥狀就匆忙退了出來。 這會兒當著老夫人的面他卻是不敢再敷衍,掏了脈枕和輕薄的絲帕出來認真的給展歡雪診脈。 卻不想這一診之下卻是把自己嚇了一跳—— 展歡雪的脈象正常,除了被他昨夜的那一劑猛藥催的上吐下瀉而導致身子虛弱了些,根本就不是感染疫病之后當有的脈象。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又耐著性子再細細的診了一遍之后,古大夫的整個后背就被汗水濡濕了一大片。 展歡雪沒??! 可是江氏逼著他那一劑猛藥用下去,只怕卻是要留下隱患了! 古大夫驚嚇之余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十分之難看,遲遲沒有吭聲。 老夫人和江氏在外間看著就越發(fā)的緊張起來。 “大夫,雪兒她到底是如何了?可是——不好?”江氏忐忑的開口問道。 ☆、第八章 栽贓嫁禍 雖然是江氏強逼著用的藥,但也還是自己診錯了病癥在前。 “這——”古大夫冷汗涔涔,猶豫著不知道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