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不會死的,師父還活著,你說什么死!” 師父這個詞太沉重,她一直不愿意當(dāng)別人的師父,可是他傻的很。林艷做什么都跟在后面,有幾成差點喪命,還為林艷擋槍。那些事都?xì)v歷在目,林艷忽然就哭了。 “二狗子——” 他笑了,渙散的眸光怔怔看著林艷毫無焦距,許久后,他從喉嚨里發(fā)出微弱聲音:“師父……” 他知道,見到了師父,就代表著他要死去了。話音落,他的手指重重垂下,拴著鈴鐺的紅繩突然斷裂摔下來掉在地面上,發(fā)出叮鈴的脆響。房間里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戛然而止,鈴鐺滾了一圈落在角落里無聲無息。一瞬間全世界都靜了下來,靜的令人心顫,林艷怔住,好半天才叫出聲音:“二狗子?” 沒有任何回應(yīng),他走了。 等了四十年,只為了這幾句話。 林艷看著病床上迅速衰老的人,他在死后身體呈青灰色,嘴角還微微彎著,像是在笑。林艷的心瞬間空了下來,她無法接受曾經(jīng)的小屁孩現(xiàn)在變成了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她無法接受曾經(jīng)的小徒弟死在面前,她無法接受有個人苦苦等了她四十年,不和人接觸住在深山中。 他不寂寞嗎? 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沾濕了臉頰,林艷抬手抹了一把。 事情來得太迅速,一切都是懵的。林艷站了很長時間,眼前的老人已經(jīng)斷氣,他靜靜躺在白色的床單上,沒有呼吸什么都沒有。 在這個大年三十,他死了。 林艷緊緊的握著拳頭,她站在原地很長時間,靜靜看著眼前的老人。很長的時間,外面響起了腳步聲,林艷閉上眼喉嚨滾動,壓下翻騰的情緒。深呼吸,緊緊咬著嘴唇,抬手狠狠擦了下臉。 “二狗子,好走,下輩子投胎到好人家。” 轉(zhuǎn)身往門口走。 門被推開,林光帶著大夫進(jìn)來,看到林艷楞了一下,林光急急說道:“你沒事吧?” 林艷搖頭,大夫越過她看向床上的病人,臉色一變,林艷沒等他開口,就先說道:“死了,剛剛?cè)ナ馈!?/br> 說完,不顧身后人的目光,徑直往外面走去。 她背挺得筆直,臉上的淚早已干涸。 外面飄起了小雪,她走出衛(wèi)生所,穿過小鎮(zhèn),走在回家的路上。 二狗子! 她都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從頭到尾都沒想起來,可是他等了自己四十年。 林艷抬手蓋住臉,逼仄的黑暗,她的心狠狠的疼了一把。 沒有任何利益關(guān)系,他只為了那一聲可有可無的師父。 不知道圖什么?傻子一個。 回到家中,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 站在家門口,林艷望著從窗戶中透出來的亮光,忽然掉頭就往鎮(zhèn)上跑。氣喘吁吁的跑到衛(wèi)生所,就撞上林光,他有些意外:“艷子?” “二狗子呢?” 林光不解:“誰是二狗子?” “那個老漢?!?/br> 林艷皺眉:“他呢?” “衛(wèi)生所后面有個廢棄的屋子,暫時先放在那里,他無兒無女,也沒人給收尸——” 話沒說完,林艷已經(jīng)往衛(wèi)生所后面跑去。林光楞了一下,也追了過去。 衛(wèi)生所后面是間危房,很爛,房頂還露天。連個門都沒有,二狗子已經(jīng)死了,孤零零的躺在滿是灰塵的屋子中間,連張被子都沒有。 林艷有些心酸,林光已經(jīng)趕到,林艷掏出點錢:“林哥,現(xiàn)在買壽衣也來不及,你去幫我買塊布吧?!?