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jié)
江隨舟頓了頓,沒說話。 倒是霍無咎笑道:“心疼了?沒什么的,你看看,早好了?!?/br> 說著,他握住江隨舟的手,拉到了自己的鎖骨上,帶著他在那凸起的疤痕上摸了摸。 “這是什么時候落下的?”江隨舟不由得問道。 霍無咎輕描淡寫:“就潯陽的那一場仗。這一刀砍得狠,不過也幸好是在即將得勝的時候挨的,不然恐怕要挺礙事的?!?/br> 疤痕凸起的痕跡觸到了江隨舟的指腹。此時那兒只剩下溫熱柔韌的皮膚的觸感了,想必落下這道傷時,流淌出的血能將人衣衫都浸透了。 “快要得勝,怎么還會受傷呢?”江隨舟不解地問道。 霍無咎停頓了一下,一時沒有說話。 江隨舟抬眼看向他,就見他垂下了眼睛,淡淡道:“也沒什么。那會兒剛找到霍玉衍,他受了重傷,不省人事了。尸體堆里有個敵軍跳起來偷襲他,我那會兒來不及,就替他擋了一下。” 江隨舟聽到這話,一時有些愣。 他看著霍無咎,就見他若無其事地笑道:“早知道有這么一天,我也不擋那一下了,省得給自己找這許多麻煩?!?/br> 他語氣輕描淡寫的,江隨舟卻是知道,他在掩飾情緒。 他說不出安慰的話來,沉默片刻,手在霍無咎那處疤痕上輕輕摩挲了幾下。 “倒也沒什么?!苯S舟溫聲道?!澳菚r候他是你的至親,你救他也無可厚非,更何況……也挺好看的。” 霍無咎的眼神暗了暗。 江隨舟自是不知,疤痕上新長出的皮rou,總比原本的皮rou要嫩些,故而也要敏感得多。 下一刻,霍無咎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這回可是你招惹我的?!被魺o咎低下頭來,低聲說道。 江隨舟一愣:“什么?” 不過,霍無咎沒回答他。 回答他的,是驟然間的天旋地轉(zhuǎn),以及壓制在身上的溫熱軀體。 江隨舟能夠清晰地感覺到熾熱堅硬的某個大家都懂但是不能講的地方,緊抵著他。 下一刻,吻已經(jīng)鋪天蓋地地落了上來。 卻在這時,外頭的門扉遭人一撞,猛地開了。 床榻上的帷幔層層疊疊,看不到外面是什么人,但隨著一陣急迫的腳步聲,魏楷的聲音響了起來。 “將軍,不好了,出大事了!” 親吻戛然而止。 江隨舟感覺到,霍無咎停了下來,沒說話,卻是沉沉地喘了幾口氣。 下一刻,帶著薄怒的聲音,透過床帳,傳到了魏楷的耳朵里。 “怎么,誰死了么?” 咬牙切齒,帶著沉重的氣音。 魏楷渾身一哆嗦,脊背都繃緊了。 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完蛋了。 —— 日頭高懸,萬里無云,是臨安城少有的好天氣。 過了正午,正是一日里最熱的時辰。蟬噪聲連片地響,連帶著涼快些的樹蔭下,都因著蟬鳴的聒噪而顯出幾分炎熱。 臨安城西市旁邊的一處民宅小巷里,隱約傳出了摔打的聲音。 小巷里一處簡陋的民宅門戶大敞,那摔砸聲就是從那里頭傳出來的。沒一會兒,便有人拿破舊的被單裹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將那些物件囫圇扔到了門外的土路上。 頓時,被單散開,里頭是些簡陋的物什。其中有兩個舊陶罐,立時摔碎在地上,碎片散落開來。 緊接著,便有兩人被粗魯?shù)赝屏顺鰜怼?/br> 前頭的那個身量高挑挺拔,身著粗糙的舊布衫,打眼看去,竟就是今日在西市被砸了攤子的書生,名叫聶淙的那個。 他身形很快便穩(wěn)住,接著一把扶住了后頭那個險些摔倒在地的老嫗。 他回過頭去,便見方才在他家中摔砸的那七八個地痞,跟著為首的那個走了出來。 “各位官爺,小人不知犯了什么罪過,還請各位官爺原諒則個……” 那老嫗兩眼渾濁,目光空洞,只顧著朝發(fā)出聲響的方向鞠躬行禮。 為首的那個地痞啐了一聲。 “什么官爺?老太太,你家里頭的這小白臉兒,招惹的可不止是官爺。” 說著,他走上前去,抬手便搡了聶淙一把。 