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黑黑”這個(gè)名字，楚寒印象里前前后后就起碼有十幾只小動(dòng)物，囊括了兔子貓咪和倉鼠，囊括了黑藍(lán)棕白灰。

    楚寒突然想起，那個(gè)女孩后來跟別人說，夏蟲不可語冰，顧驕他沒有心。

    夏蟲不可語冰。

    跟夏天的蟲子要如何描述冬天的冰雪呢？跟顧驕要怎么說愛情和喜歡呢？

    一切都有跡可循。

    楚寒想，他明明，很久之前就知道的。

    很久之前就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的。

    楚寒不是個(gè)好哭的人。

    跟需要用眼淚宣泄痛苦和情感的顧驕不同，他從記事起，就沒有再流過眼淚。

    沒什么值得哭的事情。

    楚寒告訴自己，沒什么值得哭的。

    但眼淚不是可以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的存在，它們迅速地爬滿了臉。

    它們尖叫著痛苦，它們是心臟流出的血。

    顧驕等得都快要睡著了，可楚寒一直沒動(dòng)。

    他就瞇著眼，沒敢睡。

    直到感覺到楚寒似乎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顧驕一愣，醒神了。

    他伸手在楚寒臉頰上輕輕蹭了一下，嚇得趕緊開了臺(tái)燈。

    楚寒哭了。

    楚寒原本就白皙的膚色比平時(shí)更白幾分，瑩潤(rùn)的眸里是滿滿一池秋水，他受不住那光，眼睫微垂，便又是一串晶瑩的眼淚落下來。

    可哪怕是哭，楚寒也是自持克制的，要是沒有從那雙眼里落下來源源不斷的淚水，從那面無表情的臉上，還真看不出來他是在哭。

    顧驕自己哭不覺得怎么，看楚寒哭簡(jiǎn)直心疼到爆炸，他輕柔地揩著楚寒的眼角，小聲問：“…阿寒，你為什么哭呀？”

    楚寒沒說話，他抿著唇，水珠沾在剔透的花瓣上。

    顧驕坐起身來，把楚寒像抱小孩一樣抱在懷里。

    楚寒身上很涼，他突兀地被攏在熟悉溫暖的懷里，皮膚之間沒有布料阻隔地觸碰著，竟讓他下意識(shí)地在顧驕的肩窩里蹭了蹭。

    蹭完再想掙出去，卻是不能了。

    顧驕抱得很緊，他一面手腳并用地鎖著楚寒，一面小聲地哄著，“有什么事你說呀，別哭啊阿寒…是不是我對(duì)你耍流氓太壞了？我以后不這樣了，你別哭啊…”

    楚寒：“…你…嗝?！?/br>
    楚寒臉頰一熱，趕緊抿住嘴，不知道是憋得太久還是怎么的，他竟然打了個(gè)哭嗝。

    顧驕一只手順著他的后頸撫下去，像給一只貓擼毛。

    他的掌心熾熱，讓楚寒被郁氣堵塞的胸口好受不少。

    顧驕蹭蹭楚寒滿是冰涼淚水的臉頰，“不哭了不哭了，你哭得…你哭得…”

    說著說著，楚寒只感覺肩膀上突然有些濕潤(rùn)，顧驕抽噎起來，“你哭得我也好想哭啊，你嚶嚶嚶…你怎么了倒是說話呀？…阿寒你是不是生病了快死了啊嚶嚶嚶…”

    楚寒：“…”

    楚寒深吸一口氣，沙啞的嗓子勉強(qiáng)擠出一句：“你才要死了?！?/br>
    顧驕哭得沒反應(yīng)過來，又是弱弱的“嚶”的一聲，“我本來就要死了，我無所謂，只要你不死就行了…”

    楚寒毫不留情地在抵著唇的鎖骨上咬了一口。

    顧驕：“…”

    顧驕又委屈又疼，強(qiáng)行解釋：“我說看你哭我心疼得都要死了…”

    楚寒:“…”

    還真是顧驕會(huì)說的話啊。

    楚寒氣的只感覺心口火燒火燎的，卻還是會(huì)被顧驕說得心動(dòng)不己。

    只那一瞬，楚寒就明晰了自己的感情。

    他認(rèn)栽了。

    楚寒看著顧驕英俊的眉眼，看著他因?yàn)槲⑽⑥抢露@得格外委屈的眼尾，心想，他認(rèn)栽了。

    顧驕怎樣也好，有心也成無心也罷，他都認(rèn)了。

    但這事兒今天是肯定掰扯不明白的。

    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楚寒手軟腳軟地從顧驕身上爬起來，顧驕要扶他，卻被拒絕。

    等真切地踩在地板上，楚寒才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濕漉漉的，順著腿根淌下來。

    楚寒耳根一熱，費(fèi)力地要往浴室走，卻被跟過來的顧驕一把抱起。

    顧家悲傷地握住他的肩，哭過后鼻音很重，“阿寒，睡覺之后讓你自己去洗澡，會(huì)讓我像個(gè)渣男?！?/br>
    楚寒掀了掀薄薄的眼皮，“你不是？”

    顧驕委屈巴巴：“…我是，阿寒說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別說阿寒說我是渣男，說我是小狗我也能汪一聲。”

    這話讓楚寒想到那只金毛和顧驕染了許多年的金色頭發(fā)。

    楚寒掩住眸中一閃而過的隱痛，斜斜地瞥他一眼，卻是再真的一點(diǎn)氣都生不出來了。

    等從浴室里收拾妥當(dāng)，顧驕還是不讓他走。

    顧驕怯生生地看他，手卻大膽地?cái)堉难桓币呔蛷乃砩咸み^去的樣子。

    看楚寒仍抿著唇，顧驕就努力讓自己乖巧可人一點(diǎn)，再倒他的歪理邪說，“阿寒，你不跟我一起睡…我會(huì)心疼的?！?/br>
    他說著，眉頭狠狠一皺，好像就真的疼起來了。

    楚寒：“…”

    顧驕捂著肚子感受了一下，才小聲說，“阿寒，我已經(jīng)為你心疼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了?！?/br>
    楚寒：“…”

    心疼，所以你捂著肚子？

    楚寒有些無奈，他輕輕推了顧驕一下，想把他推開：“嬌嬌，有什么事情，就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