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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北京雪人在線閱讀 - 第25章

第25章

    陳默和lily晚上逛完街回來,陳默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都癱了,而lily則還興致勃勃地看著堆在地板上買回來的大包小包,說著想要試試衣服,陳默借機說出去抽煙,把房間讓給了她。就在他坐電梯下樓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里收到了一封郵件,是來自莊羽的。

    他來到樓下,先到處找吸煙的地方,陳默記得,加拿大的法律,好像是只要能看見天空的地方,就可以吸煙,但是現(xiàn)在好像管得嚴了,只能在指定的地方吸煙。他好不容易找到吸煙處,一個燙著蓬蓬頭的年輕紅發(fā)女郎,穿著一件棕色的機車夾克和一條牛仔褲,戴著大大的墨鏡,背靠著墻,在那里吞云吐霧,腳上一雙紅色的漆皮高跟鞋分外顯眼。兩個皮膚長相像墨西哥人的兄弟,一個坐著一個站著,正在用又快又急的西班牙語聊著天,陳默掏出一根煙,翻了半天,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帶打火機,他看了一眼那兩位墨西哥老哥,那兩位也搖搖頭,指著紅發(fā)女郎,看他們那意思,他們的火也是管她借的,女郎好像有些不耐煩地看了陳默一眼,扔給他一個打火機,陳默點完煙以后,想把打火機還給她,她懶洋洋地擺擺手,用英語對陳默說,讓他留下。

    這時那兩個墨西哥兄弟爆發(fā)出一陣笑聲,不停地跟陳默說著什么,但是陳默沒聽懂,倒是那個女郎一下吐掉口中的香煙,用一連串的西班牙語沖著他們說了些什么,語音語速比他們還急還快,加上各種如同舞蹈一樣激烈的手勢,好像是有點生氣,那兩位老哥只是哈哈笑著搖頭,把煙頭扔進長方形的專用垃圾箱,一路笑著走了。那女郎看樣子還是余怒未息,嘴里還用著西班牙語咒罵著什么,陳默此刻真是覺得自己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更何況是自己完全不懂的西班牙語,他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完全處于一種發(fā)蒙的狀態(tài),只是怔怔地看著走了的兩位老哥的背影,又看看表情憤怒,恨恨地又點上一根煙的紅發(fā)女郎。

    “你是從哪里來的?”過了一會兒,那個紅衣女郎摘掉墨鏡,懶洋洋地問道,聲音沙啞得,如同失真了的唱片。

    “中國。”我沖著女郎點點頭,坦白講,陳默在國內和外國人的交談僅限于問路,這么和別人搭訕聊天,還是第一次,大晚上和一個戴著墨鏡的紅衣女郎攀談,更是第一次。

    “哈,”女郎輕快地吐了一口煙,“那肯定是一個遙遠的地方?!?/br>
    陳默點點頭,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腦袋一時短路,腦海里忽然響起了王洛賓的《在那遙遠的地方》的旋律,他笑著搖搖頭: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紅發(fā)女郎從靠著的墻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朝著陳默走了過來。陳默發(fā)現(xiàn)這個女郎的個子很高,骨架很大,過于豐滿的胸部,把機車夾克里的白色背心撐得滿滿的,削瘦的臉形和高高的顴骨,在她的蓬蓬頭的映襯下,顯得如同刀削一般。等她走近了,陳默借著路燈的燈光,好像看見了她鐵青色的下巴上,剛剛刮干凈的胡茬,他不由得一陣激靈,連手中的煙都忘記抽了。

    女郎看著他,眼神很平靜,“是來旅游的?”他有一雙深黑色的眼睛。

    陳默結結巴巴地回答道:“對,就是來看,看一個,一個朋友?!?/br>
    女郎笑了笑,他的眼神在燈光下顯得很柔和,“女朋友?男朋友?”

