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戲
南屏城不大也不小,坐落在山間一處平坦地上。 近臨江河,榆柳祁祁,河中煙波繚繞,屋舍酒樓,高高低低,一排排青磚黛瓦鑲嵌在低回婉轉的道路里。 幾人順著山丘往下,能看到城中四處點綴著花紅柳綠,道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如方才的樵夫所說,人人手持一束花,花色各異,入眼一片風和景明。 一路上,季風帶著堂子楓走走看看,挑挑選選,掐了兩朵花,別在胸前。 季風追問風銀:“小和尚,真不要嗎?萬一你看中了誰,手上沒有花怎么辦啊,不對,以我們小美人的姿色,那一定是擲果盈車,還少得了花嗎,誒,但你也不能接啊,接了就要娶人家?!?/br> “你會接嗎?” 季風說個沒完,風銀頭也不回徑直往城中去,堂子楓是不是的停下腳步從地上掐一朵花,此時手上已經捧了許多。 三人到了城中,熱鬧非凡,天上地上到處都是飄落的花瓣。 而季風,越走越覺得有一種熟悉的危機感。 每當他往人群看去,都能看到一群姑娘嬌羞的眼神和嬉笑推鬧。 “你快看那邊,我還從沒見過這般俊美的少年。” 少女推搡著道:“你看中間那個白衣公子,天下竟有這等容顏,天哪!” “但我更喜歡那個拿扇子的誒,眉眼風流?!?/br> “旁邊那個也不錯啊,很可愛呀!” “要不我們把花送給他們吧,他們會不會拒絕???” “你別那么急,把人家嚇著了,要不我們把花扔過去吧。” 他往風銀處靠了靠,“小和尚,千萬別走散了??!” 扛著周遭人火熱的眼光走了一路,直到一朵花砸在他們身前,隨后是漫天的花萬箭齊發(fā),向他們砸去。 堂子楓道:“季兄,他們怎么都砸我們???” 季風拉著風銀喊道:“跑吧!” 三人一路跑后面一路追,來找一家酒樓,慌不擇路的沖進去 季風大喊:“小二,住店?!?/br> 店小二揚聲喊道:“好勒,住店,客官要幾間?誒,客官,我在這兒呢,怎么往樓上跑了?” 店小二趕緊追上去。 幾人跑到二樓才停下來,季風扶著欄桿喘氣,看見樓下門口外,追他們的人已經跑了過去,才長舒一口氣。 心道,這南屏城的民風熱情開放,簡直和臨夏城有的一比,不,比臨夏還要狂熱。 風銀站定,甩開他的手,清冷的聲音響起:“你不是要找姻緣嗎,跑什么?” “我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奔撅L臉不紅心不跳的胡謅:“你想啊,咱們倆皎玉榜榜二榜三,臨夏的姑娘們惦記那么久,一朝被南屏城的人截胡了,萬一她們氣不過來南屏城鬧事怎么辦?” 季風喘著氣道:“萬一弄不好,兩邊姑娘急眼了,從此以后兩座城再不往來,那我們罪過就大了不是?” 風銀挑眉 小二氣呼呼的追上來,道:“小公子,你們跑那么快作什么,我還沒告訴您房間在哪兒呢?” 季風笑道:“我們實在是太滿意你們家的店了,從看到牌匾那一刻就知道非你們不可,這不是怕被別人搶先了就住不到了嗎?!?/br> 小二聞言不疑有他,神色飛揚道:“小公子好眼力啊,我們這里可是南屏城最受歡迎的酒樓?!?/br> “嗯,我一眼就看出來了,給我們三間房吧,再準備些水沐浴?!?/br> 小二連連應聲 季風:“誒,你們樓下大廳干什么呢?這么熱鬧?!?/br> “哦,那是說書的,就是因為這個所以平日十分熱鬧,幾位沐浴完也可以去聽聽,我們這兒的先生講的故事那叫一個精彩,什么修界奇聞,門派軼事都有啊。” 聞言季風眼睛一亮,在臨夏的時候,季之庭總帶他去話世軒聽老先生說書講戲。 這時候他們身后往往會跟來一大批女孩兒,互相竊竊私語著不時投過來癡迷的目光,要是他不小心沒跟上季之庭,就會被許多如花季少女圍起來,問他是不是季之庭的兒子,他爽快的承認,也沒能解決問題。 后來他也喜歡上了聽書,季之庭不在的時候,他就拉著尹不醉往話世軒一坐,喝著酒,吃著點心,聽說書先生話遍風月,評說江湖。 人間悲歡,他在故事里聽了個夠。尹不醉總說他年紀不大,怎么總愛在這煙火鬧巷里消磨光陰。 而他自己,倒是對消磨光陰四個字非常認同。 沐浴完后,季風清理了一下傷口,借送藥的名義,硬拉著風銀跟他去聽書。 三人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叫了茶酒。 季風給風銀倒了杯茶,給自己斟了杯酒,道:“這倒是個不錯的地方,比臨夏話世軒都要熱鬧一些?!?/br> “我還是頭一次來酒樓聽書呢。”堂子楓道。 “不會吧,那你平日都在作什么?” “我平日就研究研究藥材,看看醫(yī)書?!?