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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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滿月不語,如今眼看著也不像是什么好事,眾人心里頭提著,這么多人被召見入宮,也不知是要召見還是只留著侍疾。 ...... 好半響過去內(nèi)屋才有動靜,皇后出來了,眼眶紅紅的,大家看著心頭一驚,誰都沒有說話,太子妃起身把皇后扶了過來,門闔上后又是好半響,等的人心里都快是一團亂了門又再度開了,召見了淑妃和賢妃進去。 過程太漫長,謝滿月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眼看著外頭已經(jīng)天黑,她連著幾日沒休息,坐在那兒頭點著也快要睡著。 屋子里點了燈,安靜中有宮女入內(nèi)送了些吃的,終于有味道蓋過了檀香,像是沖淡掉了那一股壓抑,別說不想吃,其實很多人都餓了。 謝滿月困頓大于饑餓,隨著人一個一個被叫進去,有些事也漸漸明朗,這像極了是在交代后事。 天全黑時,屋外一陣動靜,太子來了,眾人起身,太子直接走進了屋內(nèi),留了有半個時辰左右,出來后太子妃帶著孩子進去了片刻。 誰也不知道太后娘娘為什么叫這么多人進去,屋子里太安靜了,謝滿月努力張了張眼,恍惚間聽見有人叫她,猛地抬頭,內(nèi)屋門口老嬤嬤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謝滿月即刻清醒了,起身到了內(nèi)屋門口,老嬤嬤給她開了門,謝滿月在眾人的注視下走進了內(nèi)屋。 —————————————————————— 屋子里點著太后娘娘最喜歡的熏香,夾雜著淡淡的藥味,里面侍奉著兩個宮女,其中一個帶著她繞過了屏風,偌大的床榻上,太后是靠在一個老嬤嬤的懷里,半闔著眼睛,聽到有腳步,緩緩睜開眼看她。 饒是病容,那一雙眼眸還是清澈的很,謝滿月恭敬的跪在了床榻邊上,“太后娘娘?!?/br> 太后看了她許久,“聽說小九和兩個孩子都病了?!?/br> “多謝太后娘娘關(guān)心,如今已經(jīng)好了?!敝x滿月微抬了抬頭,撞入了太后蒼白的臉色里,半月前才入宮,當時太后娘娘的氣色還很不錯,忽然就... 又是沉默了一陣,耳畔傳來了太后娘娘的輕語,“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方昭儀的事。” 謝滿月一愣,沒能反應(yīng)過來太后娘娘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當初不是警告她不該問的不能問,不該查的不能查,怎么如今又。 太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哀家不讓你查,你暗地里也沒斷過?!?/br> 謝滿月跪著的膝蓋松了松,對她而言這是重要的事,她可以糊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的活著,可她不愿意丈夫身后永遠背負這件事。 “先祖皇帝年輕的時候曾盛寵過一個妃子,寵愛到了險些把整個大周搭進去的程度,那妃子生了兩個兒子一女,恃寵而驕,囂張跋扈,外出的排場比皇后還要大,她的兩個兒子剛出生就封了王,先祖皇帝還為她修了行宮,甚至在皇陵里給了她同寢安葬的權(quán)利,她要什么就給什么,這樣的寵愛程度無人能及?!?/br> 先祖皇帝都是上百年前的事了,別說謝滿月,就算是謝老夫人那一輩都不可能知道。 謝滿月安靜的聽著,太后瞇了瞇眼,也是在回想,“后來,皇后所生的幾個孩子,一雙兒女被害,宮中和那妃子所出的孩子差不多年紀的,死的死,傷的傷,她只手遮天,最后看上的,不是先祖皇帝身旁的后位,而是皇位?!?