    “男朋友?!闭f完陳默就后悔了,然后就是一連串的否定,他的語言能力,完全沒有達到能解釋清楚自己想法的程度。

    “ok,一切都ok?!奔t發(fā)女郎似乎覺得很意思似地笑了起來,好像能夠理解陳默的語無倫次和手足無措。他扔掉手中的煙頭,從陳默旁邊走過,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道飄過來,讓他已經混亂的頭腦更加無所適從。

    就在這時,兩三個十五六歲,打扮得如同地獄使者一樣的女孩從吸煙的地方經過,看見陳默后,就拿出一把硬幣問著陳默道:“你有香煙嗎?”那意思是要向陳默買香煙。

    陳默把自己的煙盒拿了出來,里面還有五六根,他直接把煙盒給了那幾個女孩,也沒要她手里的硬幣,幾個女孩口中說著一連串的“好人,太感謝了”之類的話,點上煙就走了。

    陳默正覺得自己很是助人為樂了一把,只聽身邊一個聲音說道:“你應該問問她們,有沒有年滿十八歲?”他回頭一看,只見紅發(fā)女郎在旁邊看著他,用一種可以是玩笑,也可以是警告的口氣說道。

    陳默一下呆住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項法律的存在,雖然他覺得這項禁令,也只不過是制造了更多的煙鬼和酒鬼。

    在來到加拿大之前,陳默從自己的旅游指南里,讀到了關于加拿大吸煙法令專門的一章,這里可能有著世界上最嚴厲的禁煙法令,多倫多市政府規(guī)定,任何人,不得向19歲或者19歲以下的青少年出售或者提供香煙,違例者的罰款,最高可達五萬加元。為了保證在公共場合的禁煙法令的切實可行,據(jù)說有上千的執(zhí)法人員在餐館酒吧等地巡視,最高罰款可達五千加元,而且多倫多的執(zhí)法人員,可以公開釣魚執(zhí)法,據(jù)傳曾經有未成年人被執(zhí)法部門聘為“臥底”,以測試商家是否能夠嚴格執(zhí)行禁煙令,而最讓陳默無語的,就是這項法令的最奇葩之處,就是未成年買煙的沒事,違法的,是給煙或者賣煙的。

    陳默一下張口結舌地說不上話來了,雖然自己穿著皮夾克,但是冷汗,還是一下冒了出來。自己看過的電影里,關于警局和監(jiān)獄的片段如同噴泉一樣在腦海里涌現(xiàn):拔槍的怒喝,監(jiān)獄的鐵門,兇惡蠻橫的白人警察,殘暴嗜血的黑人牢霸,各種鏡頭迅速閃過,轉眼之間,他已經被自己豐富的想象力和看過的電影鏡頭嚇著了,只剩下哆哆嗦嗦地吸上一口煙,連聲說著“對不起,我完全不知道,我是外國人”之類的話。

    紅衣女郎,或者說,他這個紅衣女郎,看著陳默,迸發(fā)出來一陣粗嘎沙啞的大笑,甚至連黑色的眼睛都充滿了笑意。

    “哈哈哈,中國人,只是玩笑而已,放心,沒人會那么干的,哈哈哈?!彼Φ冒涯_上的高跟鞋,都跺得“噠噠”直響。

    陳默一臉尷尬地地站著,不知道自己是該和他一起開懷大笑,還是趕緊匆匆地走開,別再惹上什么事。好在紅衣女郎把陳默的尷尬化解掉了,他笑著點頭示意道:“很高興見到你,我是伊絲苔拉,伊絲苔拉·加西亞,我是哥倫比亞人?!?/br>
    “我是陳默,英文的意思就是,沉默的意思?!标惸颤c點頭,他看出來伊絲苔拉沒有和他握手,只是因為他看到了,陳默剛才和他擦身而過時的眼神。

    陳默扔掉手中的煙頭,又拿出一包煙打開,示意伊絲苔拉拿一根,伊絲苔拉搖搖頭,指著自己的嗓子,說道:“抽兩根煙會讓我的嗓子更有魅力,但是第三根就會毀了它?!边@是以陳默的理解,他的話大概的意思。