/br> 林光連忙擺手:“不用你掏錢,大爺?shù)乃辣緛砭褪且蛭叶?,這事都怪我,他的身后事我會去辦?!?/br> 林艷把錢塞到他手上,語氣強硬:“按我說的辦?!?/br> 屋內(nèi)只有一根蠟燭,林光到底還是聽了林艷的話。 “二狗子,你是不是還有什么話沒說清楚?” 林艷走近,他臉色呈青色,眼窩深陷。衣服很臟,破破爛爛。“我留的那些東西就是讓你用,還好好看著干什么?委屈自己一輩子?!?/br> 林艷覺得二狗子的死有些蹊蹺,她也是懂點陰陽,二狗子死的時候她卻沒感受到絲毫的陰氣。人死,鬼魂都要被鬼差帶走,可是他沒有,林艷連一點陰氣都沒有感受到,他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二狗子尸體都僵硬了,自然不會說話。 “也罷,你我?guī)熗揭粓??!?/br> 林光不知道從那里買回來粗布,林艷又讓他去打了水來給二狗子洗了臉裹上白布,抬頭對林光說道:“明天給他辦后事,你能不能找?guī)讉€挖墓的人?” 給二狗子換衣服的時候,林艷發(fā)現(xiàn)他手腕上有一塊胎記一樣的東西。血紅色,林艷起了疑心,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二狗子身上沒有任何胎記,還要細(xì)看,蠟燭忽然滅了。 林光連忙去點蠟燭,屋子里再次亮起來。林艷發(fā)現(xiàn)那塊血紅色的胎記消失了,無影無蹤。 林艷選了塊依山傍水的墳地,高價買了口棺材匆匆給二狗子辦了葬禮。大年三十那天原本是要去縣城,卻因為這個事耽誤了,白粱想找她說什么,可是林艷滿心都在二狗子的葬禮上,哪有時間去在意他說什么? 白秀娥對林艷攬下這么個活十分不滿,大過年誰都不愿意來做這種晦氣的事。天寒地凍,林艷和林光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連夜挖好了墓。 埋了二狗子回到家中已經(jīng)是下午,林艷洗把臉打算出門就被白秀娥攔住了:“你現(xiàn)在多管閑事的很?。吭蹅兗液苡绣X嗎?你去給一個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瞎好心什么?花了那么多錢,是有什么用?” 林艷皺眉,心情不是很好:“我賺的錢你管不著吧?” 如果二狗子一直沒出現(xiàn),她倒是真忘記了自己只是外來魂的事實。 “他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我愿意為他花錢?!?/br> 林艷說著就推開白秀娥徑直走了。 長蟲溝地勢險峻,昨天下了一晚上的雪,現(xiàn)在也十分難走。大年三十,貼對聯(lián)放鞭炮,林艷一步一滑的往長蟲溝走,村子里隱約響起鞭炮聲。她忽然覺得很孤寂,林艷有親人,可是她沒有。 師父死了,唯一收的個小傻子,也死了。 重生后她沒想過去找誰,那一世已經(jīng)結(jié)束,各自都有生活,不必再牽掛放不下的那些東西。直到再見二狗子,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的離譜,原來她的生死不單單是自己的事,還有人一直念念不忘。 她一路上跑的飛快,可到達(dá)長蟲溝天也暗了下來。 二狗子住的房子是窯洞外面續(xù)接了木棚,如今外面的木棚已經(jīng)被燒的只剩下黑炭,林艷站在這個山溝里,靜靜望著遠(yuǎn)處的山巒。他縮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到底是為了什么?多深的執(zhí)著。 視線又移回?zé)沟姆孔?,她走進(jìn)去。 窯洞也被燒的發(fā)黑,屋子里所有的東西都燒毀了,林艷對程大海的恨意更濃。 她往前走了兩步,忽然覺得不對勁,剛剛她隱約看到廢墟中有個東西閃了下。