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要是開不了口,我就直接問我哥去?!?/br> “沒有。”她低下臉,又重復一遍,“沒。” “怕了?” “嗯?!敝x遲坦白,“我不想死,不死怎么都可以?!?/br> “就這點追求?!?/br> “命沒了什么都沒了?!?/br> “那你干嘛不跟宋蛟走?”何灃笑著,“拼命抱我大腿?!?/br> 謝遲與他對視,認真道:“他讓人惡心,看著就不像好人,真跟他去了,估計我也活不久。你救過我,雖然有時候兇了點,但本性不惡,年輕,地位還高,有你做靠山,是最好的選擇?!?/br> “小嘴挺甜啊?!焙螢栁罩哪_,忽然猛的一扭,“逗你玩,還當真了。” 謝遲疼得皺眉,被他這一扭完竟沒那么痛了。 “放心吧,不殺你,你還不配死在我的槍下?!焙螢栒玖似饋?,俯視她,“要是睡了,你就是嫂子,我可不能欺負嫂子啊?!?/br> “……” 何灃壞笑道:“既然沒有,那我們就有的玩了?!?/br> “……” “腳還疼嗎?” “有點?!?/br> 何灃握著她的胳膊把人提了起來,扛麻袋似的扔到了肩上。 “我自己能走?!彼募绾軐?,走的也穩(wěn),這么趴著并不難受,謝遲攥著他的衣服,“你要帶我去哪?” “還能去哪?去我房里?!?/br> 謝遲愣了兩秒,更大力度地掙扎,“我不去,放我下來,我不去!” “剛剛還說的很動聽,這就反悔了?” 謝遲不動了。 何灃嗤笑一聲,“去我房,想得美?!?/br> 這方向,是往何湛那去的。 她的心落了下來。 何灃走到何湛院門口,把她放下,“自己走進去吧。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讓青羊子來接你。咱們慢慢算賬。” 謝遲有種不好的預感,看著他臉上的血,試圖挽回:“你鼻子還疼嗎?對不起,我下手重了,你要是生氣就抽回來,我絕對一聲不吭?!?/br> “別裝了。”何灃一眼識破她,“回去好好睡覺,以后你可沒那么多覺可睡?!?/br> “……”謝遲有些摸不透這小子,“你到底要干嘛?” 何灃沒答她,笑著走了。 謝遲看著他消失的在夜色里的背影,慢悠悠地回房間去,渾身酸疼,躺到床上,呆滯地看著房梁,有些犯愁。 何灃這個瘋子,難對付啊。 …… 第二天早,謝遲正與何湛吃饅頭,何灃的手下青羊子來了,沒等謝遲吃完早餐,就將人帶了走。 看院宅便可摸得清主人的地位,何湛那里只有一個小院子,兩間房。何灃這不僅院子大房間多,還有自配的小廚房,光是打掃衛(wèi)生的幾個下人她就已經(jīng)數(shù)不過來了。 何灃不在院里,直到傍晚謝遲才見到他。 青羊子將她領到屋外,何灃正坐在樹下的石凳上擦槍,見她過來,“來了?!?/br> “嗯?!?/br> 何灃掀起眼皮懶洋洋看她一眼,又垂下眼,“待一天了,熟悉了吧?” “嗯?!?/br> “腳還疼嗎?” 謝遲沒答。 青羊子戳一下她的后背,小聲道:“問你話呢?!?/br> 何灃吹了下槍,注意力全在手里的寶貝上,“還挺拗,我看你能硬氣幾天?!?/br> 謝遲聽他這話,轉(zhuǎn)頭變了個臉色,諂媚地笑著,“少當家,請問你帶我來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事,我最近都在寨里,正缺個解悶的。”何灃將槍放進腰后的槍套里,“我看你就不錯。” “我很沒趣的。” “我讓你有趣。” 何灃問青羊子:“飯好沒?” “早好了,就等你呢?!?/br> 何灃站起來,路過謝遲身邊時沖她打了個響指,“走,吃飯去。” 謝遲默默跟了上去。 滿滿一大桌子菜,謝遲既覺得夸張又覺得浪費,還覺得……饞。她在何湛那里清湯寡水的,已經(jīng)很久沒吃rou了。 何灃給她倒上酒,“會喝嗎?” “不會?!边@是假話。謝遲很能喝,祖父喜歡喝酒,總讓她作陪。長年累月喝慣了,一般男人都喝不過她。 “學?!?