/br> 這么久遠的事都是記載在宗卷里的,當年是鬧的沸沸揚揚,如今卻是無人提及,一個女人,被寵的無法無天,最后哪里會只惦記皇后的位置,她要的是自己的兒子當皇帝。 “其實這些是能被阻止的,但先祖皇帝寵愛,她所出的幾個孩子遲遲沒有搬出宮,也沒有前去封地,直到太子大婚一年后,太子妃被害,一尸兩命慘死,當時的先祖皇帝這才有些意識?!?/br> ...... 故事有些長,太后娘娘斷斷續(xù)續(xù)的講了很久,謝滿月聽到的最后結(jié)果是宮中許多的皇子都死在了這個寵妃的手下,先祖皇帝一再袒護,最后太子也被害死了,寵妃的兒子將來登上皇位,那是顯而易見的事。 “你可是何為妖妃,攪亂后宮,為禍朝堂,先祖皇帝的身子垮了之后,三天昏迷兩天醒的,那半年,整個皇宮都是烏煙瘴氣,直到鎮(zhèn)守在外的七王爺回來,帶兵強攻入宮,把這個妖妃斬殺于刀下?!碧竽锬镩L嘆了一口氣,謝滿月聽的愣愣的,后宮之人所剩無幾又是什么概念。 “最后七王爺在冷宮中找到了年僅三歲的皇幼子,那是幸存下來唯一的孩子,七王爺擁立他為新皇,他就是皇上的曾祖父。” 更多的形容太后無力和謝滿月形容,當年就是這么一個情況,先祖皇帝獨寵的后果,險些把這大周都給葬送了,要不是還有個打入冷宮偷生出來的孩子,這大周早就改朝換代了。 “祖訓在上,凡是登基為皇的,再有出現(xiàn)此等異狀,不能成帝君,廢其皇位?!碧蠛鋈惶吡艘袅可袂閲烂C的和謝滿月說了這一句話,謝滿月心中一瘆,只覺得從腳底蔓延上了一股寒意,瞬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你是否還要問哀家,為什么當年方昭儀會下毒害嵐妃。”太后說罷,轉(zhuǎn)頭看著謝滿月,那眼眸更是清澄了幾分。 謝滿月雙手冰涼,抓住了衣袖,“嵐妃她,未必是那樣的人啊?!?/br> “當年那寵妃,在初初受寵之時也是溫柔可人,體貼善良?!碧筝p點著幾句話,“如若不然,為帝皇者,難不成都是瞎的,如此好哄騙?” 所以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這皇家血淋淋的祖訓就是后世登基為皇的子孫后代,再有出現(xiàn)這樣罔顧獨寵的情況出現(xiàn),這皇帝也沒的當了,直接廢帝,因為骨子里是這樣的秉性,殺了這個寵妃,難保不會寵第二個,第三個,就如昏庸就是昏庸,把他扔書堆里難道他就不昏庸了? 可到了當今皇上這兒,太后怎么可能眼見著自己兒子被廢,她看著嵐妃,眼睛里另外一幅畫面就能看到百年前的情形,尤其是當十皇子出生時,皇上那似笑言的一段話,十兒最像朕,今后也一定能像朕一樣。 當時太子殿下才八歲而已,這個年紀,將來發(fā)生什么事都是說不定的。 “你真以為嵐妃扶持方昭儀,生下九皇子是好心,不過是要看似能分寵的,然你以為,方昭儀就真的是從心底里把嵐妃當好姐妹,不過是攀著往上走的高枝罷了。” 謝滿月心里頭堵著一口酸,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她抬頭看太后,“便是如此,她就更不會有意要害嵐妃。” “那是哀家的主意。”太后沒有避讓她的眼神,從容的說了這么幾個字。 謝滿月一愣,忽然太后猛咳了起來,身后的老嬤嬤忙給她舒背,又有人端水過來,咳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歇下來。 謝滿月看著她的精神逐漸湮滅下去,不知道該說什么。 “瑾瑜早晚都是那個在瑾昊前面擋槍擋刀的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糕點里的毒是哀家讓人下的,方昭儀也是哀家逼死的。”一句話細若游絲的從太后口中說出來,謝滿月心頭一涼,看著她疲倦的樣子,不知為何,她也跟著頭暈。 “哀家這輩子,做什么事都不曾后悔,也不后悔當初做的那些事,皇家沒有虧待小九。這后宮太平了,哀家對得起喬家列祖列宗,這業(yè)障,哀家死后也受得起?!碧笳f完了這些話,緩緩閉上眼,似是累極了。 謝滿月神情有些散,胸口堵的厲害。 