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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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筠笑了幾聲。 “管他呢?!彼f?!拔抑皇窍肟纯矗@位聰明心軟的新主子,接下來會做什么?!?/br> —— 江隨舟回到安隱堂,卻沒有回臥房,而是趁著天色尚早,到書房去了一趟。 原主在書房里存下的,除了信件之外,還有許多其他可查的信息,但因著放得極度隱蔽,且數(shù)量很大,所以江隨舟到現(xiàn)在也沒有將原主書房中的信息徹查一遍。 而今,他心里有個猜測,想要試著從書房中所存的信息里找出些什么。 這一找,就是兩個時辰,一直到了即將三更天時。 他翻到了一本原主放在書桌深處的賬本。 那賬本原沒什么特殊的,但江隨舟發(fā)現(xiàn),這賬上的支出數(shù)額很大,且每次出賬都是當(dāng)月的十五日,而這些銀兩,竟是原主親自交到徐渡的手里。 除此之外,賬上還有一筆開支,每月雖有輕微的浮動,但數(shù)額卻很小。 按說,這么少的一筆錢,不至于原主拿來記賬。既然記錄在冊,那么這些錢的用途,一定非常重要。 每月出賬的日期,也是十五號。 江隨舟心下有了打算。 他思量了許久,直到孟潛山前來敲門,提醒他夜深了,明日還要去大朝會,他才將賬本妥當(dāng)?shù)厥掌饋?,回了自己的臥房。 此時夜已經(jīng)深了下去,下人們大多早早歇下了,只剩下了幾個輪值守夜的。 孟潛山替他推開了房門,江隨舟方踏進去,就見霍無咎正坐在燈下看書。 他皺著眉,單手支在額側(cè),有一下沒一下地點,似乎是對書上的內(nèi)容不大理解,顯得有點煩躁。 聽見門口的響動,霍無咎抬眼,就見江隨舟一邊脫披風(fēng),一邊往房中走。 他目光微不可聞地一頓,停在了江隨舟身上。 ……怎么回來了? 江隨舟將披風(fēng)放在孟潛山的手里,一轉(zhuǎn)頭,就見霍無咎坐在那兒,單手拿著書,像沒看見他似的。 江隨舟心下竟有點莫名的放松。 他在禮部即便再當(dāng)咸魚,也要防備著各個同僚,時刻擺出一副靖王該有的模樣;待他回到府上,光那兩個目光如電的僚屬,就夠他應(yīng)付的了。 反而這個霍無咎,成天對自己愛答不理的,極少開口跟他說話,甚至連眼神也欠奉,反而讓他覺得放松。 這種氛圍之下,江隨舟甚至隱約生出了幾分回到家中的輕快感。 這么想著,江隨舟有些自嘲地輕嘆了口氣。 他是得過得多苦,才會覺得霍無咎面目可愛??? 聽他嘆氣,孟潛山只當(dāng)他是累了,連忙扶住他,引著他到后間洗漱去了。 待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屏風(fēng)后,目光一直落在書冊上的霍無咎緩緩抬眼,看向他的背影。 ……有些難辦。 原本今天上午,他聽孟潛山說什么“他去顧夫人那兒都是為了您”,還覺得這太監(jiān)有病,但如今看夜色這般深,靖王還要趕回來,霍無咎便也覺得不大對勁了。 這人一廂情愿地心悅自己便罷了,如今竟連自己原本的妾室都不寵幸了,眼巴巴地要跑回來睡坐榻…… 霍無咎皺眉,手指在輪椅上緩緩點了點。 莫非真是因為自己? 他向來不喜歡虧欠別人,無論物質(zhì)上還是感情上。因此,他尤其討厭他人一廂情愿地給他些他不需要的東西,他也從來不會領(lǐng)情。 比如靖王這般。 霍無咎收回了目光,重新垂下眼,看回手里的那本書。 這書是個景朝大儒寫的,滿篇仁義道德,講話也羅里吧嗦?;魺o咎原本看這書,心里就夠煩的了,靖王又突然回來,怎么說也該讓他心情更差才對。 但再看這書時,霍無咎的眉頭,卻莫名有些皺不起來了。 似乎這陳腐愚昧的大儒,也忽然變得沒那么面目可憎了一般。 第20章 次日又是大朝會。 江隨舟一想到后主那副尊榮,心里多少有點抵觸,一早匆匆用了膳,便出門了。 卻沒想到,剛進正陽門,他便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巧啊,靖王殿下?!蹦侨嗽霐[出一副皮笑rou不笑的模樣,但因著長得太丑,便顯得很兇惡,壓根藏不住他眼中的反感和惡意。 江隨舟飛快地打量了他一通。 穿著四品武官的官服,瞧上去三四十歲的模樣,人生得高大,且長得尤其黑,頂著一副絡(luò)腮胡,瞪著一雙圓眼,頗似鐘馗。 