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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獨(dú)步風(fēng)流在線閱讀 - 第37節(jié)

第37節(jié)

    “沒事!”一直到此刻,燕歸才顫聲說了第一句話,眼眶極熱,他繼而又道:“叫他們?nèi)雰?nèi)不許打擾。守著門口我誰也不見。”

    紫鹿回過神來,忙遵命,把王后等趕到里屋,又叫人守在門口。

    燕歸將陳蘭橈抱住,一手抵在她的后心上,盤膝運(yùn)功,調(diào)整內(nèi)息,將內(nèi)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她的體內(nèi),不多時候,他的臉色很快變得蒼白,額頭也出現(xiàn)汗珠,紫鹿見狀,小心地探出手指,在陳蘭橈手腕上一搭,忽然心中狂跳:原本毫無脈息,如今,卻多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跳動。

    這一夜的刺客大規(guī)模來襲,打得魏國人措手不及,本來以為此地屬于晉國,早已經(jīng)是魏國的降地了,當(dāng)然太平無事,卻沒想到正好被人趁其不備。

    刺客這次來大鬧了一番,除了重傷了陳蘭橈外,另還救走了紫姬,這讓關(guān)承越發(fā)相信這幫人跟紫姬是一伙兒的,必然是師神光的手筆……只不過,若真的是師神光的人,怎會傷了陳蘭橈?莫非只是誤傷而已?還是說……

    關(guān)承當(dāng)然知道陳蘭橈是自己從云郡跑回來的,倘若師神光因此而動怒,暗暗叫手下人動手的話……倒也不是說不通,畢竟男女之事,甚是驚奇險惡,說不清的。

    比如自那夜后,燕歸幾乎就跟陳國公主形影不離,聽說陳蘭橈那夜幾乎死了,是燕歸以內(nèi)力相救,才護(hù)住她的心脈,接下來回北都的路程上,他每天都要如此,內(nèi)力耗損極大,八天下來,整個人形銷骨立,關(guān)承見了都覺咋舌。

    陳蘭橈倒是保了一條命,但足足昏迷了六天,其他日子里,也是無法動彈,一直地半昏半醒,并無意識,也無法張口說話,到第九天上,才略有些起色,而傷口也愈合了七八分。

    這些日子來,北都已經(jīng)近在咫尺。其實(shí)早在四天前,他們就已經(jīng)入了原本的魏國地界。

    陳蘭橈醒來之時,正也是夜間,她目光轉(zhuǎn)動,見霜影正在身旁,形容有些悲戚,似是在哭。

    陳蘭橈輕咳了聲:“你哭什么?”

    霜影一個哆嗦,見陳蘭橈睜開眼睛在同自己說話,驚喜之極,又不敢大聲叫嚷,只壓著嗓子道:“殿下,你終于醒了?!辈挥傻叵矘O而泣。

    陳蘭橈仍覺得脖子上有些隱隱地痛,想到那一夜驚魂,先問道:“思奴……”

    她的聲音嘶啞微弱,霜影卻即刻明白:“思奴很好,你放心吧?!闭f著就轉(zhuǎn)頭,喚道:“青牛!青牛!”外頭青牛探過頭來:“怎么?”

    霜影道:“快跟燕歸殿下說,公主醒了?!?/br>
    青牛一聽,睜大眼睛,喜道:“我即刻去!”不敢耽擱,撒腿跑了。

    霜影擦擦淚,低頭看陳蘭橈:“公主,以后你不要再……你差點(diǎn)嚇?biāo)琅荆闳粽娴摹疽惨S你而去了。”

    陳蘭橈嗓子里有些火辣辣地,看霜影哭泣,不由苦笑:“傻丫頭,我不是好好的嗎……”她才醒來,恍若隔世,待要再問點(diǎn)別的,門口簾子被一把掀起,有人沖了進(jìn)來。

    他來的甚快,帶的燭光也隨之一搖,差點(diǎn)熄滅。陳蘭橈忍不住瞇起眼睛,等看清楚他的容貌,卻大吃一驚。

    眼前的人明明是燕歸,但卻不是她之前見過的燕歸,數(shù)日不見,他竟如此消瘦,就像是一只長久沒有吃飽的老虎,餓的骨頭都支棱在外面似的。

    陳蘭橈差點(diǎn)驚叫起來。

    霜影見狀,也不等吩咐,起身行了個禮,就悄然出去了。陳蘭橈被燕歸震撼,也沒留意。

    燕歸一步一步,到了床邊,低頭看她,眼中居然有微光閃爍。他想摸她的臉,最后卻只握住了她的手。

    陳蘭橈察覺他的手抖個不停,且又冰涼,終于忍不住問:“燕歸,你病了么?”

