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段簫白已經(jīng)把整個葛府摸透，前前后后找了不少地方,賬薄大致鎖定在他書房和臥室中，不如今夜就來個夜探葛府，若能找到那賬薄最好離開這個鬼地方,找不到……恐怕還要多熬些日子。

    入了夜,段簫白剛換好衣服，突然門前傳來一陣腳步聲。

    段簫白一愣,掀開被子鉆了進(jìn)去，瞇著眼看著一個身影悄悄進(jìn)了自己屋子。

    那身影看著有些單薄……似乎像女人的身影。

    “小白公子？小白公子你睡了嗎？”

    段簫白一愣,這不是葛月梅身邊丫鬟菊兒的聲音嗎,她來干嘛？段簫白不敢發(fā)出聲音，因為他身上還穿著夜行衣，這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肯定會被人懷疑。

    “小白……啊”

    段簫白：“噓，你來做什么？”

    段簫白裹著被子像個大個的蠶繭一般突然從床上立了起來。

    菊兒拍著胸口道：“小白公子，你嚇?biāo)牢伊恕摇覀冃〗憬心氵^去一趟，有事要與你說。”

    段簫白心中起疑：這三更半夜的，葛月梅把自己叫去做什么？

    “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未穿衣服?！?/br>
    菊兒臉一紅踩著小碎步急忙離開。

    段簫白趁機(jī)把夜行衣?lián)Q了下來，穿上平日里的粗布衣服，整理好腰帶走了出去。

    夜里整個葛府安靜下來，每隔一段路點著一盞宮燈，照著個府的路。

    菊兒紅著臉走在前面，時不時還用目光瞄著段簫白，走了半晌終于到了杜月梅的閨房前道：“我們小姐在里面等你呢?！?/br>
    段簫白猶豫了一下道：“我與月梅雖有婚約，可這深更半夜的相見不太好吧……”

    菊兒跺腳道：“小姐說有事要與你相商！”

    段簫白了然的點頭心下道：三更半夜的商量什么？難不成是問自己穿哪色的肚兜顏色好？自己雖為賊，卻是只偷死物，不偷人啊，又沒干過采花這種事，業(yè)務(wù)不熟這不是難為人呢嗎！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進(jìn)去。

    一進(jìn)屋段簫白愣住，原本心中那一點擔(dān)憂煙消云散，只見葛月梅身一身淺色長裙，頭發(fā)簡單的用一根玉簪挽住，端坐在桌邊手里正拿著一個賬薄。聽到段簫白的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他。

    段簫白心中疑惑，這葛月梅把自己叫到此處究竟有何目的？難不成知道自己并不是來娶她的？還是只是在試探自己……

    葛月梅看完賬薄，把冊子合上放進(jìn)抽屜中起身看著段簫白道：“王公子，明人不說暗話，你來葛府可不是單純想娶我的吧，究竟有何目的！”

    段簫白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道：“我并未想來這，是你爹……葛老爺非要讓我來的?！?/br>
    葛月梅嗤笑一聲：“你這招對付我爹或許行，但對付我卻不行，我自認(rèn)為長得還算不差，正常男子若是沒有隱情見到我至少會有緊張激動，可你……反應(yīng)的太平淡，就算是偶爾激動也不像是正常的羞臊?！?/br>
    段簫白心中咯噔一聲：這葛月梅果然非等閑之輩，居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同?！拔摇也⒉皇恰O，實話說吧，其實我并不想娶葛小姐?！?/br>
    葛月梅來了興致道：“為何不想娶我？我家世好，相貌也不丑，你若娶了我便會有萬貫的家財，怎么算都是一樁合適的買賣?！?/br>
    段簫白嘆氣道：“葛小姐也不是真心愛慕我對吧，我……只想求娶一個真心愛我的姑娘，雖然有萬貫家財可葛小姐并非良人……算了，不如明日我與你爹說說把這樁婚事取消罷了?！?/br>
    葛月梅瞇著眼睛看著他，頓時也有些分辨不出真假來，難道真是自己看走眼了，這人并非是其他鹽行派來的細(xì)作？