她當初猜測里面是有人要害嵐妃,借了方昭儀之手,可她沒有想到借手的人是太后娘娘,換言之,她就是要讓嵐妃死,也沒讓方昭儀活下來。 一旁的宮女要扶謝滿月起來,謝滿月?lián)纹鹕碜?,雙腳尚未站穩(wěn),腦袋嗡了聲,仿佛炸開來一般疼的她睜不開眼,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識。 ———————————————————— 謝滿月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睜開眼發(fā)現(xiàn)屋子里的擺設(shè)都很熟悉,謝滿月微撐起身子才發(fā)現(xiàn)這是在自己家。 一旁守著的霜降見她醒了,趕忙扶她起來,“王妃您覺得怎么樣了,要不要喝點水。” “我怎么回來的?!敝x滿月喝了一杯水,渾身無力頭還暈乎乎的。 “昨夜您在延壽宮中暈倒,王爺連夜把您帶回來的?!彼滴媪宋嫠念~頭,“燒退的差不多了,太醫(yī)說您是勞累過度,囑咐您好好休息?!?/br> 謝滿月抬手,手背輕輕貼著額頭,睜開眼詢問霜降,“王爺人呢。” 霜降抿了抿嘴,“天未亮時太后娘娘殯天了?!?/br> 謝滿月睜著眼睛定定的看著帷帳上垂下來的流蘇,腦海中回蕩過太后說的話,毒是她下的,人是她逼死的,謝滿月一直想知道的真相就是這個,后宮安寧有舍有得,太后下的去手也不會后悔。 那么如今,太后殯天了,知道了真相后她又該如何? 好半響謝滿月才回神,“把衣服準備好,入宮哭靈?!?/br> “皇后娘娘吩咐過,頭三天您不用入宮哭靈了?!彼捣鲋上拢叭蘸竽倏杖雽m。” “規(guī)矩不可廢,你在前廳擺小堂,府中的人穿白身,我去那兒跪哭?!敝x滿月?lián)u頭,她是病了,但饒是有身孕的都要入宮哭靈,未免以后被人詬病,她不能在家休息三天再入宮。 三日哭靈都在宮中,喬瑾瑜也就三天不能回來,謝滿月本想第二天入宮,但實在是挨不過,第三天一早才入宮。 太皇太后殯天,這一場喪事舉辦的很盛大,生前太皇太后的事跡便是諸多,去世后皇上下的諸道旨意皆是封號,謝滿月跪在后面,抬頭只能看到大典中掛起來的大大的奠字,周遭全是哭聲。 三日哭靈后還不能出宮,再要哭靈三日,這三日只需要白天哭靈,晚上可以休息,如此過了四日,二十三頭七這天太皇太后靈柩出殯。 ...... 然兆京城還沒太平,頭七的第二天,晉王府中生病數(shù)日都未見好的晉王世子,突然夜半離世。 晉王妃悲痛欲絕,幾番都要跟著兒子一起去了,這個孩子連周歲都還沒有,又不能大cao辦喪葬,太后娘娘二七的隔天,晉王府中抬出了一具小棺木,把晉王世子安葬在了皇陵外的一片山林中,是另選的風水寶地,希望這個孩子下輩子投胎不會這么多災(zāi)多難。 謝滿月再見到晉王妃時,是太后娘娘殯天的五七,此時已經(jīng)是二月底,春意乍現(xiàn),掃去了寒意,宮墻內(nèi)墻角四處都能見到冒尖的嫩芽。 一眾人祭拜過了之后到了一旁的閣樓里休息,晉王妃的臉色很差,添濃的胭脂都遮蓋不去她憔悴的神態(tài),一個人坐在那兒望著院子里,神情有些呆滯。 這樣的遭遇惹人同情,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就這么沒了,哪個做母親的承受得住,即便是剛剛在祭拜時晉王妃出錯好幾次都沒人怪她,太后娘娘五七,明日還是晉王世子的四七。 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嬉鬧聲,幾個孩子跑過,后頭跟著一群宮人,嚴悠芳的眼神閃了閃,目光落在了那幾個孩子身上,兩三歲的年紀,正是剛剛會跑時,粉雕玉琢的小模樣,怎么看都討喜。 想著,她又不禁潸然淚下,她的兒子連長大的機會都沒了。 一旁坐著的恒王妃輕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縱使再難過你也別傷了自個兒的身子?!?/br> 嚴悠芳低下頭去,恒王妃有些擔心她,“如今也祭拜好了,不如我送你回去?!?