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天霖十八年,十月十五,人日,天晴。 一大早努爾便在院中扯著喉嚨喊著: “安齊你好了沒?巳時快到了,再磨蹭下去我就自己去了?!?/br> “馬上就來了?!?/br> 西廂房的屋門“啪——”一聲打開,安齊臉色頗為不善的站在門口,“一大早的鬼吼個什么勁兒,這才剛過辰時好嗎?我看你那天就是被揍得太欠?!?/br> 十月初八那天,努爾以一己之力連挑九名高手,從辰時一直打到酉時,身上的衣物也是血污密布,他一向最愛惜的那張漂亮的臉蛋兒也被揍成了青紫交織的豬頭。結果,這小子命也忒硬,最后在兩名高手的聯(lián)手夾擊之下他竟然還逃出了生天,順便將那二人也揍得披紅掛彩,這最后的兩名高手也被狠狠踢下了擂臺。 皇喆武試有史以來第一狂人。 連挑九名高手后,仰天長笑,其張揚恣意連一旁巡視的勇王也大為贊嘆。然后他老人家狂笑著狂笑著就這樣昏過去了——依然保持筆挺站立的姿態(tài),那些或被他踢下擂臺的或圍觀的眾考生皆在心里暗暗佩服,這人簡直就是個活金剛啊! 最后,“活金剛”努爾兄以毫無爭議的絕對實力獲得了武試的頭甲頭名,于是現(xiàn)在,他要與安齊同時去那太極宮兩儀殿接受最后的考驗。 “如何?師姐meimei可有信心?” “放心,不會比你的信心少!” 師姐弟二人一路互相打氣著,迎著朝陽,踏著堅毅的步伐往太極宮進發(fā)。 朱雀門前,安齊深深吸了一口氣。 幾個月前,此處還是跟她毫無關系的一座壯觀的城樓宮闕,雖然她也曾好奇過這深宮內院究竟有多大。幾個月后,她終于能親自丈量一下了,用她自己的腳。 那十丈寬的兩扇朱紅大門緩緩在他們眼前打開了,安齊和努爾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安齊曾經(jīng)通過那馬蹄的回聲猜想過,這宮城大概比青陽和赤霄的宮城都要大得多,但是當它真的在他們眼前展露出自己的真顏時,安齊還是再一次為自己想象力的匱乏感到了慚愧。 只見柳拂碧湖鳳招龍,隔岸亭臺滿玉瓊,環(huán)佩聲聲金闕響,玉殿香風拂曉鐘。 兩座金碧輝煌的樓臺屹立眼前,一為鐘樓,一為鼓樓。 鐘鼓樓背后,五里遠處,一座紅色的宮殿霸氣的立在他們眼前,那廊檐高聳,九條金龍盤踞于上,比朱雀門闕還有高許多,而且有五個呈陽宮那么大,想必,這就是那要舉行殿試的兩儀殿了吧? 安齊和努爾同時咽了一口吐沫,走過鐘鼓樓,緩步往前方走去。 此處乃是兩儀殿廣場,兩側分別有左右金吾衛(wèi)仗院,栽種著四時花卉,想必一年四季都是桂椒木蘭,蘗離朱楊,樝梨梬栗,橘柚芬芳。 再往前面橫亙著的是龍首渠,上面是一座升龍御橋,雖已是深秋時節(jié),那橋下卻依然涌泉清池,激水推移,芙蓉菱華,鉅石白沙,令人大嘆其能工巧匠心思之奇絕。 過了這御橋,眼前便是兩儀殿。 安齊和努爾同時抬頭,近看這兩儀殿,更加壯闊雄偉。二人站在大殿中軸線上,極目四望,左側長約五十丈,右側長約五十丈,這才僅僅是臺階的長度。眼前的臺階上,紅色的西域駝毛長毯已經(jīng)從上到下鋪就,努爾手搭涼棚看去,這臺階總高度大約是三進,每進高約三十丈。 二人再次同時咽了口唾沫。 “我怎么感覺,好像來到了一個很不得了的地方???”安齊有些怯生生的拉了一下努爾的衣袖。 向來飛揚跳脫的努爾此刻也難得的緊張了起來,二人靜靜站在臺階之下,空氣中飄過一絲絲的沉悶。 辰時末將至,其余的四位少爺英豪也陸陸續(xù)續(xù)趕到了,也如他二人一般,靜靜傻站著。 “我曾聽父親說過太極宮之雄壯宛如天宮,今日一見,方知,我父誠不欺我”,那白衫少年陸林贊嘆著。 霸氣的宮殿此刻就如一個能夠翻云覆雨的仙人一般,俯視著臺階之下如蝦米般細幼的幾人,似乎帶著滿滿的不屑,震懾著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身后,滿身金甲的金吾衛(wèi)已經(jīng)列隊完畢,組成一個縱橫十丈的方陣,一言不發(fā)的立在六個少年身后,兩側的木香花隱隱飄過,陽光閃耀著灑了下來。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巳時已至! 鐘樓沉悶的大鐘“鐺——”一聲拉開了序幕,鼓樓上“咚——咚——”的長鼓一下一下敲擊著眾人本就很緊張的心緒。 皇喆的震懾力果然不是開玩笑的! 幾個少年不約而同的這么想著。 正在此時,那胖胖的何總管從臺階上方沿著右側一溜小跑,呼哧帶喘的跑到了六位少年的身邊,略喘一口氣,胖胖的手畢恭畢敬的往前一伸,拂塵輕擺到一側, “幾位一甲英才們,請!” 六個少年人跨著同樣嚴整的步伐,一步一步的,邁上了紅毯臺階。 臺階兩側,黃金甲們仍然閃現(xiàn)著粼粼金光,整齊而又肅穆的注視著眼前走過的少年們。 九百九十九層的臺階之下,少年們忐忑不安。 九百九十九層的臺階之上,少年們的人生即將拉開新的帷幕。 臺階之上的兩儀殿比之遠觀更加巍峨,通體都是紅色的梁柱,盤龍踞鳳兩兩成雙,兩側分立十二對,純金的九爪金龍和同樣純金的九尾金鳳交相呼應,霸道而和諧的俯瞰著眼前如豆般渺小的眾人。 眾人帶著一路被震懾的肅穆,抬腳越過高高的純金門檻,走進了這座傳說中的兩儀殿。 文武百官分立左右,皆手持玉笏,垂首而立。 遠處高高的金色龍榻上,坐著一個著明黃龍袍的人,一頂毓冕冠珠簾叮當,遮住了他大半張臉。 這大概就是幾個月來,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皇喆現(xiàn)任的王,國號“天霖”,也是巫仙一生悲慘命運的開端和來福這半生坎坷的根源,生了他恨著他卻又不舍得殺了他的,來福的親生父親——祝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