江隨舟飛快瞄了一眼他的牙笏。 兵部職方司,紀(jì)泓承。 啊,居然是他。 江隨舟心下一片了然。 面前這位紀(jì)大人,可是丑得史書中都記了一筆的。景史中寫到他時,居然直言其人“貌丑”,如今看來……倒是沒有夸大其詞。 古時科考,也是要看一看考生相貌的。這位大人若是要科舉入仕,自然一輩子都考不上。他能做這官,全仰仗著他行伍出身,得南景名將婁鉞的提拔。 江隨舟飛快地在心中過了一遍此人的生平。 他的上司婁鉞,是霍無咎父親的舊友。北梁起兵時,靈帝與后主忌憚他,甚至沒敢讓他和梁軍交手。由此可見,婁鉞和霍無咎之父交情之深,想必這紀(jì)泓承沖著他橫眉豎目,八成也是因為霍無咎。 故而,江隨舟冷冷瞥他一眼,沒有說話,便要繞開他走過去。 就見紀(jì)泓承跟了上來。 “某素日聽聞王爺品性端方,而今一看,確實如此?!奔o(jì)泓承道。 江隨舟頭也沒回。 就聽紀(jì)泓承接著說:“畢竟,在后宅沖著殘弱之人耍威風(fēng),才顯君子本色,對嗎?” 他語氣中隱含著怒氣,一聽就知是忍了許久。想來從上次大朝會起,這人就對他心存記恨,今天是專門在這兒蹲他說難聽話的。 此人在行伍之中頗為勇猛,但有勇無謀,如今看來,確是如此。 幸而自己不是原主,不敢對霍無咎做什么。若是聽到他這番話的人是原主,想來霍無咎在靖王府中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 江隨舟回過頭,淡淡看他一眼。 就見紀(jì)泓承一雙銅鈴大眼瞪著他,似乎在等著江隨舟回嘴,要和他狠狠吵一架。 江隨舟淡淡一笑。 “勞紀(jì)大人費心?!彼馈!氨就醯暮笳?,自然由本王處置,要殺要剮還是要糟蹋,都與您無關(guān)——您說對嗎?” —— 眼看著紀(jì)泓承氣得面色通紅,站在原地發(fā)不出聲來,江隨舟心情大好,轉(zhuǎn)身走遠(yuǎn)了。 他心知紀(jì)泓承一片好心,是在擔(dān)憂霍無咎,但他也不介意氣他一通,給他漲漲教訓(xùn),讓他下次別干這種幫倒忙的事。 一路便到了廣元殿。 到了時辰,鼓聲起,太監(jiān)的唱喝聲接著響起。 門外一片莊嚴(yán)肅穆,殿中大臣們?yōu)蹉筱蟮模蒙蠀s安安靜靜,半天都不見人。 后主沒來。 江隨舟不由得四下打量了一番,卻見周遭的大臣們一派習(xí)以為常的模樣,皆靜靜站著等候。 江隨舟便也跟著等。 這一等,便竟等了小半個時辰,一直等到日頭高懸,江隨舟站得眼前有點花,后主才慢悠悠地來了。 “諸位愛卿來得這么早啊?”江舜恒往龍椅上一歪,一邊打哈欠,一邊懶洋洋地道。 江隨舟瞟了一眼,便見他眼眶烏黑,面色發(fā)青,一副沒什么精神頭的模樣,一看便是縱、欲過度。 朝臣們皆不敢言語。 就見江舜恒接著道:“今日可有何要事嗎,舅父?” 竟是直接去問龐紹了。 就聽前排的龐紹淡笑一聲,便開口上奏起來。朝中大小事務(wù),他竟已經(jīng)做好了決斷,每說一樣,后主便只管點頭,再讓人按照龐紹的安排去辦。 甚至一些要戶部撥款的事宜,江舜恒連要花多少銀子都不細(xì)問,只管讓戶部尚書撥錢。 江隨舟聽得直皺眉,一邊將大致事宜記下來,一邊感嘆南景滅國滅得真不冤枉。 待到龐紹上奏完畢,便只有稀稀落落幾個朝臣有本要奏,后主匆匆聽完,便去問龐紹該怎么辦。到頭來,這些大臣所奏事宜,還是按著龐紹的想法處理了。 到了這會兒,后主似是才終于睡醒,在龍椅上坐直了些。 “朕前兩日聽聞,五弟將霍將軍搬到你的院子里去了?”見沒人再上奏,后主往龍椅上一歪,慢悠悠地問道。 ……又來了。 江隨舟自朝臣之中出列,拿出了自己準(zhǔn)備好的說辭。 “實是此人在臣弟后宅中并不安分,動手傷到臣弟其余妾室。臣弟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將他放在身邊看管?!彼f。 后主撐著龍椅,往前傾身道:“但朕還聽說,從進了你院子起,那霍將軍就沒出過你的臥房?” 江隨舟抬眼,就見后主那雙小眼閃閃放光,似乎寫滿了“禁·臠”二字。 江隨舟有些無語,還是配合著低下了頭,有些尷尬地將拳抵在嘴前,清了清嗓子。 只當(dāng)默認(rèn)了后主這番猜測。 一時間,后主笑得高興極了。 “看來,朕這鴛鴦譜還點對了?”他道?!拔宓軐魧④姖M意得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