    燕歸聽了這句,便轉(zhuǎn)開頭去,隔了會兒才又回首:“你全清醒了么,這就好了?!?/br>
    陳蘭橈看著他發(fā)紅的眼睛,知道他落淚了:“燕歸,你怎么這樣瘦了,是因?yàn)槲???/br>
    燕歸卻不回答,只是小心地將她抄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胸前。他好大一會兒沒有出聲,陳蘭橈才醒來,還不適應(yīng),說了幾句,便又想睡,正微微有些困意,就聽燕歸道:“以后我不許你這樣了,聽到了嗎?”

    陳蘭橈這才又睜開眼睛:“你說什么……哦……我好口渴……”

    燕歸聽了,才一震,低頭看她,望著她有些干裂的嘴唇,他低下頭來,在她的唇上輕輕親了一下,才舉手把旁邊桌上的茶壺取來,自己喝了口水,俯身將唇貼過來。

    陳蘭橈身不由己微微張口,感覺一股清泉自他舌尖流淌過來,就像是能撫慰所有火辣辣地創(chuàng)傷。

    燕歸渡了三口水給陳蘭橈,她才有些滿意地回答:“夠了?!比绺煽莸臉涿绲昧烁柿?,覺得自己將要煥發(fā)新生。

    燕歸卻意猶未盡,伸出舌尖,微微舔舐著她的嘴唇,時而輕輕碰碰她的舌尖,相濡以沫般。

    這動作毫無欲望,卻像是許久不見的兩條魚兒,互相碰碰齒頰而已,是以陳蘭橈也不覺得如何,只是稍微有些癢癢而已,同時也有一種再生為人的感嘆。

    是夜,燕歸便留在了此處,跟她一起睡,陳蘭橈窩在他的懷中,半睡半醒里忽然間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是她這幾天昏迷里,好像每日燕歸都會來看她,也會如此地將她抱在懷中,在她耳畔喃喃低語。

    陳蘭橈回想著,想得越多,心卻越難受,她本欲停下,偏無法自控,腦中的記憶像是要將她逼瘋,正有些焦躁不安,卻聽燕歸道:“你的呼吸亂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陳蘭橈愣了愣,睜開眼睛看向他,暗淡的燭光里,她的眼睛也濕漉漉地,對上燕歸的雙眼,陳蘭橈嘆息了聲:“燕歸,對不起……”

    燕歸凝視她的眼睛:“你哪里對不起我?”

    陳蘭橈心里澀澀,道:“這些日子,讓你受苦了?!?/br>
    燕歸聞言,這才展顏一笑,他這般一笑,就像是春風(fēng)暖陽,把身上所有的滄桑悲苦都洗凈吹去了似的。

    “為了你,就不是受苦。”他湊過來,溫柔地在陳蘭橈額頭一親,“我只是見不得你再傷著自己,我情愿那些傷是我捱,你可明白?”

    陳蘭橈竭力忍著想哭之意,靜默了一會兒,才悄悄吸吸鼻子,道:“那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不要再瘦下去了。”

    燕歸唇角微揚(yáng),眼中卻是喜悅之意:“怎么,終于懂得心疼我了?”

    陳蘭橈微窘,只好垂了眼皮,低聲道:“若是太瘦,就不好看了……而且身上都是骨頭,硬邦邦地,挨著我很不舒服?!?/br>
    燕歸喉嚨里低笑了兩聲:“那這可真是件要緊事……夫人有命,我當(dāng)然要遵從的?!?/br>
    陳蘭橈臉頰又熱,便不再做聲:“不說了,睡了?!毖鄽w見她一味低著頭,便道:“別動了傷口?!毙⌒牡靥绞謮|著她的臉,幫她挪了挪,換了個舒服點(diǎn)的姿勢。陳蘭橈任憑他動作,最后把頭往他胸口稍微蹭了蹭,才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第54章

    兩日后,抵達(dá)北都。進(jìn)宮面圣之前,燕歸悄悄囑咐了陳蘭橈數(shù)遍留意事項(xiàng)。

    陳蘭橈見他憂心忡忡,便問:“你在擔(dān)心什么?”燕歸起初不答,后來才說:“太子已死,父皇必然要另選繼承人,這種事歷來兇險復(fù)雜,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愿回來……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了。”

    陳蘭橈默默聽著,低聲說道:“只怕皇帝也會因?yàn)樘拥乃肋w怒你么?”