雖然很快就消失,可是根據(jù)以往林艷的判斷,那里肯定有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說好要日更一萬的,十一事情比較多就耽擱了。 從今天開始,信守承諾。 如果對本文有興趣,求支持正版~ ☆、第三十六章 二娃子住的地方破破爛爛,連個能挖東西的工具都沒有。林艷瞇了眼睛,惆悵難以言喻。都過去了這么多年,人都死了。 深山老林,一個朋友都沒有,孤孤單單的過一輩子。 她站了一會兒,廢墟里亮光又閃了下,林艷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找了根棍子去翻地上的廢墟,燒焦的木頭扒開,地面被燒的發(fā)黑,她用棍子敲了敲,砰砰的聲音。 下面是空的。 林艷用木棍在這地面上挖,虧得她力氣大,挖了大約有半個小時,就看見匣子的一角。林艷蹲□,瞇了眼睛,那匣子是和林光帶回去的棺木所用材質(zhì)一樣。在林艷看來,此刻散發(fā)著幽幽紫光。比林光帶到自己家中的東西光更亮,根據(jù)以往的判斷,這好像是年段久的意思。 不大的匣子,林艷打開蓋子,里面顯示出來的顏色就雜的多。熟悉的東西物品,林艷鼻子一酸就落了淚,到底還是心酸,不敢去想二娃子是怎么抱著這一箱子珠寶過的凄慘。 他就是死心眼。 林艷心里難過,傻孩子一點都不為自己著想。 嘆口氣,抱著那盒沉甸甸的東西站起來,二娃子的魂魄去那里了?這事她得好好調(diào)查下,前世的那些事到底也是她的一部分,無論如何都要查清楚。 二娃子是老實孩子,不該可憐一輩子,到老連投胎都不能。 回到家已經(jīng)半夜十一點,母親和meimei早就睡了,廚房鍋里熱著餃子,滿院子都是鞭炮的味道。門上貼了鮮紅的對聯(lián),喜慶的色彩,林艷心里酸楚。 二娃子在大年三十去了,等了四十年只和自己說了兩句話。 正吃著餃子,就聽一聲門響,林艷抬頭就看到母親從屋子里走出來,她下午還和母親說了狠話來著,現(xiàn)在也有些不好意思。沒抬頭,繼續(xù)吃。 “去那里了?” 白秀娥披著厚厚的外套,坐在林艷身旁聲音軟了下來:“這么晚才回來?” 林艷吃著餃子,含糊說道:“有點事?!?/br> 白秀娥拍了下她的衣襟,說道:“都是土,一天到晚男孩子似的到處跑,也不嫌害怕,膽子不小,看以后誰敢娶你!” 林艷嗯了一聲:“不嫁就不嫁唄?!?/br> “說的什么話,大過年的?!?/br> 白秀娥又拍了她一下。 林艷也沒說什么,埋頭吃著餃子。蘿卜豬rou餡,蘿卜放多了,幾乎找不到rou。她一口一個,吃的狼吞虎咽,一整天沒有吃任何東西。 “艷子。” 白秀娥嘆氣,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你是不是怨恨我?” 林艷搖頭,怨恨人是一件很累的事,她沒那么大精力。 “你父親那邊怎么辦?” 林艷咽下口中的餃子,喝了口湯開口:“明天大早我去縣城,我已經(jīng)找到錢了,這事你不用cao心。” 白秀娥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那個錢上面,表情登時緊張起來,連忙追問:“從那里找到的錢?怎么回事?你別是去做了什么事?艷子,你老實告訴媽?!边@么短的時間,還是年底,她去那里找錢? 林艷抬眸看過去:“我不偷不搶,不放心吧?!?/br> 白秀娥那里能真的放下心來:“要不然先去你舅舅家借點?媽知道你為難,可是賺錢這事,你一個小姑娘,這大過年的去那里弄?” 林艷把碗里的餃子吃完,放下筷子:“我有辦法,你不用cao心?!?/br> 有些事不能和白秀娥透露,無法解釋,錢財是一件很考驗人性的東西,她也擔(dān)心林家再出什么幺蛾子,暫時誰也不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