/br> 恒王妃和晉王妃一起離開,經(jīng)過謝滿月身旁時,晉王妃朝著她看了一眼,謝滿月起初還不在意,等回神追她的神情時,晉王妃早就將那一抹幽怨給斂藏回去了,謝滿月心里無端的一陣顫。 ———————————————————— 太后娘娘七七過后,兆京城逐漸熱鬧了起來,三月里外出踏春的,爬山上寺廟的,白天街頭巷尾馬車來去,到了傍晚,城門口越發(fā)的繁忙。 宮中皇上的身子逐漸康復(fù)起來,四月初時,晉王世子七七過去有一段日子了,一直久居未出門的晉王妃,出門前去了一趟福國寺。 晉王府的馬車前后好幾輛,排場很大,看到的人多了,隔了半日的功夫自然有人說起來。 等傍晚的時候晉王府的馬車回來,隔天就有人傳起來那樣的話,晉王妃從福國寺請回來了一尊小佛像在家供著,用來保佑晉王世子在天之靈。 從這天開始,晉王妃時不時的從各個寺廟里請靈驗的佛像回來,算上被別人看到的就有不下四五回,晉王府后院的佛堂里,都快擺滿了各樣的佛像。 而晉王妃在這么長的一段日子里,深居簡出,眾人都以為她是沉浸在了喪子之痛中難以緩解。 而這一轉(zhuǎn)眼,就是一年,隔年元宵過后,太后娘娘去世周年,宮中開祭。 ...... 這次不是謝滿月覺得,就連太子妃都覺得晉王妃古古怪怪的,一改過去奢華的裝扮,比她們都來的樸素,更重要的是,晉王妃總是時不時看兩三歲年級的孩子,眼底流露出來的神情又令人捉摸不透。 “該不會是入了魔怔?!鼻赝蹂f話總是這么的驚奇,拿著一柄宮扇,悠悠的晃動著,對自己的判斷十分的肯定,“要不然她請這么多尊佛像回來做什么,饒是都信那也犯了大忌諱,你到底是求一尊還是求多尊,求了下一尊就是不信之前請的,太糊涂了?!?/br> “她那是愛子心切?!币慌詶罘蛉溯p輕道。 秦王妃頗不以為然,“瞎折騰,直接送去福國寺的塔寺中供奉不就行了?!?/br> 秦王妃這兒正說著,那邊趙王妃的兩個孩子擁著剛剛會走路的敏姐兒過來,身后三歲大的喬洐彥小朋友一手牢牢地牽住meimei,跟護著食物的小老虎似的,還不肯讓趙王妃的幼子靠太近。 打小喬洐彥小朋友就被灌輸著要照顧好meimei的思想,喬瑾瑜這個爹當?shù)?,當年就是抱著生兒子就是用來養(yǎng)接下來的弟弟meimei的,所以喬洐彥不過三歲就已經(jīng)很懂得照顧meimei,雖然他自己跑起來都還不太利索。 “娘?!泵艚銉汉鋈煌W∧_步,身子朝著前面傾了傾,還晃悠了一下,喬洐彥趕緊拉住meimei,敏姐兒還左顧右盼的看著,找謝滿月在哪兒。 “我知道,九嬸嬸和我娘在一起,敏姐兒我?guī)氵^去?!蔽鍤q大的喬洐澤自告奮勇要帶她去找娘親,敏姐兒笑著點頭,自然的伸手過去要他拉著自己去找娘親。 喬洐彥不肯了,仰頭虎著臉孔瞪了喬洐澤一眼,“我?guī)襪eimei過去就可以了?!?/br> 已經(jīng)九歲的喬洐瀚哭笑不得,“彥弟,我們是敏姐兒的堂哥。” 喬洐彥認真想了想他所說的話,表哥才要防,尤其是謝侯府里舅舅他們的孩子,半響想通透了,喬洐彥這才勉為其難的答應(yīng),“那好吧,那澤哥哥牽小心點?!?/br> 喬洐澤高興地拉著敏姐兒朝著這邊閣樓走過來,他一直想要有個軟糯的meimei,看到九叔家的meimei這么可愛,他一下就喜歡上了。 這一幕落到了站在亭子內(nèi)的晉王妃眼中,兄妹和樂,嬌寵又幸福。 嚴悠芳的眼神在敏姐兒身上停留了好半響,粉雕玉琢,討喜可人,這是活生生的孩子。 興許是嚴悠芳的眼神太過于專注,敏姐兒經(jīng)過的時候扭頭看她,看到漂亮的大人站在亭子里,敏姐兒習慣的,沖著嚴悠芳甜甜的笑了笑。 這樣的笑容撞入嚴悠芳的眼底,令她的心猛然一顫。 敏姐兒生的十分可愛,像謝滿月多一些,白嫩嫩的模樣綁著兩側(cè)羊角辮,戴著幾朵毛茸茸的花球,短衫的小斗篷把她的小身板裹的越發(fā)可愛,嚴悠芳有些挪不開眼,一直追隨著她的小身影,看著她沖入了定王妃的懷里,叫定王妃娘親,看她撒嬌說話。 隨之而來的是疼,瞇了眼的刺痛,嚴悠芳的嘴角微抽,袖口下的雙手不知何時掐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