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沒幾日,龐紹便死了。 他生前煊赫,死的時候卻無聲無息的。如今南景掌權的是霍無咎,原本龐黨的官員巴結都來不及,自不會再去管舊主的死活了。 江隨舟倒是真的閑了下來。 有齊旻在,大部分事務便可由朝中官員自行處理,江隨舟只需將送到御案上的事務做出決定罷了。他原本一日便只需忙兩三個時辰,但霍無咎還偏要在處理軍務之前,將送到他面前的事全篩選一邊,霍無咎能拿準主意的,便都不讓江隨舟插手。 江隨舟便更清閑了。 不過,他和霍無咎都不知道,自那一日他們二人一同前往詔獄之后,便有一股流言,在軍中甚囂塵上了。 軍中眾人都道,說將軍不知怎的,在宮中養(yǎng)了個小白臉。 有說將軍是因著那小白臉長得實在漂亮,才動了歪心思的;還有說,將軍是因著在靖王府的那段際遇,讓那個靖王給傳染了的。 說什么的都有。 這風飄進了不少將領的耳朵里,其中不乏一些個對霍無咎尤其崇拜的,心里憤懣不平,卻也無從宣泄。 一直到了這日。 軍中一個萬戶,這天有些要緊的軍務要稟告霍將軍,一路進宮,到了御書房。 可進了御書房,卻見御案前坐的不是將軍,而是個陌生男子。 五官精致,眼尾上挑,眼底下綴著一顆紅色的小痣,分明是個男子,卻漂亮得過分。 那萬戶心下一凜。 瞧這模樣……不就是傳聞中的那個小白臉嗎! 作者有話要說:萬戶:禍水! 霍無咎:你再罵?? 萬戶:? 霍無咎:我,賢妻! 萬戶:????? 第103章 那萬戶神情一凜,目光也變得如臨大敵了起來。 江隨舟倒是沒覺察。 他聽見外頭來報,只當是哪個朝臣要來見他。他應了一聲,讓人帶那求見的人進來,便頭也不抬地接著看手里的案札。 可是,且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地來了,停在了御案前頭,卻遲遲不聽那人開口。 什么人? 江隨舟皺了皺眉,抬眼看去,便見是個身披鎧甲的將士,瞧著那衣著,應當是個級別不低的將領。 應當是來找霍無咎的。 不過,霍無咎這兩日忙著去抄龐紹留下來的老底,這會兒并不在宮里。江隨舟見那將領站在那兒,神色不虞地盯著他,只當是城外出了什么大事,便開口要問。 可他的話還沒問出口,那將領倒是先開口了。 “霍將軍不在,你便有膽子坐在這里么!” 那將領神色冰冷,滿臉兇勁兒,生得個子又高,這會兒氣勢洶洶的,還聲若洪鐘,乍一開口,將江隨舟嚇得肩膀一顫。 他坐直了身體,對上了那武將的目光。 江隨舟有些疑惑。 “什么?”他問道。 便見那武將冷笑起來。 “將軍此番,還真是識人不清?!彼f?!澳阋苍撁靼鬃约菏裁瓷矸荩讨鴮④妼檺?,便越俎代庖,怎么,還想借著這般骯臟的手段爭權奪利嗎?” 江隨舟愈發(fā)疑惑了。 他挑了挑眉,正要說話,便聽得身后的孟潛山不樂意了,上前一步便不悅地道:“你是什么人,敢在這兒撒野!還不來人……” 江隨舟抬了抬手,擋住了他后頭的話。 他回了回神,隱約意識到這將領誤會了什么。 他而今身份多少有些敏感。他知道,軍中最怕人心不穩(wěn),無論朝中鬧成了什么樣,指令到了軍中,也絕不可模棱兩可,定然要有一個確定的、也是唯一的方向。 現(xiàn)在,霍無咎是他們的方向,北梁的霍玉衍又站在霍無咎的對立面,即便是霍無咎,在軍中的地位也不是十足的穩(wěn)固。 那前朝遺落下的江隨舟,就不便讓他們知道了。 ——尤其江隨舟如今,手中還握著不少實權。 正因如此,他早便跟霍無咎說過,最好別讓軍中眾人知曉他的存在,需到大局已定之后,再作打算。 而今看來,恐怕面前這位將領是將他當成霍無咎養(yǎng)在身側的小白臉了。 “那你說說,我是什么身份?”