    陳默點上煙,有些不解地看著他,他笑著道:“我是一個是歌手,就在那家‘伍迪和水手’的酒吧里唱歌?!?/br>
    “《同志亦凡人》里的那家酒吧?”陳默有些吃驚地問道。

    “是的是的,就在這兒附近,過了那條街就是,你看過那部劇?”伊絲苔拉也有些吃驚地問道。

    “你是不是覺得,中國可能連電視都沒有?”陳默也調侃起了他。

    “不不不,中國有很多厲害的東西。小籠包,湯面,啊,對了,還有這個,”他突然擺了一個李小龍霸氣開打的姿勢,“小龍小龍小龍?!彼B連說道。陳默注意到,他說“小籠包”和“湯面”時,用的都是中文的譯音。

    “brucelee?!标惸χ?,心里想道,還好有個李小龍,要不他該認為中國遍地都是小籠包和湯面了。

    陳默又和伊絲苔拉隨便聊了兩句,伊絲苔拉還說這兩天晚上要是沒事,可以去酒吧聽他唱歌,“我是一個世界級的歌手?!彼麛[弄著涂著黑色指甲油的手指,頗為自得地說道。

    “你是的,絕對是?!标惸拥魺燁^,也很是肯定地點著頭,雖然他一句也沒聽伊絲苔拉唱過。

    “拜,沉默。”伊絲苔拉笑著和陳默揮揮手,一路踩著高跟鞋,大步流星地向著街口走去,從他的后面看,他的身材和線條比例,都完美得令女人都會想入非非,“篤篤”的高跟鞋聲,在夜晚里聽起來,如同是一曲誘惑醉人的爵士歌曲,“絕了?!标惸粗谋秤?,心里默默地道。

    “干什么去了?抽煙都能抽這么半天?”等陳默回到房間,已經洗漱完畢的lily,正躺在沙發(fā)上看著一本加拿大的旅游指南,還拿著一張紙,不時在那里寫著什么。

    “在加拿大,就是抽根煙,也是一趟前途未卜的旅程啊?!标惸瑤е约旱奈乃嚽桓袊@著,去廚房那邊泡了一杯茶。

    lily從書里抬起頭,有些懷疑地看著他,“你又遇到什么事了?這么一會兒,艷遇是不是又短了點?”

    “艷遇,”陳默微笑著喃喃地說道,“也算是艷遇吧,就是,可惜啊,是個男的?!?/br>
    “什么?!”lily吃驚地手中的書差點都掉了,“你遇上人妖了?!這邊也有人妖?不是只有泰國才有嗎?你怎么樣?他襲擊你了?搶你東西了?”lily一連串地問著,人都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

    陳默看了lily一眼,故作深沉地慢慢說道:“是人是妖,還真不好說呢?!?/br>
    lily被他的樣子逗樂了,“不會好好說話啊,還裝你個唐僧啊,到底怎么回事?”

    陳默就把遇到伊絲苔拉的事情和lily說了,還順便普及了一下加拿大的法律。lily聽了眼睛里瞳孔好像都放大了,很感興趣的樣子。

    “那后來呢?他就走了?”

    “對啊,感覺人挺好的,就是聲音太粗,可能沒變過來,但是那身材——”陳默還沒說完,就被lily打斷了?!八f他在‘伍迪和水手酒吧’里唱歌?他是在吹吧?”

    “這里在酒吧里唱歌應該挺平常的吧,人家也不管你是什么性傾向,只要你唱得好就行,那聲音唱爵士,絕對是阿姆斯特朗的水平。”陳默還在那里意猶未盡地說道。

    lily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跟人家,都聊什么了?”語氣里都是別有用心的味道。

    “家長里短,嘿嘿,家長里短?!标惸苁亲缘玫氐?。

    “去你的吧,你還能跟人家聊家長里短的,我怎么那么不信啊,蒙誰呢?你是跟他聊完了也學會吹牛了吧?”lily一臉鄙夷地道。

    “你別說,要是有時間,我還真想去那個酒吧看看,應該挺有意思的?!?/br>
    “好啊,咱倆一起去,我也去看看,那電視劇看了好幾季,挺有意思的?!眑ily也兩眼放光地說道。

