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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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江隨舟這幅模樣卻出奇地順眼,就好像他本來就不應(yīng)該是個耀武揚威高高在上的王爺,就應(yīng)當(dāng)是個滿身墨香的先生一般。 他若是做了先生…… 想必也不是那般捏著戒尺強按著人讀書的那種。單他往那兒一坐,靜靜地看著人,就會讓人有種想聽他話的沖動。 霍無咎一時間沒回過神來。 江隨舟不解地開口道:“霍無咎?” 霍無咎回神,便見江隨舟道:“本王讓孟潛山拿一本給你?” 霍無咎頓了頓,只覺自己剛才魔怔了。 看書還是免了,平日里被迫受這種精神摧殘,純粹是因為實在沒事干。他這會兒疼得渾身都麻了,開口說話都費勁,還是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必?!被魺o咎淡聲說著,便又閉上了眼。 他大小就大小傷不斷,每次疼痛難忍時,他都會念習(xí)武師傅教給他的清心訣,頗有些效用。他方才就在念這個,雖不能真有什么緩解,卻能清心靜氣,聊以提高些耐力。 卻不知江隨舟會錯了意。 他只當(dāng)霍無咎方才片刻的怔愣是因著腿疼。想來也是,他既要忍著劇痛,想必眼前都是花的,更分不出精力來,靜心去看書。 江隨舟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種極不成熟的沖動。 他脫口而出:“不然……我給你念?” 說完這話,他才恍然回過神來。 我在干什么! 我難道在試圖給霍戰(zhàn)神講故事嗎! 江隨舟被自己的這番認(rèn)知嚇了一跳,有些局促地看向霍無咎,只等霍無咎說出拒絕的話來,好讓他借機收回剛才的話。 卻見霍無咎重新睜開了眼,靜靜地看向他。 霍無咎沒說話。 江隨舟與他對視了片刻,有些磕巴地開口道。 “那……那我開始了?” —— 江隨舟手里拿的是一本游記。 古時的正史典籍他看了不少,反倒是這些民間風(fēng)物,到了后世大多失傳,還有許多被編纂篡改,與野史混雜在了一起。所以穿越過來之后,江隨舟便對這些“閑書”頗感興趣,平日里除了翻閱手下送來的公文和密報,便是看這些書打法時間。 他就著自己上次看到的位置,給霍無咎讀了起來。 幸而他本就是個當(dāng)老師的,除了一開始有些別扭之外,他自己也漸漸沉浸到了所讀的內(nèi)容之中。 他聲線平緩又安靜,許是語氣會對聲音產(chǎn)生很大的影響,使得他讀起書來時,竟顯得他的聲音極為干凈,使得周遭的氣氛都安寧了起來。 孟潛山屏息凝神站在不遠(yuǎn)處,在心下嘖嘖稱奇。 他心道,自家主子追起人來,還真有一手。 瞧瞧,給人念書聽,這種法子,尋常人誰想得出來,他這樣身份的人,又有誰能做到這般田地? 想必霍夫人就算是鐵石做的心腸,也要因此軟了。 這么想著,孟潛山不由得打眼去覷霍夫人。 卻見霍夫人坐在床榻上,一言不發(fā)地閉著眼。臉色仍舊是白的,眉頭卻似乎不皺了…… 他就說吧!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再幫霍夫人搬一次家,將他搬回王爺房里了! 孟潛山這般想著,不由得偷著高興起來。 卻在這時,那位霍夫人睜開了眼。 一雙濃黑卻剔透的眼睛,冷冰冰地看向他。 接著,孟潛山看見,霍夫人淡淡看了主子一眼,看見主子一心念書,沒有注意到周遭之后,便又抬眼看向了他。 那雙眼冷了幾分,眉頭皺起,滿是寒意。 即便愚鈍如孟潛山,也明白了霍無咎的意思。 這位主子嫌他礙事,要讓他滾蛋呢。 孟潛山頗為識相,無聲地沖著這位主兒躬身行了個禮,匆匆溜了出去。 而床榻上的霍無咎,冷眼看著孟潛山跑掉,才緩緩收回了目光,靜悄悄地看向了江隨舟。 江隨舟此時全神貫注,分毫沒有注意到他的注視。 他聲音不大,讀起書來像是在跟人講話一般,溫和又清朗,與他平日里全然不同。 霍無咎的呼吸都不由得慢了下來。 他沒想到,不過一本閑書,讓江隨舟讀起來,竟比清心訣要管用得多。 這書的內(nèi)容其實沒什么意思,不過是個閑來無事的文人四下跑著玩,寫些閑書記錄他的見聞。 