/br> 何灃舉起酒杯,示意她提杯。謝遲舉杯小抿一口,裝模作樣地皺起眉。 何灃樂得抬起腿,腳踩在長凳上,“好喝嗎?” “難喝?!?/br> “難喝就再喝一杯?!?/br> “……” 何灃敲了敲桌子,“倒上啊,不然我來伺候你?” 謝遲將酒滿上。 何灃小飲四兩,便不想喝了,跟這小娘們喝,沒意思。他沒吃什么菜,只吃了點rou便放下筷子,手撐著臉看她。 謝遲不停地吃著,瞥他一眼,“看我干嘛?” “你是哪里來的?” 她隨口編了個,“蘇州?!?/br> “南邊的?!焙螢栍謫?,“來山東做什么?” “玩。” “把自個玩進去了,可憐?!?/br> “那你放了我?”謝遲停下筷子,盯著他的雙眸。 何灃沉默了會,“想得美。” “……”謝遲低下眼,悶悶不樂地用力夾菜。 “陪我玩高興了,放了你也不是不可能,連同你那個什么七妹八妹還是九妹的?!?/br> “真的?”謝遲睜大了眼期待地看他。 “像假話?” “那個雷寨二當家,能聽你的嗎?” 何灃懶洋洋地笑了起來,“我就是要他大老婆,他也不得不給?!?/br> 謝遲滿心歡喜,看來是找對人了,開心不過五秒,她又心涼起來,“你要我做什么?” “你猜?!?/br> 謝遲想到男女那檔子事。 何灃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拿一根筷子敲下她的手,“想什么yin.蕩事呢?” 聽到這兩個字,她噔的站起來,“我沒有!” “還急了?!焙螢栞p挑眉梢,“坐下?!?/br> 謝遲杵了會,又坐下來,“你就直說嘛,要我做什么?” “yin.蕩事你做么?” 謝遲臉紅了。 “還害羞了?!焙螢枠返牟恍?,“別自作多情了,我對你沒興趣?!?/br> “……” 他放下腿,站了起來,“你繼續(xù)吃,多吃點,才有力氣。” “……” 何灃伸著懶腰走到門口,倚著門,門有些老,吱吱吱地響,“你叫什么?” 謝遲不敢暴露真名,連姓都不敢說,防止日后逃出去有后顧之憂,她想了想,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阿芝。” 何灃對她的姓并不感興趣,“哪個字?” “芝麻的芝。” 何灃看向她,笑了笑,“你還真是謊話隨口就來,我信你才有鬼?!?/br> “……” “難聽,芝麻的芝。”他重復了一遍,直起身,看著旁邊的門,一掌將它推到頂,嘎吱一聲,刺耳得很,“換個字,吱,嘎吱嘎吱的吱?!?/br> “……” 您起得還真好聽。 何灃瞧著她那滿臉不爽的樣子,心里舒坦極了,高高興興地走出去。 走遠了,謝遲還能聽到他帶著笑的聲音, “阿吱,阿吱?!?/br> …… 何灃的外號叫何三瘋,只不過大伙只背地里叫,當他面這么喊的人寥寥無幾。 為什么叫何三瘋? 一是跟他的名字有關,三點,一個豐字;二是他排行老三;三是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謝遲本來覺得他只是囂張無理了點,可經(jīng)過這三天的相處,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大家都叫他三瘋。 謝遲快被他折騰死了。 就在今早,何灃拉著她去練槍。 怎么練呢? 把她頭發(fā)束得緊緊實實,上頭直立插了根雞毛,還是根漂亮的野雞毛。 他說:“等雞毛沒了毛,你的任務就完成?!?/br> 給誰都得瘋,好在謝遲能忍,也了解他的槍法,子彈從她的頭頂一次次飛過,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雞毛在彈動。一點也不害怕是假的,謝遲怕,生怕他一個手抖,真的腦袋開花。 好在他手穩(wěn),謝遲成功活了下來。 何灃收了槍,招招手,遠遠地喊了聲,“阿吱,過來?!?/br> 謝遲松口氣,緊繃的身體頓時松垮下來,卻感覺到格外的疲憊。她拔掉頭頂光禿禿的雞毛,悶悶不樂地走過去 。 “厲害不?” “厲害?!?/br> “是不是很刺激?!?/br> “刺激?!?/br> “想再玩一次?” “不玩了。”謝遲一屁股坐到地上,“我累了?!?/br> 何灃輕輕踢了踢她的小腿,“這就累了。” 謝遲挪開腿,不讓他碰到。 何灃忽然向她伸手來,謝遲身子往后傾,躲瘟神似的。 “過來?!彼戳斯词持?。 謝遲當沒看到。 何灃彎下腰,手直奔她頭頂去,謝遲捂住腦袋,把頭藏在兩腿間。 何灃捏起沾在她頭發(fā)上的雞絨毛,一口氣吹開了,“那么怕我?” 謝遲睜開一只眼瞄他,故作柔弱,“你別打我?!?/br> “我打過你?”何灃直起腰,俯視著她,“起來吧?!?/br> 謝遲放下手,直起背來,看著何灃伸過來的手,握了上去,借著他的力站起來。 該硬時硬,該軟時候還得軟。 一直對著來,會更加增強他的征服欲,那得玩到什么時候才算個頭。 何灃沒再折騰她,把人帶回院里,自己就出門了。 直到深夜他才回來,外頭吵吵鬧鬧的,把謝遲給驚醒了。 她沒出去,躺在被窩里聽著外頭的動靜,何灃應該是喝酒了,罵了幾句話,還撞翻了什么東西。 正聽著,那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摟著被子剛坐起來,門就被踢開了。 高大的黑影站在門口,干凈明澈的月色鋪在他身后。 謝遲躲在床角瞄他,沒敢動彈。 何灃喝大了,找不著方向,跌跌撞撞地沖進來,這么大個人就在床上坐著,他卻看不到似的,“阿吱——” “阿吱——” 謝遲見他神志不清,指不定會干出什么混賬事來,她悄聲下床,躲到了床底下。 好在何灃沒發(fā)現(xiàn)。 何灃摸到床邊,手往里伸,沒摸到人,跪坐下去,膝蓋正朝著床底下謝遲的臉。 “數(shù)到三,給老子出來?!?/br> 謝遲趴在地上,臉對著地面,屏住呼吸。 “一” 謝遲心跳加速。 “二” 快跳到嗓子眼了。 “三” 淡定,淡定。 屋里一陣安靜。 為什么那么恐怖? 謝遲抬起臉,正對上何灃迷離的雙眼。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驟停了。 何灃慵懶地笑了,聲音低啞酥麻,“找到你了。” “……” 謝遲是被何灃拖出來的,胳膊肘抵著地,擦破了皮。 何灃張著腿坐在床上,盯著站得筆直的謝遲,“我很恐怖?” 謝遲不去看他,“還行吧。” “那你躲床底干嘛?” “有老鼠?!?/br> “抓到?jīng)]?” “沒有。” “王大娘院里養(yǎng)了兩只貓,明個抱來看看?!?/br> “……”謝遲狐疑地偷瞄他,真信了? 何灃打了個哈切,握著拳頭砸砸腦袋,“老鼠不行,我看著也煩?!?/br> “……”果然喝多了。 他突然朝后倒去,四仰八叉地躺在她床上,嘴里還嘟囔著,“得找貓……貓?!?/br> 沒聲了。 謝遲靠近一步,張望過去,何灃閉著眼睡著了。 她跪到床上,握起拳頭,想惡揍他一頓,手懸在半空,沒敢下去。正惡狠狠地盯著他,何灃突然睜開眼。 謝遲嚇一跳。 “你還想打我?!焙螢柊聪滤娜^,握住她的手腕,翻過身去又睡了。 “……”謝遲抽抽手,沒能成功,又去掰他的手指,卻被握的更緊。 “再掰剁了?!?/br> “……” “可不是嚇你的?!彼麖难g抽出刀,放在臉邊,“別動。” 謝遲不掙扎了,她伏在他旁邊,打量著他的臉。 其實光論相貌,何灃長得真真是不錯,年輕俊朗的翩翩少年,不似旁的土匪那般粗鄙、野蠻相。他的胡子刮得干干凈凈,一對劍眉齊齊整整,幾乎沒有什么雜毛,淺淺的雙眼皮,疏長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五官的位置恰到好處,瞧著清秀、干凈、明朗。謝遲有些不解,一個在山里長大的土匪,整天舞刀弄槍,滿山亂竄,手上沾滿了血,為何會有幾分書生氣,尤其是在閉著眼睛的時候。 也許是像了他那個美若天仙的母親。 謝遲跪的腿發(fā)麻,干脆坐到地上。 隔了許久,何灃應該是睡熟了,她又抽了抽手,還是沒能掙脫。 “怎么不喝死你?!?/br> “嗯?” “你醒了?” 他沒醒,低哼了一聲。 “……” …… 何灃比謝遲先醒,他躺在床上一直看著坐在地上的謝遲,這丫頭真嫩,是他從未見過的嫩,那皮膚又白又薄,怕是小樹枝輕輕劃一下就破了。 何灃不懂憐香惜玉,沒有將她抱上床,也不知道要給人家小姑娘蓋上個毯子,就干巴巴看她沉睡著。 他想起昨夜她躲在床底的模樣,不厚道地笑了,還笑出了聲。 這一笑,謝遲醒了。 她睡得腰酸背痛脖子疼,一睜眼見何灃笑瞇瞇地盯著自己,覺得瘆得慌,猛地一抽手,人往后倒去,兩手按在地上支撐住了身體,“你這么看著我干嘛?” 何灃沒回答她,坐起身來,盤著腿看她,“過來,給我揉揉肩?!?/br> “……” 他還是人嗎? 他不是人。 可還得哄著,慣著,奉承著,誰叫人家是山大王呢。 “那你轉(zhuǎn)過來?!?/br> 何灃拍了拍身旁的褥子,“自己爬上來?!?/br> 謝遲冷著臉默默爬到他身后,乖乖給他按揉。 “大點力,那天抽我不是挺大勁的?!?/br> “……” 謝遲用力掐他一下,以為他要罵自己,沒想到何灃一聲不吭。 為什么有些心慌? “謝晚之。” 謝遲聽到這個名字手突然停住了。 何灃笑了,“別停啊,繼續(xù)?!?/br> 謝遲有點心虛。 “你姓謝,無錫人,你來這是去親戚家,濟南的謝嘉閔,你二叔。你爹叫謝嘉興,你家祖上在宮里畫畫,現(xiàn)在做絲綢買賣,你排行第七,和你一起被搶上來的那個是老九。聽說你畫畫不錯,是么?” “你都打聽清楚了,還來問我干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你心心念念想著回去,可在你家,你們兩姐妹已經(jīng)是死人了?!?/br> “什么意思?” “封棺,下葬,立碑,死了。”何灃見她不語,繼續(xù)說,“很簡單,黃花大閨女被土匪擄上山,多丟人?!?/br> 謝遲看上去沒有過分驚訝,冷靜地低下眼,若有所思。 “看樣子你是回不去了。” “那我爺爺怎么樣?”謝遲不在乎旁人,只關心一手帶她長大的爺爺。 “不知道,沒打聽。”何灃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面前,“你還回去干嘛?留在我的寨子多好?!?/br> “留在這干嘛?當你的一條狗?一個玩物?” “那你想當什么?我老婆?”他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故意嘆了口氣,“還差點,不過也還湊合看?!?/br> 謝遲打開他的手,“我就是無家可歸,四處漂泊,也不想留在這里?!?/br> 何灃沉默。 “你能出去嗎?” “行,你自個哭會?!?/br> 何灃走到門口,回首看了她一眼,謝遲低頭沉思,看上去有些落寞,他替她關上門,“差不多就得了,等會出來吃飯,過了點沒得吃?!?/br> 謝遲并沒有傷心,反倒覺得情理之中。 謝嘉興的為人她再清楚不過,一直強調(diào)家風,名聲,臉面,怎么會接受進過土匪窩的女兒。 那樣的話,自己還能回到爺爺身邊嗎? …… 謝遲心情調(diào)節(jié)很快,她沒有因此而放棄下山,盡管謝家拋棄了她們。 不吃不喝沒意義,吃虧的是自己。她把自己洗干凈,就去和何灃吃飯了。 何灃瞧她淡定地坐到自己對面,滾了雞蛋過去,“送你個蛋?!?/br> 謝遲接住,“我還要?!?/br> 何灃又滾一個給她,“還要么?” “要啊。” 何灃對青羊子說:“讓廚房再煮二十個。” “這么多?!?/br> “不多,她能吃,吃不完不許下桌?!?/br> 謝遲磕開蛋殼,一口咬下半個雞蛋,跟他較勁似的,“二十個而已,四十個都能吃完?!?/br> 何灃笑了,“青羊子,去煮四十個?!?/br> “啊?!鼻嘌蜃訐现X袋走了,“好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