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貝爾納充滿希望和惶恐的注視中，歐也妮翻了翻他的厚厚一疊圖紙。

    老實說，她看不大懂圖紙上標(biāo)示出來的機械構(gòu)造。

    顯然，她的這種表情也被圖紙的設(shè)計者覺察到了。他立刻陷入一種深深的絕望之中。

    “小姐——我懇求您，發(fā)發(fā)善心，就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發(fā)誓，我絕不會浪費您的錢——我真的可以造出能夠拖載人和貨物快速前進的機車——”

    歐也妮放下圖紙，看了眼正仰頭眼巴巴望著自己的愛麗。

    “貝爾納先生，我愿意給你這個機會。但在開始之前，我認(rèn)為您應(yīng)當(dāng)先去請個醫(yī)生過來。等您恢復(fù)健康后，請到波麗酒店來找我。”

    她往小女孩的手里遞了一個錢袋，里面裝了五個總共價值一百法郎的金路易，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后，她轉(zhuǎn)身離開。

    倘若貝爾納真的能造出堪與英國人相媲美的機車，那么，毫無疑問，法國將會取代英國，造出第一條令世界為之改變的鐵路。

    歐也妮回到波利酒店的時候，酒店前臺恭恭敬敬地遞上一張散發(fā)著香水味道的燙金請?zhí)?/br>
    “葛朗臺小姐，您收到了來自瓜斯塔拉公爵夫人的邀請?！?/br>
    瓜斯塔拉公爵夫人名叫柏麗娜，就是拿破侖的meimei，曾受封法國公主。在拿破侖諸多的兄弟姐妹中，她也是他倒臺后對他最好的一位。她曾嫁過兩任丈夫，相貌美麗，有歐洲第一美人之稱。

    歐也妮接過帖子，打開看了一眼。

    公爵夫人今晚將于府邸舉辦一場小型舞會，盛情邀請來自安茹省的歐也妮·葛朗臺小姐。如果到時她能現(xiàn)身，對于主人來說，那將是種莫大的榮幸。

    ☆、第35章 置備行頭

    “另外,香莉夫人已經(jīng)等了您一個上午了?！?/br>
    歐也妮看著手上請?zhí)臅r候,聽見前臺又這樣說道。

    她略微不解地抬眼，“香莉夫人？”

    “就是香莉精品店的香莉夫人。全巴黎最高級的時裝定制店。香莉夫人時常出入各個貴族府邸，與很多貴婦人交好。已故的約瑟芬皇后就是香莉夫人的常客。”

    “但是我并沒有約這位太太。你確定她沒有弄錯？”

    “不會錯的！”前臺用肯定的語氣說，“她等的就是您。如果您愿意的話，我們會通知她去您的房間找您?！?/br>
    “好吧……”

    歐也妮點頭，還是有點一頭霧水。

    回到自己的房間后,沒片刻功夫,就聽到敲門聲。

    香莉夫人來了。

    這個女人長得并不好看,但穿著時髦,品位看起來也相當(dāng)優(yōu)雅。倘若她的臉上不像此刻這樣露著可親的笑容,而是模仿出貴族夫人們通常都會有的那種冷傲勁的話，很容易讓人相信,眼前的這位太太就是社交界里的某位貴族夫人。

    “見到您真是太高興了，親愛的葛朗臺小姐，您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年輕漂亮?！?/br>
    “謝謝您的夸獎，但是夫人，我好像之前并不認(rèn)識您，也沒有和您做過預(yù)約。”

    “是的，”香莉夫人笑道，“但是您不知道嗎？您的名字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巴黎社交界傳開了。大家都在議論您，因為您將是這次慶典中唯一一位受到陛下冊封的女性貴族。倘若我的消息沒有錯，您應(yīng)該也是瓜斯塔拉公爵夫人今晚聚會中的座上賓吧？非常冒昧我這樣上門打擾，但是您也知道，干我們這一行的，耳朵難免總要靈著點，腿腳也要跑得比別人勤快。我猜想，您現(xiàn)在應(yīng)該需要象我這樣的人來為您服務(wù)，所以過來了，聽候您的指令。”