    太 子琪之所以被順利立為太子,又得魏帝寵愛,第一是因他會演戲賣乖,人前從來都是一副賢德的面目;第二,則是因?yàn)樗纳妇褪谴笪旱幕屎?。如今這樣的人物死 在半路,不管是魏帝還是魏皇后,恐怕都不會輕易放過此事。而陳蘭橈卻也知道,燕歸在北都并不受寵,反而頗遭嫉恨。

    燕歸其實(shí)也憂慮著此事,但他不想說出來讓陳蘭橈擔(dān)心罷了,此刻見她已經(jīng)想到,便笑笑:“你也猜到了?只怕這一遭回來我真的是兇多吉少……”

    陳蘭橈聽到那四個字,頓時喝道:“別要胡說!”

    燕歸卻很是喜歡她這樣對自己發(fā)脾氣,她越是如此,越代表她是重視自己的。當(dāng)下將她抱住,在臉頰上親了口。

    陳蘭橈平靜心緒,嘆了口氣,又說:“不管如何,你且打起精神來好生應(yīng)對,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就算皇帝再怎么不高興,頂多是懲罰你罷了,不會真的傷你性命?!?/br>
    燕歸點(diǎn)頭,笑道:“夫人說的很對,有你這番話,我定會化險為夷,遇難成祥。”

    陳蘭橈忍不住白他一眼,她為他擔(dān)心不已,甚至出言開脫。他倒好,毫無正經(jīng)還趁機(jī)討便宜,叫她忍不住嘆息連連。

    燕歸看她憂愁之態(tài),眉尖蹙起,十分可憐可愛,他卻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件要緊的事,便握住她手道:“本來以為我回來后,求求父皇,倒是可以成全你我……但是現(xiàn)在不是開口的時候,若我過了這一關(guān),再提此事,蘭橈,你可要好好地等我,不許另生外心,你可答應(yīng)我嗎?”

    陳蘭橈的心一跳,抽手道:“什么外心?誰要等你?呸……”最后小小地啐了口,但聲音卻并不是十足討厭的口吻了,倒像是有些惱羞成怒。

    燕歸偏靠前來,手指撥了撥她領(lǐng)口。陳蘭橈以為他要輕薄,正欲推開,燕歸道:“別動,讓我看看傷口愈合的如何了?!?/br>
    陳蘭橈一怔,燕歸撥開她的領(lǐng)子跟底下蒙著傷口的絲帶,小心地看了一眼,徐徐松了口氣:“雖然好了多半,但是近期內(nèi)還是不要亂動,記住了么?這件事比你不許另生外心更要重要?!?/br>
    陳蘭橈一時無語:“你怎么沒有正經(jīng)的時候呢,說兩句話就偏了。”

    燕歸搖頭:“這卻也是最正經(jīng)不過的話,對我來說,你的生命遠(yuǎn)比其他所有更重要,我也是經(jīng)過此事才明白的……對我來說,寧愿見你跟別人雙宿雙飛,也不愿見你死在我懷里?!币幌氲侥莻€驚魂的夜晚,燕歸心有余悸。

    陳蘭橈對上他的眼神,心頭窒息,只好艱難地將臉轉(zhuǎn)開不去瞧他。

    燕歸卻又呸呸兩聲,道:“我胡說呢,你不要放在心上,上回已是你此生最大的劫難了,以后管保都是好好的,我向你保證?!?/br>
    陳蘭橈幽幽嘆道:“是,我知道?!?/br>
    頃刻,燕歸同陳蘭橈分別,先去面見魏帝,也有有禮部的官員接了陳蘭橈跟王后等一干陳國來人,暗示安置在驛館中。

    進(jìn)城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中午在驛館用了飯。見外頭日影偏斜,卻仍無燕歸的消息,陳蘭橈不由有些憂心,轉(zhuǎn)頭對霜影道:“你看看青牛可在?叫他去打聽一下宮內(nèi)的情形?!?/br>
    霜影聽了,痛快地應(yīng)了聲,出門尋找青牛。

    這幾日來,霜影跟青牛的關(guān)系緩和了許多,因?yàn)殛愄m橈傷重,霜影憂心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多虧青牛在她旁邊照應(yīng),見她啼哭,時而出言安撫。雖然青牛也是按照燕歸的吩咐行事,但兩人相處多了,自然也發(fā)現(xiàn)對方不是之前那么可厭。

    霜影去后,身側(cè)的王后便道:“蘭橈,你是擔(dān)心燕歸殿下嗎?”

