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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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花宴?!被魺o咎嗓音低沉而平靜。 賞花? 江隨舟打開信封,將信紙抽出來,就見里頭是一封邀請函,請霍無咎一個月后去他家后宅賞花。 江隨舟眉頭越皺越深,不等看完信,便一把將那信連帶著信封一起,塞到了孟潛山的手上。 一個二個的,都不是好東西。 景朝弱到如今這個地步,那昏君和朝中一眾馬屁精都脫不了干系。成日里閑得發(fā)慌,不曉得如何提升國力對抗北梁,反倒是醉心于找尋各種辦法羞辱敵國的俘虜,像是這樣就能找回他們喪家之犬的場子似的。 江隨舟一早被后主逼迫讓霍無咎進宮赴宴,這會兒又見一個小官也大搖大擺地拿霍無咎找樂子。他本就疲憊,攢了一天的煩躁頓時有些壓制不住。 極少喜怒形于色的他,語氣中竟含了幾分薄怒:“哪里送來的,就送回哪里去?!?/br> 孟潛山一驚:“王爺……” 就見江隨舟側(cè)目掃向他:“怎么,不想去看他園里的破花,有問題嗎?” 孟潛山連連搖頭,縱使有些為難,也不敢說出口。 卻在這時,霍無咎開口了。 “其人當(dāng)是得龐紹授意,不達目的,不會罷休?!?/br> 江隨舟本要去拿桌上的茶,忽而聽到一道低沉的聲音,動作一頓,看向霍無咎。 就見霍無咎坐在輪椅上,見江隨舟看他,靜靜接著道。 “他們沖我而來,與你無關(guān)?!彼f。 他知道,自己既身在南景,這樣的事,斷然不會少。他之前僥幸逃過了一兩次,全然是江隨舟在背后替他扛著。 江隨舟每替他擋掉一次,那群人就要借機從他身上扯下一塊rou。他靖王身上有多少值錢東西,夠一直擋在他面前? 他不想做這個縮頭烏龜,也不想讓旁人替他承擔(dān)。 說完這話,他明顯感到江隨舟的目光怔了怔。這讓霍無咎的心跳莫名慢了兩拍,匆匆轉(zhuǎn)開了目光,沒再看他。 只希望靖王不要想多了。他不過是想與對方分得清楚點,不需要對方這種自我犧牲的好意罷了…… 卻聽江隨舟沙啞的嗓音沉了下去。 “與本王無關(guān)?”他冷笑?!凹迊砹吮就醯母?,怎么會無關(guān)?難道你一個大男人混到女人堆里賞花,丟的不是本王的面子?” 說完這話,江隨舟便自去內(nèi)間洗漱了。 一邊走,他還一邊腹誹。 要是三年以后你不砍我腦袋,放我一條生路,那自然與我無關(guān)了! 他當(dāng)然知道,這小官敢將這樣的信送到他王府里,就是背后有龐紹撐腰。至于龐紹為什么給他撐腰——自然是因為,他做的這件事,很能討好后主。 龐紹自然樂見其成。 江隨舟這段時間,已經(jīng)被那群人折磨得學(xué)會見招拆招了。反正能擋則擋,什么時候擋不住了,就再說咯。 這么想著,江隨舟收拾干凈,又泡了個澡,才從內(nèi)間出來。 他累了一天,一洗干凈,便渾身乏得輕飄飄的,只想一頭栽到床上去,好好睡一覺。 可他一回臥房,正要往他的坐榻走去,就迎面看見霍無咎正坐在他的榻邊,靜靜看書。 ……他干嘛? 江隨舟一時腦子有點懵,頓在原地。 就見聽到聲響的霍無咎抬起頭來,面無表情,下巴往床的方向點了點。 “去那里睡。”他語氣干脆利落,生硬得像是在給手下的兵下命令。 江隨舟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往床的方向看去。 就見床榻整整齊齊,旁邊的矮桌上,還放了一粒藥丸。 “還有桌上的藥,吃了?!?/br> 他聽霍無咎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霍無咎:大哥不會講話,但是大哥愛你。 第22章 江隨舟覺得,霍無咎應(yīng)該不至于想要毒死他。 但是……他給自己吃藥做什么? 他狐疑地看向霍無咎,一時沒動。 恰在此時,一陣微風(fēng)從敞開的窗外吹拂進來,分明是爽朗的暖風(fēng),卻吹動了江隨舟身上的水汽,使得他劇烈咳嗽了起來。 他咳得很兇,想來是因為免疫力本就低,今日又受了累,身體便更弱了。 待他片刻之后止了咳,已是嗓音沙啞,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層水霧。 