    “你干什么呢?在這里寫寫畫畫的?”陳默這時才注意到lily放到桌上的旅游指南。

    “噢,”lily把旅游指南旁邊的那張紙拿了起來,“這是我們的路線圖,我照著地圖大致畫了一下,凡事要做計劃,沒辦法,我這職業(yè)病是沒法治了。”

    陳默笑笑,看了看時間,說道:“睡覺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去大瀑布呢?!?/br>
    “明天嗎?幾點起?”lily拿著書一邊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問道。

    “也別太早,八點左右吧,從這里到大瀑布都是高速路,好像一百三十多公里,玩的時間都來得及?!?/br>
    “好,那就晚安了?!眑ily在臥室門邊沖他揮揮手。

    陳默等lily進了臥室,剛想也拉開沙發(fā)床去睡覺,忽然想起剛才莊羽發(fā)給自己的郵件。于是,他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放到餐桌上,進入自己的郵箱,點開莊羽的郵件。

    莊羽這次的郵件和上次的截然不同,全部用的都是中文,完全沒有了那種模棱兩可的語氣,每一個字,似乎都充滿了,對他們故事的懷念。

    “陳默,你,還好嗎?已經到加拿大了嗎?我就住在溫哥華的港灣區(qū)這邊,很好找的,如果你到了加拿大,一定要告訴我。

    我,很想見你,就想知道你怎么樣?過得好嗎?快樂嗎?幸福嗎?有孩子了嗎?是不是像你一樣笑起來像個孩子?看我說的,你的孩子,笑起來,肯定像你,肯定像一個孩子。

    我在這里,結婚了,又離婚了,其實現(xiàn)在想想,好像我的結婚,就是為了離婚一樣。我現(xiàn)在很好,一切都好。

    你,一定很驚訝我現(xiàn)在的樣子吧?是不是變化很大?我就是想換一種樣子生活,當時出國,也是這么想的。只是覺得,當時的我們,想了太多關于夢想的事,而現(xiàn)實想得太少,現(xiàn)在,我們想的都是現(xiàn)實,已經不需要夢想。

    溫哥華這里的秋天很美,氣候也很好,但是,我還是會懷念北京那寒冷的冬天,走在清冷的街道上,聽著一聲聲烤紅薯的叫賣聲,懷念那有微風的夏日,坐在蔭涼的臺階上,吃著冰棍的日子,你一直說我寫的東西太過唯美,但是我就是想這么寫,很久沒有這樣這東西,感覺很好。

    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很多事情,都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但好像,還是昨天發(fā)生的一樣,就如同我推開窗戶,看見的,不是一片海鷗紛飛,白帆林立的藍色港灣,而是你,匆匆地從我的宿舍窗口經過。

    我,很想說的是,在我們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有一些話想和你說卻沒有說出口,我很少后悔,但是那次,我后悔了,一直后悔到,知道你消息的那天。

    不知道為什么,時間,都已經過去那么久了,我們都已經慢慢變老了,變得彼此陌生了,而屬于我們的那些回憶,對于我,卻在每一個夜晚,變得愈發(fā)的清晰。

    還記得我們說過要一起寫小說的嗎?說好了不要大團圓的結局,你說結尾不是悲劇就是喜劇,我說我們一定能想到一個更好的結尾,我想好了一個,如果你愿意,我講給你聽?!?/br>
    陳默看著郵件上的文字,對著屏幕不自然地笑了笑,好像那些文字,匯聚到一起,就是莊羽那張在北京冬夜的燈光下,清冷的面容。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guntang的熱茶,感覺著一股熱流,從自己的喉頭,迅速地流入,溫暖著自己的胃部。他抬起頭,望向窗外燈火通明的高樓大廈,他不知道莊羽寫了一個什么樣的故事,但是他,真的很想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