    “王大哥誤會了！月梅并沒有其他意思……月梅與大哥相處時間頗短，還不了解大哥，人都說日久生情，想必成親后就會慢慢好了?！?/br>
    段簫白猶豫道：“這……月梅小姐難道不嫌棄我只不過是個漁夫？算了，明日我還是與令堂說說，這樁婚事作罷吧”說著起身要出去。

    葛月梅見他油鹽不進(jìn)道：“哼，別與我說你來葛家不是為了錢財！”

    段簫白心底道：這葛家姑娘臉怎么一會一變，竟比那說書的還夸張。段簫白跟她已經(jīng)沒了耐心，既然她已經(jīng)挑明了那自己也不妨裝出為錢而來的?！笆?，我的確也有私心，葛小姐已經(jīng)知道了，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明日我會離開?！闭f罷起身要出去。

    葛月梅眼珠一轉(zhuǎn)，走上前攔住他道：“王大哥，何必要離開，既然我們各有目的，不如做個交易，結(jié)親后你想要銀子，我便給你銀子。而你……則什么都不用做，讓我順利剩下這葛家的孫子就好?！?/br>
    段簫白老臉一紅心想這葛月梅跟他爹一個德行，不知害臊為何物。幸好她只是懷疑自己是奔著銀子來的，若是得知自己未來賬薄而來，恐怕此事難了。

    突然想起剛剛葛月梅看的不就是一本賬薄……當(dāng)然這本肯定不是私鹽，不過也與葛府有關(guān)，不如借此機(jī)會偷出來？

    段簫白挑唇一笑：“葛姑娘如此說，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闭f著一把攬住葛月梅兩人相擁著躺到床上，一股淡淡的沁香涌出。

    夜色彌漫、燭光搖曳，葛月梅畢竟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子，對此事雖一知半解卻羞澀的不知如何是好，段簫白輕吻著她脖頸道：“你哪都好，唯一缺點……便是太聰明了。”說罷一掌把她打昏，拿被子蓋上。

    悄悄起身從剛剛那抽屜里拿出那本冊子，果然是一本賬薄，只不過如他預(yù)料般，并不是私鹽的賬薄，那這私鹽的賬薄究竟會在哪呢？

    看看床上昏迷過去的人，冷笑一聲把賬薄揣進(jìn)懷里起身準(zhǔn)備出去。

    正巧見菊兒蹲在門口昏昏欲睡，突然聽見腳步聲驚醒過來，抬頭看看段簫白道：“小白公子你……出來了，我們小姐呢？”

    段簫白微微一笑道：“你們小姐已經(jīng)休息了，不要去吵她。”

    菊兒點點頭朝屋內(nèi)走去，伸頭看看見小姐果真躺在床上睡著了，自己也安心的去休息了。

    段簫白從葛月梅的閨房出來后并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如今自己的身份在葛月梅面前已經(jīng)暴露了，若不想前功盡棄必須趁著今夜找出這本賬薄！悄悄潛進(jìn)葛老爺?shù)臅?，整個書房翻了個遍也未找到那本賬薄，究竟被他藏到哪去了？

    突然想起，這葛老爺為人謹(jǐn)慎，若是真是販賣私鹽，這種掉腦袋的大事怎么會把賬薄隨便放在書房，肯定是——放在自己身邊才安心！

    段簫白又偷偷的跑到葛老爺?shù)呐P房，房間里安安靜靜，只有門口打盹的小廝，床上躺著葛老爺和他的一房小妾，兩人睡得跟死豬一般，根本沒發(fā)現(xiàn)有人進(jìn)來。

    段簫白無聲無息的在房間里搜了一圈依舊沒有線索，眼看著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公雞也開始打鳴了，段簫白急的頭上冒汗，會在哪呢？如果他是葛老爺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藏在……難道要前功盡棄？！

    突然看向葛懷茂的枕頭，這枕頭是仿玉陶瓷的，可能是枕的時間長了，上面那層潔白的釉面已經(jīng)發(fā)黃，看來這枕頭恐怕用了不知多少年，這葛老爺還真是念舊……那賬薄會不會藏在這枕頭之中！