但江隨舟卻似乎對此頗感興趣,甚至于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在讀書的時候,目光有多生動。 唇角也是微微勾起的,看上去頗為愉悅。 霍無咎的目光停頓了片刻,繼而轉(zhuǎn)開了目光,緩緩閉上眼。 他不喜歡看書,不光是因為懶得看字,更是因為他對那些文字所記載的內(nèi)容,統(tǒng)統(tǒng)不感興趣。 但是此時,他閉上眼,那清朗的聲音卻似乎變成了流淌的清澈的江水,淌過那文人所記載的巴蜀與湖廣,在千萬里的陽光之下,泛著粼粼的光。 他似乎很喜歡那些東西。 而霍無咎竟因此莫名地生出了些許沖動。 他想要讓江隨舟所喜歡的那些東西,統(tǒng)統(tǒng)屬于他。 他像個終于被典化了的俗人一般,終成了神佛的信徒。 這使他有了在神像前跪下的沖動,想將屬于自己的和不屬于自己的所有財富和珍寶,一并供奉到神前。 —— 江隨舟一直在這里待到了夜幕降臨。 他頗為自然地和霍無咎一并用了晚膳,才起身要走。 見他與霍無咎相處得頗為愉快,孟潛山識相地湊上前來,笑嘻嘻地問道:“王爺明日可還來?” 江隨舟頓了頓,不由得看向了霍無咎。 他其實是想來的。這些時日,他因著裝病休沐在家,哪兒都不用去,清閑得很?;魺o咎這陣子又剛開始治腿,按著那大夫的說法,他今日這種疼法還要持續(xù)一個月。 江隨舟總有些不大放心。 許是因為之前太怕死了,使得他養(yǎng)成了事事以霍無咎為先的習(xí)慣,讓他一時間有點改不過來。 霍無咎抬眼便見江隨舟在見他。 “不必征求我的意見。”霍無咎頓了頓,有些別扭地淡淡道。 孟潛山面露喜色,不等江隨舟開口,便笑道:“哎!那奴才便安排人去收拾收拾,將王爺要看的書和公文,一并搬到霍夫人這兒來!” 江隨舟瞥了他一眼。 就見孟潛山笑嘻嘻道:“正好兒!奴才今日還覺著,霍夫人這兒比王爺?shù)臅抗饩€還好些,王爺多曬曬太陽,準(zhǔn)沒錯兒!” 這小子這么熱絡(luò),反倒給江隨舟省了事。 他沒反駁,權(quán)作默認(rèn),嗯了一聲,便起身走了。 正在這晚,有書信送到了江隨舟的房里。 是徐渡送來的。他安排在長樂坊的探子送回消息,說那些刑部的官員摸清了位置,這兩日便要動手抄宅了。 他們早在做此計劃時便知,因著上次陳悌邀請霍無咎去參加賞花宴,頗在后主面前得了臉,因此這些時日領(lǐng)了個肥差,正在蘇州公干。 那宅子里如今只有他養(yǎng)的外室在那兒,是個青樓女,想必這兩日,就要被抓到后主面前了。 江隨舟看完信,沉吟片刻,笑了起來。 按著他記憶中史料的記載,陳悌雖明面上討好巴結(jié)龐紹,實則自己也有些小算盤。龐紹貪財,即便自己的手下也逃不過他的搜刮,因此陳悌的那處宅院,是連龐紹也不知道的。 既然如此,待刑部收網(wǎng)后,那處宅院,連帶著那個青樓女,都會被第一時間算在江隨舟的頭上。 那么,后主絕不會不深查,這案子也必然會被他鬧大。 到了那時……便可靜等他們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了。 江隨舟只覺眼前有出好戲等著他看,心情都好了許多,將信妥善收起之后,神色仍舊是愉悅的。 偷眼看他的孟潛山在心里嘖嘖稱奇。 平日里王爺處理公事時,哪會有這么不嚴(yán)肅的時候,甚至看著密信還會笑? 密信上都是要事,能有什么好笑的? 一定是王爺看信的時候分神,想到霍夫人了。 這般想著,孟潛山退出臥房時,偷偷看了江隨舟兩眼,也跟著笑了起來。 那笑容曖昧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江隨舟:你笑什么? 孟潛山:我想到了高興的事:d 第47章 不出兩日,朝中果真有了消息。 禮部尚書貪墨皇上千秋宴錢款之事本就鬧得沸沸揚揚,兩日之前,刑部忽然查出了端倪,找到了贓款的去向,竟是個朝中官員購置的大宅。 陛下當(dāng)即下令,派人將那處大宅抄沒歸案。 刑部立馬派官兵動了身,因著行動突然,所以頗為順利,非但抄出了宅中數(shù)額驚人的金銀古董,還從宅子里抄出了個養(yǎng)在那兒的青樓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