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第14章 夜半庭深影一雙 沐心慈很郁悶,本期待著師父青漱來教她飛虹劍,好不容易到夜幕,青漱還沒來,李睿來了。 唉。 “心慈,朕這些日子忙于朝政冷落了你,你可是生了朕的氣?”他總覺得沐心慈對他不夠全心全意,尤其是白日里召見陳國質(zhì)子的時候,這種感覺尤為強烈。 “臣妾不敢?!?/br> 李睿脫下了厚重的墨色、朱色滾金邊的龍袍,大舒一口氣,儼然今夜要宿在瑤華宮的模樣。 “朕這幾日好累,心慈,你給朕說說故事,可好?” 她能說不好嗎?沐心慈只得隨意拉了幾段東朝舊史來說。 “心慈,朕想聽聽你彈琴唱歌,朕曾聽太妃說你音律好得很?!?/br> “心慈,你跳支舞給朕看,可好?” “心慈……” 這真是沒完了。 沐心慈看看紅燭、暮色,憋嘆一口氣。青漱師父今晚怕是來不了了。 大燕國土上,燕皇最大。如今各項形勢對沐家不利,要奪下江山,李睿是關鍵。對李睿的惱恨與怨懟一直揮散不去,但她不能因為一時喜怒沖動行事,給家里父兄惹來麻煩。所以盡管心里不痛快,李睿的麻煩要求也都一一應了。 李睿對每個后宮里的漂亮女人,他都可以憐愛、疼惜,只是那愛有幾分,能有多久,便無法估計,只能說,永遠比那些女人料想的要短得多。上一世,她愛著李睿,所以不辭辛苦、幾番出生入死,為他出謀劃策謀取天下,最后,卻也成了他心愛的“天下”的祭品。李睿上或許是深愛過她,只是他對她那份愛,輸給了利益,輸給了江山。 既然命運齒輪重啟,讓她沐心慈重頭再活,這一次,便看誰勝誰敗吧。 李睿并不知沐心慈心頭所想,畢竟他不是重生回來的。李睿處理完一天的朝政確實累了,看看沐心慈,聽聽她聲音,心里緊繃的弦竟真的松了不少。 不可否認,他心里對這個小皇后是有些歡喜的,慈眉善目的,看著就很舒心,就是不夠呆,如果能時常像后宮女人那般與他撒個嬌啥的,就是最好。沐心慈是沐家的女兒,卻也是他娶進后宮的皇后,李睿打算,就算將來要端了沐家,他也不會傷沐心慈,只要她乖乖的做他的皇后。 李睿折騰一通,攜著沐心慈躺在寬闊的龍鳳榻上睡了去。沐心慈待李睿睡熟后去殿外園子里看了看——沒有人。 現(xiàn)在約莫是子時,想必師父今晚是不會來了。 沐心慈不由失望的嘆了氣,往寢殿里走。 “心慈?!鄙砗髠鱽硪宦曒p喚,淡淡的,撥開寧靜夜色,剎那間心坎坎里都明亮了。 沐心慈回身,見杏花樹下青漱正笑吟吟的看著她。明明剛才沒人咧。 “師父,這么晚了你還在呢。”沐心慈連忙過去。讓他等久了。 “我既答應了你要來,便一定會來。只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夜深,還要練習嗎?” 沐心慈果斷的點頭?!耙?!” “已經(jīng)夜深,你不怕累?” “明日復明日,要懶惰總有許多理由可以找,但若要堅持,什么理由都不是理由?!?/br> 青漱贊賞的點頭。 “那我們便換個地方?!?/br> 青漱攜了沐心慈輕身飛上屋檐,去了而今還空無一人的青玉宮。燕國視“青”為下,燕皇宮里凡是帶青字的,都是冷宮。蘇昱住的青蓮宮也是。 沐心慈以為師父青漱是誤打誤撞帶她來了青玉宮,卻不知道,青漱是下意識就帶她來了這里。 沐心慈雙眼施了攝魂咒,夜里也能視物,雖不如白天那樣明晰,但也足夠看得清楚。如今的青玉宮,與她二十年后被廢打入冷宮時,模樣相差無幾。