    靜靜走到葛老爺身邊，伸手拽住哪枕頭一點一點的向外抽，另一只手托出葛懷茂的頭，眼看著枕頭就要抽出來了。

    突然葛懷茂翻了個身，腦袋直不愣等的就摔在床上，頓時驚醒。段簫白眼疾手快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一掌劈暈了他，抱著枕頭飛快的跑了出去。

    回到自己屋中，把枕頭打開，不出他所料，這枕頭里果然有一個巴掌大小的冊子！段簫白驚喜的打開冊子看了看，上面的數(shù)字差點把他嚇一跟頭。心中疑慮重重，急忙從葛府里出來，連夜回了客棧。

    第二日葛家瘋了。

    葛老爺醒過來時看著空蕩蕩腦袋下面頓時叫聲如殺豬，“把我的枕頭找回來?。。?！”

    枕頭在段簫白的房間里找到了，只不過已經(jīng)碎成兩截，看著空空的枕頭，葛懷茂一下蒼老了幾十歲，咬著牙道：“把這王小白找回來！”

    “王小白”去哪找？派出幾十號人把整個江州碼頭翻遍了也未找到這個叫王小白的男子，自己聰明一世居然到了這時候犯糊涂，那王小白來葛家既然是為了賬本，那肯定不會用真名，連之前再碼頭捕魚都是偽裝的！只是現(xiàn)在不知這賬薄究竟在誰手中，要是同行手里，寧可傷筋動骨也要把這冊子贖回來，可若是到官府手里……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來通州查鹽商的那小巡查使，難不成是他們做的局？“天要亡我葛家啊！”

    葛老爺大吼一聲，頓時胸口發(fā)悶，一口痰卡在嗓子里昏了過去。

    還未等葛老爺醒了，官府已經(jīng)派了官兵把葛家團(tuán)團(tuán)圍住，葛家因販賣私鹽，被處以重刑，男子十六歲以上皆斬首，十六歲一下流放邊關(guān)，女子發(fā)為賤籍。

    頓時葛家那一群鶯鶯燕燕全部送進(jìn)了青樓，不少長得漂亮的，比如葛月梅，早早的便被人定下來，一只小轎子接回家做了妾。

    葛月梅直到最后也沒明白過來，葛家怎么就突然倒了……

    ☆、第87章

    江州鹽商三巨頭,一頭就這么稀里糊涂的被砍了下來，大伙都還沒弄清怎么回事，張睿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給他們來了一拳，直打得這些鹽商們頭重腳輕,心中大駭，怕是這回不能善了。

    這一刀殺雞儆猴實則把江州鹽商震驚的夠嗆，馬上把自己那點齷蹉捂好，生怕自己也如葛懷茂那般被人一鍋端了去。頓時整個江州如臨大敵，人人自危。唯獨出乎張睿意外的是，這江州知府吳澤峰居然從這件事中摘的干干凈凈……沒有與鹽商受賄的把柄,一絲把柄的抓不到，張睿困惑了,難不成這吳澤峰真的如表面這般？

    可添香樓明明說他與鹽商有牽連……現(xiàn)在擺在他面前的兩個選擇,查，還是不查！張睿隱隱覺得這件事若繼續(xù)查下去肯可能會牽扯出許多不想看到的事。

    葛家倒了，葛家的生意頓時如一口肥rou，雖說膽大的撐死，膽小的餓死，可在這么個關(guān)口上，誰都不敢肆意行動。最后還是馮、楚兩家出面，接手了葛家的生意，自此江州的“三巨頭”只剩下兩個，兩家鹽商競爭突然空前的激烈起來，鹽價連連下跌，百姓直拍掌叫好。

    就在這蕭殺的日子迎來了張睿在古代的第二個春節(jié)。

    一大早韓叔就把需要祭祀的東西買回來，往年都是在家過年，今年可好，居然都流落到客棧里，好在客棧并非只有他們幾個人，還有不少商客來不及回家也只能在這客棧里過年。

    天暗下來，客棧老板派小二挨著房間告訴，今夜江州望江樓會放煙花。

    古代的煙花可不多見，唯有逢年過節(jié)放一些，而且樣子與現(xiàn)代的各種禮花比不了，竄到天上綻開個模樣就讓這些人驚喜不已。

    韓叔急忙收拾好東西，帶著兩個孩子在段簫白的陪護(hù)下先去了。

    張睿也換了身利落的衣服，起身與周隱一同出去。

    外面刮著微涼的風(fēng)，吹得衣袂翻飛。張睿深吸一口氣吐了出來道：“又長了一歲啊總覺得有些不太真實?！?/br>
    周隱笑道：“怎么講？”