聶淙后退了一步,便見旁邊那盲眼的老嫗摸索著要上前來扶他。直到此時,方才一言不發(fā)的聶淙才低聲開口道:“我無事,祖母?!?/br> 便聽得為首的那地痞又發(fā)話了。 “小子,記住了。西市那個破攤子,你肯定是別想再去了。你這兒的這個房子,也不許再住。上頭那位爺已經(jīng)發(fā)話了,再讓咱們在臨安看見你,小子,你跟這老太太的兩條賤命,就別想要了。” 那老嫗聞言急了,連忙上前匆匆道:“官爺,這里是小人世代所居的祖產(chǎn),這……” 那地痞卻不理她,反而走上前去,冷笑著打量了聶淙一眼。 “小子,不是什么姑娘都是你勾搭得起的?!?/br> 那人陰陽怪氣地一笑,抬了抬手,帶著那群混混,浩浩蕩蕩地走了。 第117章 而誰也沒注意,在不遠處的屋脊上,有風刮過一般的細微響動。 那是挾制著婁婉君的霍無咎發(fā)出的聲響。 他一手反剪著婁婉君的雙手,一手緊捂著她的嘴,一直到冷眼看著那幾個地痞消失在了視野之外,才一把松開了她。 “你拽著我干什么!”婁婉君反手過來就要打霍無咎?;魺o咎懶洋洋地抬了幾下手,便將她的招式全都擋了回去。 “這么喜歡打草驚蛇?”霍無咎問道。 “驚什么蛇!”婁婉君急怒交加。 “想沒想過,為什么周圍沒有暗衛(wèi),底下的那幾個,又都是街頭的混混?”霍無咎問道。 婁婉君脫口而出:“還能因為什么?姓杜的那小子沒把我的話聽在耳朵里,還得再多吃點虧才能長記性呢!” 霍無咎神色冷淡,半個時辰前被打斷所致的難看臉色,到現(xiàn)在也沒緩過來。 他本身就有火氣,這會兒更是沒什么耐心。 “那他們剛才為什么說他勾引小姑娘?”霍無咎冷臉問道。 婁婉君渾然未覺:“還能因為什么?還不就是……” 話說出口,她才后知后覺地覺察到了不對。 她有些震驚地看向霍無咎。 “太子殿下?”她詫異地問道。“當時在場的,除了那小子,也就是太子殿下了?!拥钕赂刹怀鲞@樣的事吧?” “他敢找這些地痞來收拾這小白臉,不就是仗著這個?”霍無咎淡淡瞥了她一眼。“要不是這個混混嘴快,誰會相信這些人是他找來的?” 婁婉君聞言,有點疑惑地撓了撓頭。 “不會吧……”她道?!疤拥钕聦ξ以趺磿心欠N想法?” 她神色尷尬,有點不信。 霍無咎皺起了眉頭。 他被魏楷因為這點破事從江隨舟的床榻上拽起來,已經(jīng)是藏了一肚子火了,這會兒又是大下午的,日頭毒辣,更曬得他煩躁。 眼下,還要給婁婉君這榆木腦袋解釋霍玉衍對她有非分之想這件事。 煩心事都湊到一天去了。 “我聽說霍玉衍摸過你頭發(fā)?”霍無咎打斷她的思索,冷言冷語。 “對啊?!眾渫窬龖?。 “那如果我摸你頭發(fā)呢?”霍無咎不動聲色。 婁婉君面露嫌棄,險些跳起來:“你惡不惡心啊!” 霍無咎淡淡看著她。 婁婉君片刻之后回過味兒來,抽了一聲氣:“還真是啊……” “所以,你多看了那小白臉兩眼,霍玉衍就動手要把他趕走了。”霍無咎淡淡道?!叭绻皇俏页侵械膬?nèi)應察覺,讓魏楷來說了一聲,恐怕這人就要消失得無聲無息了。” 聽到小白臉三個字,婁婉君恍然回過神來。 “這事兒放放,你先等我。”她說。 “干什么?”霍無咎不解地皺眉。 就見婁婉君幾個縱躍,從那三層高的樓閣上,輕松躍進了巷子里。 —— 聶淙聽見響動抬起眼,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那姑娘應當是在哪里站久了,曬得臉色都有些白了,連帶著鬢邊的發(fā)絲,也被汗水沾濕,貼在了臉頰上。 聶淙這會兒正俯身收拾著地上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他盲眼的祖母已經(jīng)被他扶著坐到一旁了。聶淙剛抬頭,便見婁婉君大步上前來,便要替他撿地上的物事。 聶淙立刻伸手攔住了她。 “姑娘不必?!彼曇羝椒€(wěn),嗓音瑯瑯的,特別清冽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