物是死的,年年歲歲相似,人卻變了,當年所愛,當年所恨,而今看來,那些恩怨情仇竟都如此可笑。 后來的那些歲月,水深火熱,幸得,有九幽在她身邊。還有玉洛秋、上官蓉,以及那兩個從戰(zhàn)場上撿回來的孤女,花束、茗香…… 現(xiàn)下趙國皇室已被西涼控制,玉洛秋和上官蓉定是正在水深火熱。哦,是了,現(xiàn)在是十年前。趙國長公主玉洛秋也才十五六的年紀,上官蓉也不過二十出頭,大約還沒嶄露頭角,還是女扮男裝的小兵? 沐心慈在追憶,九幽又何嘗不是。如果不是沐心慈,或許此生,他都不懂什么是愛。從他懂事開始,從他知道自己被制成毒物開始,生活于他,這個世界于他,都是死的。沐心慈,是他灰暗的生活里唯一的那一抹明亮…… 九幽把自己的青鋒劍遞給沐心慈,自己折了根花枝作劍?!澳闱蚁仁煜は掠脛Φ母杏X,克敵制勝的第一步,是能駕馭手里的兵器?!?/br> 沐心慈接過青鋒劍才知道,原來這劍可不如她想象的那般輕巧,得有十來斤啊。可這劍在青漱手里,看起來卻輕巧自如的。 九幽教沐心慈飛虹劍第一重心法,以及些基本招式。沐心慈學得認真,累也不喊苦。 九幽發(fā)現(xiàn),沐心慈在黑夜里竟也能正常視物,有些疑惑,但也沒問她。九幽當日在鏡城,不清楚沐心慈已經(jīng)找了紅蓮夫人達成交易,得到攝魂咒。 練罷,沐心慈與九幽同坐在青玉宮前的石階上。九幽一直竭力表現(xiàn)得寬和,做一個合格的師父,避免被認出來。其實,他沒有想好要在沐心慈身邊呆多久,或者說,是能呆多久。 這樣隱瞞身份,紙終究包不住火,總有拆穿的那日。如果身份被揭穿,出現(xiàn)了兩個蘇昱,這個世界,豈不是亂套了。大概,等時機成熟,他會安靜地離開。至少等到沐心慈長大了,能脫離燕國皇室束縛,脫離險境,真正成為大燕主宰的時候,他才能放心。 沐心慈側頭偷偷看了眼師父青漱的坐姿——一手支劍,一手隨意的放在膝蓋上,微仰著下巴,望著深黑不見底的蒼穹,有種灑脫的味道。這樣子,和九幽好像…… “師父,心慈想請您幫個忙,可以嗎?” “你說?!?/br> “徒兒想找個人,他也是練飛虹劍的,是天蟬國天火宮的椴木宮主的三弟子,你或許知道他,他的名字,叫九幽,?!便逍拇冗€是想找一找,夜里來看她的人是不是九幽。為何最近,那個人都不來了? 九幽心里猛跳了一拍,握劍的手緊緊抓著劍柄,盡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靜?!拔丛犨^這號人物?!闭f完,又忍不住好奇補了一句,“他是個怎么樣的人?如果單憑名字,很難找” “他……”沐心慈頓了頓。九幽,是怎樣一個人?在陳國,他的父兄對他皆是又妒又恨又怕。在戰(zhàn)場上,敵人聽聞“九幽”二字,更是日夜驚心,生怕一覺睡下,便醒不過來了,生怕才到戰(zhàn)場還沒來得及拔刀,就中毒沒了命。對敵人來說,九幽就是地獄的修羅,專門來收人命的。沒人見過他的真面容,一身黑衣,臉罩在黑斗篷下,神秘莫測。 “個子和你差不多,喜歡穿一身黑衣裳,臉一直用斗篷半遮著,話不多,很少笑,被敵人惹惱的時候,會淡淡的冷笑一聲,然后眨眼之間就殺了他們。在敵人眼中,他就是地獄修羅?!?/br> 沐心慈說得很客觀,九幽卻心里微微有些黯然。她沒有說錯,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不可親近的男人,沒人敢近靠,注定,孤獨終老吧…… 沐心慈繼續(xù)說著。 “但是,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是為了保護身邊的人不受傷害,才在他們受到威脅之前殺了敵人。他殺人招數(shù)狠戾,出招瞬間斃命,是因為他不想讓他們死前承受太多的痛苦?!便逍拇妊鐾嘤駥m那一角空蕩蕩的宮殿屋頂,“他心里,是溫柔的……” 九幽的內(nèi)心,她其實早就明白,只是從前她選擇了忽視,直到死的那一刻,看見他冰冷眸子里,看見了淚光……那一刻,沐心慈在想,如果此生愛的是這個男人,他一定會傾盡所有來愛她,寧愿拋棄全天下…… “還有,他身上還有淡淡的麒麟草香氣,黑衣裳下露出的皮膚很白,開心的時候,不會笑出聲,但手指會收攏虛握著。如果在戰(zhàn)斗的時候,聽見他鼻子里發(fā)出一聲淡淡的笑,那說明他惱了,你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心慈……”九幽雙眸凝視著沐心慈,心頭激動、欣喜交織。你說的可都是真的?不要哄我。這是他一輩子聽過最開心的話了…… 好像把她抱進懷里,告訴她:我就是九幽。九幽心里燃起一絲希望,或許是有辦法的,或許,有一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到她面前,和她在一起。九幽心頭第一次有了這么強烈的渴望。心頭憧憬著,那份可能,光是想想,就覺得幸福…… 兩相對望。沐心慈從師父青漱眼睛里,仿佛看見了九幽的影子,想伸手摸摸他的臉,可又想到這樣越禮,還是忍住了。她有種直覺,師父一定知道九幽,甚至與九幽有著莫大的關系。 “請師父一定幫我,找到他?!?/br> “為師盡力而為,但不一定保證能找到他。”九幽裝模作樣應承。他已經(jīng)把“九幽”找到了放在她面前了,所以算已經(jīng)做到了? “謝師父?!?/br> 沐心慈能感覺到,青漱在她面前隱藏了實力。他實際上定是個武功了得的人,有他相幫,或許會有些線索。 臨別時,沐心慈問個問題。 “師父,您今年多少歲了?”他真的看不出年齡,像是剛二十出頭,又像是三十歲了。 九幽想了想,道:“三十七?!?/br> 原來三十七了,整整比現(xiàn)在的她大了二十五歲,都可以當她爹了。不過,師父……他是師父,這個年齡不正好正常?她怎么潛意識把他倆的年齡比對、匹配了…… 九幽送了沐心慈回瑤華宮,然后離開。沐心慈卻盤算開:青漱三十七,和二十年后的九幽同歲??! 沐心慈總有這種錯覺。青漱,有沒有可能就是九幽? ☆、第15章 借刀殺人好算計 李睿還睡著。沐心慈剛在榻邊躺下,忽記起,九幽右肩膀有一朵梅花形狀的小記號,是天火宮宮主的記號。椴木死后,便將天火宮宮主之位傳給了九幽。如果能看一看青漱的肩膀,是不是就……真相大白? 蘇昱夜里一向少眠。宮女奴才們個個都是機靈的,都怕擾了他清凈,白日里都盡量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默默的做完事就退下,到這夜深人靜,青蓮宮里似絕了人氣般。 蘇昱將冰蟬劍拿出來擦拭了一番。冰蟬劍他用了近十年,也是唯一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東西,如果……這也算一種“陪伴”的話。 蘇昱曾試圖養(yǎng)過鷹犬,但大凡寵物都愛和主人嬉鬧、親近。他身體帶毒,總在不經(jīng)意間就要了它們的命。