    張睿：“原本還是沒了爹娘的破落小子，如今一眨眼變成了四品的大員。”

    周隱站住望著他道：“還想再往上升嗎？”

    張?？戳丝此麚u搖頭道：“高處不勝寒，如今在這個位置已經(jīng)吃力，若再往上，我怕扛不住壓力，早晚會把這項上人頭送了去?！?/br>
    周隱笑笑牽著他的手道：“那繼續(xù)這樣就好，葛家的事你辦的很漂亮，那本私鹽冊子也呈上去了，京中恐怕要有大變動了。”

    張?？嘈Γ骸斑@次我算與大皇子一脈人杠上了，將來若是他登基，能讓我歸田最好，不能讓我辭官……也請他留我個全尸?！?/br>
    周隱手一緊，捏著張睿道：“不會的，還有我呢，我不會讓大皇子傷你分毫?！?/br>
    張睿想說恐怕你也自身難保，有覺得說出來也沒什么意思遂點點頭：“不想那些了，走去看煙花！”說著兩人朝望江樓走去。

    江邊已經(jīng)圍了好些人，離老遠(yuǎn)就看見虎子上躥下跳拉著清洛到處跑。

    張睿走過去道：“這里人多，你倆小心不要走丟了。”

    虎子呲牙一笑道：“大人，這江州城都快被我轉(zhuǎn)遍了，想丟可不容易?！?/br>
    張睿笑著敲了敲他腦袋：“那你帶好清洛，不要把他丟了。”

    虎子擺出一副正經(jīng)模樣拱手道：“遵命，大人！”

    清洛被他抖得哈哈大笑，前陣子因為他師傅的緣故，好長時間都不愿與人說話，如今能想開最好不過，死了的人可以懷念，活著的人卻要繼續(xù)走下去。

    “砰！……鐺！”一束焰火沖天而起，照亮整個江畔，所有人都抬起頭來看著明艷的花火。

    張睿仰著頭看著焰火雙目微紅，想起自己在前世的父母：爸爸mama，你們還好嗎？兒子無論到了哪都沒給你們丟人，只是不能給您二老盡孝了，祝您倆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周隱并未看焰火，而是默默的看著張睿，繁花把夜空照亮，同時也照亮眼前的這個人，看著這個尚且算不得大人的張睿，這一瞬間流露的脆弱讓他心疼。伸手?jǐn)堊∷绨蚺c他一般揚起頭看著夜空中的明亮。

    ***

    京中同樣是新年，可卻仿佛籠罩了一層看不見的黑霧，皇上自拿到江州鹽商販?zhǔn)鬯禁}的那本冊子后臉色如夜空那般——漆黑。

    蔣伯仲苦著臉站在旁邊，時不時拿著袖子擦擦額頭上的冷汗，自從他坐上這丞相之位就沒有一天安穩(wěn)的時候，先不說大皇子的日日拉攏，再來右相的百般刁難。偶爾二皇子還湊下熱鬧，即便他圓滑的跟蛋似的也扛不住這般壓力，眼看著就要雞飛蛋打了，一下子被江州的這封急報拯救出來。

    茲事體大，蔣伯仲不敢擅自做主，直接把冊子呈上御前。

    皇上看完沒說話，但臉色已經(jīng)決定了一切。

    太監(jiān)常勝端著藥走進(jìn)來道：“皇上，該用藥了?！?/br>
    皇上接過藥碗皺了皺眉，朝地上狠狠的摔了去接著咳的撕心裂肺。

    所有人都急忙跪地磕頭：“皇上息怒。”

    “朕給他的還不夠多嗎？朕這江山將來都是他的，怎么就這么等不及要從朕手里拿！”說著捂著嘴又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