    陳蘭橈搖頭道:“我只是在想看看咱們什么時候會進(jìn)宮。”

    王后揮了揮手,旁邊伺候的陳國宮人退下。王后微微傾身,道:“蘭橈,這些日子來你受傷不起,我甚是擔(dān)心,近來好了,卻又沒有機(jī)會同你說話……”

    陳蘭橈見她面露猶疑之色,便道:“嫂子要說什么?”

    王后咽了口唾沫:“蘭橈……那天晚上你去見太子琪……他、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陳蘭橈聽了,眉頭一皺:“嫂子問的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太子琪不是被刺客所殺么?!?/br>
    王后訕訕道:“是啊,我是知道的,就是跟傷了你的刺客是一伙的,那個叫紫姬的……”

    陳蘭橈垂眸不語。王后又問道:“可是……紫姬是師神光的人,那些人殺了太子琪,要搶思奴都情有可原,怎么居然還要對你下殺手呢?”

    陳蘭橈道:“這個我卻也不太明白了,嫂子莫非猜到了?”

    王后覷著她,吶吶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是……你從云郡逃回來,師神光會不會不高興呢?我又聽說……在云郡的時候章國的公主也在……”

    陳蘭橈聽到這里,便笑了笑:“嫂子還是別想這些了,以后倘若有機(jī)會,我會當(dāng)面問問神光哥哥的,或許此中有什么誤會,不過就算真的是他變了心,要對我下殺手……那也沒什么,畢竟現(xiàn)在大家立場都不同了?!?/br>
    王后幽幽嘆息:“那他也未免太心狠了……”

    陳蘭橈看她一眼,又轉(zhuǎn)頭去看思奴:“嫂子,現(xiàn)在咱們總算到了北都,但是在這里更是馬虎不得,北都比我們慶城要大許多,人也更雜,保不準(zhǔn)有些什么心思的人,咱們可要更加留意,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思奴身上,絕不要讓他有什么不妥當(dāng)……”

    王后一震:“你說的是?!?/br>
    陳蘭橈點(diǎn)頭道:“嫂子是思奴的娘,也是最疼他的人,以后也要嫂子多費(fèi)心了?!?/br>
    王后心中一動,才道:“蘭橈,別這么說,嫂子也知道,你是真心疼思奴的,上回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思奴怕也……幸好你平安度過此劫……”

    陳蘭橈微笑道:“我是思奴的姑姑,為他好是應(yīng)該的?!狈砜聪蛩寂焓謸芘勰鄣哪樀?,思奴的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盯著陳蘭橈快活地笑了起來。

    逗著思奴玩了一刻鐘,霜影才回來,眉宇間有些憂急,道:“殿下,青?;貋砹耍谕饷娴饶?。”陳蘭橈答應(yīng)了聲,無意看了霜影一眼,卻見她正沖自己使眼色,陳蘭橈一怔,便跟王后相別,出了門來。

    霜影一把拉住她:“殿下快跟我走,出事了。”陳蘭橈身不由己跟著她往前,霜影卻又顧忌她的傷,于是略微放慢步子。

    陳蘭橈問道:“怎么了?你倒是說?!彼拔醇把哉Z,就見前方有人伸著脖子看向此處,見兩人露面,就跳出來,正是青牛。

    青牛見了陳蘭橈,便苦著臉道:“公主,我們殿下讓我來告訴你,叫你無論如何,都不必著急……”

    陳蘭橈皺眉:“到底發(fā)生何事?什么著急?”

    青牛垂頭嘆氣,很是憂郁:“我們殿下被皇上關(guān)押起來了?!标愄m橈心頭一沉。

    一直到未時將近,宮內(nèi)才有消息來,傳陳國公主入宮覲見。

    北都天寒,此刻在慶城已經(jīng)春暖花開,但北都仍是極冷,路邊的柳樹才冒出極細(xì)的嫩芽,許是陰天的緣故,整個都城都浸在一種灰蒙蒙的色澤中,莊嚴(yán)肅穆,如同一尊虎踞大地上的巨獸,正在沉睡之中。

    陳蘭橈自踏進(jìn)北都之后,就時常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此刻陰天起風(fēng),隱隱吹動細(xì)微的沙塵揚(yáng)起,跟慶城的風(fēng)輕日暖大為不同,出門的時候霜影特意取了披風(fēng)出來,替她兜起風(fēng)帽以擋風(fēng)沙。

    車駕到了宮門,有內(nèi)侍來迎接,陳蘭橈往內(nèi)而行,盡量不去東張西望,正行走間,卻見前方橋上來了數(shù)人,不知在議論什么。

    兩隊人馬逐漸靠近,卻聽得前方引路的內(nèi)侍躬身行禮,大聲招呼道:“太尉大人,司空大人,崔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