他放下手中的筆,饒有興趣地將胳膊肘在桌上一撐,身體前傾,問道。 他自己覺察不到,他一笑,面上的魅色便會變得極其鮮活。 那將領立馬露出了被羞辱似的神情。 “自然是霍將軍的玩物了!”他厲聲道?!凹戎雷约旱纳矸?,還不快從那位置上滾下來……” “你讓誰滾下來?” 卻在這時,他身后傳來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悅,單從語氣中,便能聽得一二了。 霍無咎居然這個時候回來了? 江隨舟有些驚奇,抬眼看去,便見那站得挺拔的將領,也匆匆轉過了身。 眼看著霍無咎便陰沉著臉,大步走了進來。 那將領張了張嘴,正要開口,便見自家將軍停在了自己面前,神色冷得能滴出水來。 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斥責將軍的小白臉,讓將軍撞見了。 他倒霉,他認命。 “我在問你話?!被魺o咎的聲音是從齒關里擠出來的。 霍無咎不高興時,最是嚇人,尤其是當年的江隨舟,動輒都會被他嚇得挪不動腳步。這將領雖說不至如此,但對上那雙陰戾兇狠的眼睛,心下還是怵得打顫。 但是與此同時,卻有一股悲憤,從他的心底里油然而生。 他雖然沒文化,卻知道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故事。從古至今,那些沒出息的男人總會被美色誘惑,卻沒想到,自家將軍,卻也難逃這一關。 悲憤總是會催生出些赤膽忠心的熱血來。 這將領視死如歸地咬緊了牙。 “不過是個兔兒爺,將軍即便寵愛他,也不該讓他插手政務軍務!”他梗起脖子。“即便將軍今日殺了屬下,屬下也沒說錯!” 霍無咎的眼睛要迸出火星子來了。 “你有膽子再重復一遍?”霍無咎咬牙切齒地提起了他的領子。 江隨舟連忙從龍椅上站起來,快步走了過去,在霍無咎的拳頭落下之前,一把拉住了他。 “好了。”江隨舟低聲道。“他也是為了你好,我方才也不過是逗了逗他。” 說著,他淡淡一笑,轉頭看向那個抻著脖子等霍無咎揍他的將領,溫聲解釋道:“將軍不必介懷。我一介白丁,哪兒認得那御案上的東西?不過翻著解解悶罷了。你們有什么事且商談著,我便先……” 卻見被他攔住的霍無咎,反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喊誰將軍呢?!彼桓吲d地問江隨舟道。 江隨舟一懵。 怎的,喊旁人一句將軍都值得他拈酸吃醋? 不等他開口,便見霍無咎一把甩開了那將領的衣襟,將那人高馬大的武將硬生生擲得連退了好幾步。 “教沒教過你,別睜眼說瞎話?”霍無咎看向那將領,兇道。 “瞧好了,他,靖王,我是他的妾,他是我夫君。” 夫君二字擲地有聲,那將領眼都瞪圓了。 便見霍無咎單手一把將江隨舟摟到了懷里。 “出嫁從夫,別說這區(qū)區(qū)龍椅,就是哪天我把天下打下來了,也全是他的,聽見了沒?” —— 那將領一時被驚得恍如在夢里,江隨舟也被霍無咎嚇了一跳。 待那將領退出去,江隨舟連忙將霍無咎拽到了御書房后的寢殿里,匆匆道:“你怎么亂說話?” 霍無咎余怒未消,往榻上一坐,雙手撐在了膝頭上:“怎么亂說話了?” 江隨舟有點急:“我之前不是囑咐過你?我的身份……” “我本來也沒想答應,那都是你逼我的。” 霍無咎這會兒心里有氣,連帶著對江隨舟說話都硬氣了不少。 江隨舟一時說不出話了。 霍無咎緩了兩口氣,一伸手,將江隨舟拽進了懷里。 “行了,沒什么好擔心的。”他說。 “可是……” 便見霍無咎轉臉看向他。 “沒什么可是?!彼f?!澳憔驼f你信不信我?” 江隨舟道:“自然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