他恍然之間抬起眼,透過朦朧的霧氣,就見窗戶已經(jīng)不知被誰掩上了。 霍無咎正坐在窗下看書,眼都沒抬。 江隨舟順了順氣息,訕訕地去了床邊,在床沿上坐下。 ……他的床,好舒服! 床榻寬敞,被褥厚實,所用的錦緞也厚重柔軟,光摸一摸,便覺得半邊魂魄都要陷進去了。 江隨舟一時間竟有些感動,畢竟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還不知道睡床是什么感覺呢。 他原本想要推辭、讓那位殘疾人回來睡床的心思也因此歇了下去。 ——既然是霍無咎讓給他的,那睡一晚也沒什么了,算不得他欺負(fù)人。 這么想著,他便動手拉開了被子。隨著他的動作,放在桌上的小物又映入了他的眼簾。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顆藥上。 這……到底是什么藥啊? 江隨舟心里沒底,看了看藥,又看了看一言不發(fā)的霍無咎。 他不大想吃,畢竟他連那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但是他又知道,霍無咎即便想要毒死他,也不會用這么直接的辦法。 萬一人家是一片好意,自己不吃,惹他不高興怎么辦? 權(quán)衡了片刻,江隨舟還是相信霍無咎的為人,干脆吃了那藥,在床榻上躺了下去。 太舒服了,怎么會有床這種東西呢? 江隨舟本就累得頭暈,拉上被子沒一會兒,便遁入了夢鄉(xiāng)。 他沒看到,在他迷迷糊糊睡過去時,坐在坐榻便的霍無咎,靜靜看了他一眼。 ……看著精明,敵人給的藥,居然沒弄清楚是什么就敢吃。 他放在桌上的那顆藥,正是他從獄中帶出來的。這味藥最是提氣補血,他在獄中疼得神智混沌時,會吃一顆,用以吊住性命。一個月下來,他手里的藥也沒剩下幾顆,上次用以恐嚇周府醫(yī),還用掉了兩粒。 他看見,床榻上的江隨舟已經(jīng)沉沉睡去了。 ……笨了點兒。 他抬起手,將桌前的燭火熄滅了。 一時間,臥房落入了一片靜謐的黑暗,只剩下微風(fēng)吹拂下的窗紙,靜靜地鼓動著。 霍無咎看了那窗子一眼。 ……也不知道怎么會虛弱成這樣,一陣他都沒感覺到的風(fēng),就能吹得那人直咳嗽,咳得淚眼汪汪。 就這,還想著要保護誰呢? —— 第二日醒來,江隨舟只覺神清氣爽,從沒睡過這么好的覺。 也不知道是終于睡到床上的原因,還是霍無咎給他的那顆藥的原因,總之,江隨舟這天醒來,只覺氣息都順了不少。 不過,禮部的事務(wù),該做還是要做。 江隨舟研究過景朝禮制,知其繁瑣,卻沒想到真做起來,竟這般麻煩。 全是因著后主鋪張奢靡。 這幾日因著要比對各項細節(jié),江隨舟拿到了前兩年后主舉辦千秋宴的書冊記錄。 他登基第一年辦宴時,先帝剛死未滿一年,臨安的皇宮也只建了一半,正是兵荒馬亂、國庫空虛的時候。卻即便是在這時,后主的千秋宴,也極盡奢靡,比先帝的規(guī)制高出一倍。 這兩年,南景漸漸在臨安安頓了下來,宴會的規(guī)格,也一年高于一年。 禮部也因此而忙得人仰馬翻。 在這種情況下,江隨舟即便得了季攸許多照顧,也只是剛能按時回府、不必忙到三更半夜罷了。但他每日回府時,仍舊累得腳下打飄,頭頂發(fā)昏,病怏怏的恨不得栽倒。 不過,他每日都休息得很好。 霍無咎像是忘記了床才是他的地盤一般,每天江隨舟要休息時,都會把那方坐榻霸占了,讓江隨舟不得不去睡床。 江隨舟每天都有心提醒霍無咎,讓他和自己換回來,但奈何他每天都累極,床榻又過于舒服,所以他這想法便被他一拖再拖。 也正因如此,這段時間,江隨舟雖說累,卻能夜夜睡好,第二日早上起來,多少都能補足精神,不至于真的累垮。 這其中,多少有幾分霍無咎的功勞,連帶著他每天看霍無咎時,都覺得他順眼不少。 他也與霍無咎漸漸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他們二人仍舊沒什么交流,但因著同在一個院中,每天早晚兩頓膳食都是會一起用的。待吃完了飯,天色若早,他們兩人還會在臥房中各踞一方,各做各的事。 倒是頗為安穩(wěn)。 一直到了這月的十五。 江隨舟雖忙碌,卻還一直記著自己從書房中查到的那本賬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