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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之后，羅啟爾德位于圣爾曼區(qū)的宅邸里，舉行了一場盛大的舞會。

    當天晚上，這座豪宅里貴客盈門。包括巴黎商界、官場、貴族乃至于軍界的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收到了邀請，舞會開始時，停在宅邸外的將近千輛馬車發(fā)出的角燈燈光照亮了整幢的房子——第二天，巴黎商報的撰稿人如此撰文描述這場聚會，稱它“是一場令人印象深刻的盛大聚會，足以被列入本年度的社交年鑒”。當然，這場舞會的高潮，是主人詹姆斯·羅啟爾德攜手最近巴黎社交圈正冉冉升起的新星——來自安茹省的葛朗臺小姐一道現(xiàn)身，宣布他們合作經(jīng)營的商人銀行正式掛牌。

    在香檳和管弦樂隊的助興之下，詹姆斯攜手他的合作伙伴，年輕的葛朗臺小姐滑下舞池，在周圍無數(shù)雙眼睛的注視之下翩翩起舞。

    “葛朗臺小姐，今晚我很激動，出乎意料地激動，您知道為什么嗎？”

    一支舞曲快結(jié)束的時候，詹姆斯望著歐也妮，忽然這樣說道。

    身邊這個正在和自己跳舞的男人目光閃閃，表情顯得十分愉快，歐也妮自然看得出來。

    “我也一樣，羅啟爾德先生，”她笑著回答，“但愿我們今后合作愉快?！?/br>
    “一定會的?！?/br>
    舞曲聲止住了。在掌聲中，詹姆斯忽然傾身靠向歐也妮，低聲說道：“葛朗臺小姐，能請您單獨隨我來一下嗎，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和您談一下?！?/br>
    “可以?！?/br>
    歐也妮立刻說道。

    “謝謝，請隨我來?！?/br>
    歐也妮跟隨詹姆斯離開人聲喧沸的大廳，穿過長廊，在侍立于長廊側(cè)的仆人的不斷鞠躬中前行，最后來到一個小廳前，停下了腳步。

    小廳仿佛預先布置過。正中的巨大桌面上鋪了雪白的桌布，桌面上裝飾了球形的玫瑰花束，在花束邊，靜靜矗立著兩座金色的枝形燭臺，幾十只蠟燭已經(jīng)被齊齊點燃，發(fā)出溫暖而朦朧的橘色光芒。

    歐也妮愣了下，腳步隨之停了下來。

    “羅啟爾德先生，您有什么事？”

    她微笑著問道。

    前頭的詹姆斯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仿佛在猶豫，他在桌邊走了個來回后，象是終于下定決心，快步朝她走了過來。

    “葛朗臺小姐，您覺得我怎么樣？”

    他停在她的面前，飛快問道。

    歐也妮揚了揚眉。

    “您精明，能干，具有敏銳的商業(yè)頭腦。”

    “除了這些呢？”

    “您還是個極其難得的合作伙伴?！?/br>
    “我是說……”

    他停頓了下，接著說道，“我是說，除了生意上的這些印象，您對于我個人還有別的什么看法嗎？”

    歐也妮聳了聳肩，“比如？"

    “比如說，倘若我向您求婚，您會答應我的求婚嗎？”

    這一次，他問得非常堅定，一如他平時所表現(xiàn)出來的自信和果決。

    雖然，剛才歐也妮也已經(jīng)覺得有點反常了。但說真的，聽到他居然開口向自己求婚，她還是吃了一驚。

    “抱歉……詹姆斯……您……”

    “我知道，我的這個舉動讓您感到莫大的吃驚?！鼻蠡檎呓舆^她沒說完的話，繼續(xù)飛快地解釋起來，“畢竟，我們之前的話題，一直只局限于生意、投資、工廠、合作諸如此類聽起來干巴巴又絲毫不帶感情的詞匯。但是，請您一定要相信，我對您的求婚是出自真心實意的。這么說吧，葛朗臺小姐，我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就對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接下來的接觸中，您與眾不同的風度和表現(xiàn)出來的才能更是令我感到仰慕——這不僅僅是出于生意合作者的仰慕，而是一個男人對于女人的仰慕之情。我需要一個妻子……”

    “等等——”

    錯愕的歐也妮終于有機會打斷他的話，“詹姆斯先生，倘若我沒說錯，對于聯(lián)姻對象，您的家族似乎有著成員必須要遵守的準則吧？”

    詹姆斯笑了起來。

    “您說得沒錯，但不是很確切。準確地說，這只是指導原則，但并非必須要遵守的命令。況且，作為家族五兄弟中最小的一個，在我們的父親去世后，大家對我的希望，就只剩下我能盡快結(jié)婚。至于我的新娘是否與我有相同血統(tǒng)，這已經(jīng)完全無關緊要了。”

    詹姆斯的解釋令歐也妮一時說不出話。就在她沉默的空隙，他又繼續(xù)說道：“所以，我對您的求婚完全出自真心實意，而且，沒有半點障礙——唯一令我感到忐忑的，就是您的想法。我不知道在您眼中，我是否符合您未來丈夫的要求？我這樣的唐突求婚，會不會令您感到不適，甚至是厭惡？”

    “您言重了！”歐也妮立刻打斷他，“坦白說，您剛才的話確實令我感到有點不適，但絕不可能是厭惡。能得到您這樣的嘉許，對我是一種溢美……”

    “那么，您是否愿意考慮我的求婚請求？”他立刻說道，“我不敢指望能得到您迅速的答復。今晚趁著這個機會向您告白，就是想讓您知道我的心情，希望您能予以考慮?！?/br>
    “非常抱歉，詹姆斯，”歐也妮搖了搖頭，歉然地說道，“我恐怕無法接受您的好意，希望您能諒解。”

    她拒絕得這么果斷，這讓詹姆斯感到有點意外。仿佛受了打擊，怔了片刻后，他試圖再次說服，“您真的不必這么快就拒絕，只要您肯給我一個機會，我可以等下去的……”

    “詹姆斯，我知道這樣非常不禮貌，但既然不可能，那就沒必要吊著您。我認為那樣才是對您的最大不尊重?！?/br>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著微笑，語氣非常溫柔，但話里的那種堅決，卻是顯而易見的。

    一陣沉默之后，詹姆斯終于露出一絲自我解嘲般的苦笑。

    “好吧——”他望著歐也妮，“那么，您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告訴我為什么您連個機會也不愿給我嗎？是您已經(jīng)有了意中人，還是您認為我完全不符合您理想中的丈夫的要求？”

    “兩者皆不是，”歐也妮說道，“我曾聽過神父布道。神父說，女人接受一個男人的求婚，就意味著在神的指引下，女人已經(jīng)做好成為對方妻子，并為神圣婚姻奉獻上自己一切的準備，這也是女性偉大之美的體現(xiàn)。但我很自私。對于我來說，這一輩子我可能都做不到這一點。我更多考慮的是自己。所以我只能拒絕您的好意?！?/br>
    再次沉默后，終于，詹姆斯笑道：“那么，往后我們還能愉快合作吧？上帝，我可不希望因為我的這個舉動而影響了我們之間的合作關系。”

    “我說過，這是我的榮幸，”歐也妮笑道，“我會更加感激您對我的高看。我們依舊是好伙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