/br> “這么悶,你倒是讓我想起了我一個朋友。”季風舉起酒杯微仰脖頸,烈酒順著喉嚨滾下去 堂子楓眼睛一亮:“真的嗎?他也喜歡看醫(yī)術嗎?” 季風搖頭:“不,他和你截然相反,你倆一個好靜一個好動,如果認識的話一定非常有趣,哈哈哈。” 酒樓此時可謂人滿為患座無虛席,座間有人討論 。 “聽小桑姑娘說,今天不說書,有個妙人來唱曲兒”隔壁兩人興致高漲的討論著。 “這小桑姑娘古靈精怪的,總能別出心裁的變著花樣玩兒,要不然這兒生意那么好呢?!?/br> “今日且看她找來何方妖孽,哈哈哈哈哈。” 兩人笑得開懷,季風聽個大概,原來這里這么熱鬧是有原因的,不禁也期待起來。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忽然樓下躁動起來。 一清秀伶俐的姑娘走上臺,俏皮的跟大家說笑一番,有聲有調切入正題:“昨天啊我走在街上,忽見一姑娘一個人在路邊哭的梨花帶雨,上前詢問,得知其是個新喪夫的小寡婦,被婆家趕了出來,孤苦伶仃,無家可歸,今天要來給各位看官傾訴傾訴。” “啊,真有此事,那姑娘也是可憐?!编徸酪荒凶油榈?/br> “劉兄剛來不知道,這酒樓的小桑姑娘就愛編些有趣的節(jié)目助興,今天這一遭走苦情戲而已,莫憂心?!?/br> “原來是這樣啊,那就有意思了?!?/br> 發(fā)問人這才放下心,認真看戲。 戲臺上一十五六歲的穿粉色衣裙的姑娘扭扭捏捏走上臺中央,還未開口臉就紅了個通透,惹得場上又是一陣哄鬧,還有人吹起了口哨。 “姑娘好生俊俏?。 迸_下有人大喊 小??觳嚼松吓_,跟他說了幾句,又快步下去,留她一人站在原地。 “快呀,唱啊。”小桑在下面催促。 臺上人那姑娘臉色青一陣紅一陣,費了好大的勁才開口:“我,小女子,陣陣心寒,心中的苦楚沒法言,人人都道黃連苦,當,當,,,” 場上人聽得著急“當什么呀?” 姑娘咬牙:“當寡婦比吃黃連苦幾番!” “喔~”場上一陣唏噓 “手,手要動?!毙∩S痔嵝?/br> 臺上人水袖一揮,半遮臉低頭抬眼,正對上季風的眼,猛地一驚,臉瞬時漲的通紅。 季風也是一驚。 臺上人幾乎是咬著牙:“小女子丈夫死去半年,我無依無靠孤孤單單,想改嫁又怕人下眼來觀~” 季風憋紅了臉強忍著。 臺上人忽而欲泣涕:“想過來想過去肝腸寸斷,哭醒了一場夢五更天寒~” 情動處,那姑娘掩面蹙眉,惹的場上一陣憐香惜玉聲。 季風看著臺上眼睛放光,就差跳下去跟人同臺合唱了。 堂子楓問:“季兄,臺下那姑娘,你認識嗎?” 季風忍俊不禁笑出聲來:“何止認識,熟得不能再熟了?!?/br> “啊?”堂子楓撓撓頭:“她不是個小寡婦嗎?” 臺上小寡婦水袖一揮,自暴自棄的全身心投入:“我往哪里去往哪里去,只有死路一條~” 一曲唱罷,場上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還有口哨聲,喧鬧到極點。 小桑走上臺拉著小寡婦道:“怎么樣,大家今天可看得高興?” 眾人哄鬧:“這是我聽過最有意思的小寡婦改嫁,哈哈哈哈?!?/br> “小桑姑娘又是在哪兒哄騙來的人,如此俊俏?!?/br> 眾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大家要是高興就打賞些銀錢,讓這位姑娘好安渡余生啊?!毙∩M嫘Φ?, “給,必須給,不給對不起小桑姑娘的一番苦心?!?/br> 季風忍不住了,轉了轉手中的骨扇,揚聲道:“臺上這位姑娘好眼熟,咱們是不是見過啊,不如我給你十金,你到我這里來好好與我講講你的故事怎么樣?” 季風起了個頭,整個茶樓都炸了鍋。 有人跟著起哄道:“誒姑娘,我愿出二十金,今晚你講給我聽怎么樣?” “我我我,姑娘你看我,我什么都能給你,價錢你隨意開?!?/br> 被季風這么一開頭,場上的哄鬧突然往另一個方向發(fā)展,一眾人叫起價來。 臺上那姑娘忍無可忍一怒之下扯出胸口放的兩個饅頭,扔在地上。 用自己人為最粗狂的聲音惡狠狠道:“睜大眼睛看清楚,小爺是你們付得起的嗎?” 眾人驚呼:“哦喲,是個男的啊!” “色令智昏啊,這都沒看出來?!?/br> 去你大爺?shù)纳钪腔琛?/br> “這小郎君長得這么標志吶?!?/br> 聞言是男人,有人叫的更激動 “我出一百金!” “美人,你開個價?!?/br> “,,,” 季風終于在臺上爆發(fā)出忍無可忍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