    歐也妮啞然失笑。

    她早也聽說過那些服務(wù)于上流社會的階層是如何的長袖善舞?，F(xiàn)在總算見識到了。

    “好吧，香莉夫人，非常感謝您的高看。您說的沒錯，我現(xiàn)在確實需要您的幫忙?！睔W也妮聳了聳肩，“實話跟您說，我對此確實毫無頭緒?！?/br>
    “太好了?！毕憷蚍蛉嗣媛段⑿?，“我正是為了給您提供這方面的建議而來的?！?/br>
    “作為一位初入社交界的女勛爵，您在一天當(dāng)中，至少需要六套衣服。包括您早起沐浴的沐浴服，吃早餐時讓您覺得十分舒適的晨服、白天外出的便服、午后接待來訪客人的服裝、晚餐服、以及夜晚出席各種舞會和聚會的禮服。除了這些衣服，還需要準(zhǔn)備能夠搭配的手套、外套、鞋子、披風(fēng)，當(dāng)然，最重要的帽子絕對不能忘記——如果您不想外出時會被人誤認(rèn)為是平民的話。雖然您已經(jīng)非常漂亮了，但除了這些，那些能增加您女性魅力的小配飾也決不能忽視。散發(fā)著東方檀香芬芳的扇子、強調(diào)您肌膚光澤的首飾、讓您身體曲線更加出眾的束腹……”

    “等等——”

    犯暈的歐也妮終于打斷了她的滔滔不絕。

    “束腹就免了。我不需要?！?/br>
    從1810年，第一執(zhí)政的后期開始，督政府時期流行的女性希臘式高腰服裝就被拋棄，上流社會開始推崇“豐胸、瘦腰、翹臀”為核心的女性審美觀。為了讓自己成為符合這種審美的“美人”，女人們不惜讓自己的身體遭受酷刑。忘了是從哪里看到的，歐也妮印象深刻。據(jù)說，根據(jù)一位醫(yī)生的統(tǒng)計，在那些從少女時期就開始長期穿束腹的女性中，百分之二十患肺病，百分之十五死于第一次生產(chǎn)，百分之十五在生產(chǎn)后體弱多病，百分之二十導(dǎo)致身體畸形，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女性可以幸運地挺過來，但她們也要承受因為穿著束腹而帶來的各種不適。

    她的話讓香莉夫人顯得有點吃驚。要求歐也妮站起來后，她走到她身邊，伸手過去掐了下她的腰身，終于勉強說道：“那好吧……幸好您的身材不錯。但是老實說，大部分的女人，倘若沒有束腹的幫忙，穿我店里做出來的衣服，簡直就是糟?！?/br>
    歐也妮打斷了她。

    “那么香莉夫人，讓我們先把一天要換五六件衣服的事放一邊吧。我保證我穿不了這么多?，F(xiàn)在先來解決另個問題。您也知道，我今天接到了來自瓜斯塔拉公爵夫人的一份邀請。倘若我接受邀請的話，晚上我應(yīng)該穿什么過去？”

    她確實沒理由拒絕這樣一份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邀請。對于把社交當(dāng)成工作的上流社會來說，既然她現(xiàn)在被推到了這個地步，即便身不由己，哪怕再沒興趣，她也無法擺出與整個上流社會決然劃清界限的姿態(tài)。

    香莉夫人說道：“這是個嚴(yán)重的問題，小姐！您問得很好！老實說，巴黎任何一家精品店或裁縫鋪都不提供現(xiàn)成的高級成衣。您需要的一切，在今天量了尺寸之后，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送到您的面前。只有窮人才能隨時買到適合他們穿的衣服。但是……”

    她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幸好！我這里有一套包括披肩的現(xiàn)成定制！說來也巧。原本是一位伯爵夫人的，但是還沒來得及取，她就逃到英國去了……您也知道原因的……那么，現(xiàn)在就讓我來量一下您的胸圍和腰圍和腳。倘若你和那位伯爵夫人的尺寸差不多，那就完全可以由您來穿了……”

    香莉太太拿了皮尺，一一量過歐也妮的胸圍、腰圍和腳的尺寸后，用一種略帶了點曖昧般的夸張語調(diào)叫起來，“居然完全吻合！簡直是太巧了！”

    歐也妮并未覺察到香莉太太說這話時的異樣表情。聽她說尺寸完全相同，那就是說，解決了自己的一個大問題。松了口氣。

    “那好的。請您幫我把衣服和鞋子送過來?！?/br>
    “我來的時候，已經(jīng)帶了它們過來。請您稍等?！?/br>
    香莉太太出去，過了一會兒，她和一個女仆進來，打開盒蓋，把那條裙子掛起來，向歐也妮展示。

    這是一條玫瑰色的由錦緞、絲絹、塔夫綢和蕾絲層疊拼接起來的禮服。為了保證穿它的那位女性在舞廳中旋轉(zhuǎn)起來時的身姿能夠得到最大程度的彰顯，光是裙擺里頭的襯裙就多達十幾層，每一層的下擺都有英國式的刺繡和蕾絲。與之搭配的是條有著繁復(fù)花紋的的頂級手工開司米爾羊絨披肩。這樣的一身禮服，其精美程度不用多說，而且還兼具保暖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