久而久之,與任何人、物都習慣了保持距離,也不敢在喜歡什么。因為“喜歡”,會讓他忍不住想要接近,不小心,就傷害了。 蘇昱把劍收好,站在曠廣空曠的大殿門口,環(huán)顧四周死寂如墳。其實,他并不討厭人多。 蘇昱飛身跳上青蓮宮屋頂,閃身穿梭在各處宮殿之上,來到瑤華宮。沐心慈和燕皇李睿同塌而眠,但中間卻隔著一條楚河漢界,已經(jīng)睡熟。 蘇昱站在榻前,打量了許久,又在瑤華宮的屋頂上坐了半夜,沉思著些奇怪的東西。為什么,他老是想來看她?明明知道她在做什么,卻還是忍不住想來看看。 蘇昱有些惱怒自己,煩悶的離開。陳王送他來燕,美其名曰“委以重任“,實際上是怕眾人口中“心里扭曲、冷酷無情”的七兒子,奪了他的兒子們的王位,搶了他的江山。 蘇昱武功之高,用毒之厲害,放在陳國王宮就是個隱患。最重要的是,這樣一個武功可怕的人,還不是個無腦的武夫。年初,陳國王室王子間的“論治“比試,蘇昱寫的一紙無名論段,智謀計策比陳王另外那幾個兒子都出彩。 是以,陳王便趁著這個機會,把蘇昱送來了大燕,自己養(yǎng)兵蓄銳。如果蘇昱能殺了燕皇當然是最好,但要毀了燕國,哪里那么容易,今后若兩國再開展,陳王也沒有什么好顧忌的。 ** 趙、桑之戰(zhàn),趙軍丟盔棄甲,遞書求和,愿割地賠款。桑國斬了來使,大舉進攻趙國都城沛安。 小國趙與燕國幾十年來相安無事,從未發(fā)生過大爭斗。趙王連夜拍使臣快馬加鞭來燕京城求助燕皇李睿。當天,菱太妃出宮前往右相府,名曰姐妹相見,實在是與右丞相沈厚商量削弱沐家的對策。 第二日早朝,右丞相沈厚進諫:“桑國占領趙國,下一步必然會把貪婪的魔爪伸向大燕。臣懇求皇上派沐家虎將沐戰(zhàn)帶兵前往支援,保衛(wèi)大燕!一舉將南桑小國滅了,以除后患!” “懇請皇上派沐大將軍派兵支援,保衛(wèi)大燕!”滿殿群臣,大半都附和沈厚齊刷刷跪下。沐沉舟見那齊刷刷跪下的大臣,心里火大。這些個文人幺蛾子最多,這幾年自己也琢磨了不少拉幫結派的方法,可就是抵不過沈厚那老不死的。 沈厚抬起耷拉的眼皮,意味深長的瞄了一眼沐沉舟。你以為讓我家馬兒拉稀舉家沒車坐就不得了?哼。后頭還有你好看呢。武夫! 左右丞相暗流涌動,高位上,李睿滿意的點點頭,一揮龍袍寬袖。“好!沐將軍,朕便把此大任交付于你了,你可莫要讓朕失望!即刻整軍出發(fā)吧?!?/br> 因為是打著支援趙國的名號,桑國雖是戰(zhàn)勝方,兵力折損,也沒剩多少,是以李睿下旨,只準派出三萬軍隊。沐沉舟將西涼欲攻燕的情報稟了上來,李睿、右相都不信服。 沐沉舟幾番進諫、懇求,還是沒能改變李睿心意。 君要置臣于死地,縱然有一百張口,你也說不清理! 沐沉舟下朝之后,便送了消息入宮告訴女兒沐心慈。 “該死!”沐心慈一拍桌子,茶杯蓋哐啷翻在桌上,流下一團水漬。 三萬軍去趙國,不是送死嗎!李睿和菱太妃這次是下了決心要她大哥去送死了。眼下沐沉舟已未帶兵,沐家就是木戰(zhàn)、沐休兩人帶兵。沐戰(zhàn)年長,經(jīng)驗豐富,是沐家軍的主心骨。若他又閃失,沐家必元氣大傷! 沐心慈整理好衣冠,去昭陽殿見李睿。 “臣妾拜見陛下?!?/br> 李睿放下奏章,抬眼見是沐心慈。進宮這么久,她還是第一次主動來找他。李睿屏退了左右,笑著朝沐心慈走過來,環(huán)住她肩膀。 “心慈,找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