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周隱把手指放在嘴邊:“噓?!被仡^看看張睿,見他迷蒙的睜開眼睛。 張睿:“走到哪了?” 周隱:“下雪了,路上不好走,湛清問咱們是否進(jìn)鎮(zhèn)子上休息一天,等雪停了再做打算。” 張睿點點頭:“去吧?!?/br> 后面馬車上,韓叔和賀香薷領(lǐng)著虎子和清洛倆孩子四人坐在一輛寬大的馬車中?;⒆由眢w養(yǎng)的差不多了,但還是不能吃力,身上的竹板還沒卸下,行動有所不便,清洛總拿著這竹板取笑他,說他套了一身鎧甲。 兩人一刻不斗嘴都難受。韓叔看著兩個孩子笑瞇瞇的,想起少爺小時候,文文弱弱的不愛說話,從不與人這般斗嘴過,比起二人更像是個女孩子,沒想到發(fā)了一場大病后居然像換了個人般,不僅沒有了以前的膽怯,反而越發(fā)像個大人,想法比自己都多。 賀香薷卻沒他心情好,腦子里總想著自己兒子和那林家小子,也不知道這倆孩子到底想做什么??傆X得二人關(guān)系不一般,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清洛:“你知道咱們?nèi)ツ膯幔?/br> 虎子翻了個白眼:“大人不是說了去江州?!?/br> 清洛道:“那你知道江州在哪嗎?” 虎子道:“這我還真不知道,我也沒去過啊?!?/br> 清洛一笑:“江州在南邊,我?guī)煾敢踩サ哪线?,沒準(zhǔn)還能找到我?guī)煾改亍!?/br> 虎子哼了一聲:“那個賣酒的師父?” 清洛撅嘴道:“我?guī)煾覆挪皇琴u酒的,他只不過是喜歡釀酒?!?/br> 虎子:“你不說你師父酒一千兩銀子一壇嗎?” 清洛眨眨眼:“是啊,可師父并不是賣酒的,而且輕易不把酒給別人喝?!?/br> 虎子:“那不還是賣酒的?!?/br>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著便要吵起來。 韓叔揉著腦袋心底道,還是少爺那種沉默寡言的孩子好!這倆小家伙就快把他煩死了。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車上的人停止?fàn)幊侈D(zhuǎn)頭看向車外。段簫白掀開車簾道:“前面大人的車停下來,可能遇上什么事了,我去看看,你們等一會?!?/br> 車上人點點頭,韓叔出來牽著韁繩,段簫白跑過去。 ☆、第71章 段簫白走到前面發(fā)現(xiàn)有一個男子一個女子兩個人攔住張睿他們的馬車,這女子身上穿著一件薄襖,臉上圍了許多布,男子則穿的很單薄,站在寒風(fēng)里凍得瑟瑟發(fā)抖。 兩人跪在車前道:“大老爺行行好,載我們一程吧,用不了多遠(yuǎn),到前面鎮(zhèn)上就行?!?/br> 張睿掀開車簾看他兩人確實可憐朝湛清問了問:“還有多遠(yuǎn)到前面鎮(zhèn)上?” 湛清:“還有兩個時辰的路。” 馬車行兩時辰,這兩人若是走到地方恐怕得到夜里,這天寒地凍的,沒準(zhǔn)會凍死在路上。只是這二人為何冒著大雪要去鎮(zhèn)里,而且身上穿的如此單?。?/br> 讓二人上了馬車,這女子和男子不敢踏臟毯子只靠著車邊坐著。雙手局促的交叉,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張??戳丝此挚戳丝茨桥?,見那女子低著頭,臉上緊緊包著布馬車上雖暖和卻并不解開。 張睿道:“二位不知為何要冒著大雪去鎮(zhèn)上?!?/br> 那男子思索了下道:“我們……我們二人去鎮(zhèn)上尋人?!睆堫?粗汩W的眼睛心中有數(shù)。 周隱靠在車?yán)锩?,一臉不耐心底道,還真是什么都敢撿。 過了一會,張睿終于忍不住道:“這位小哥,這車上暖和你妻子為何不把頭上的布巾解開呢?” 那男子一聽兩色蒼白急忙道:“不礙的,她沒事?!迸右布泵ξ嬷橖c點頭。 張睿見二人神色有異心生疑惑道:“難不成這位夫人有何難言之苦?若是生病我們還帶著大夫的,可為夫人瞧瞧。 那女子捂著頭上的布巾不說話,男子臉色越發(fā)難看,磕磕巴巴道:“她……她沒事,只是面貌丑陋……不愿見生人?!?/br> 張睿一聽便知他在撒謊,虎著臉道:“我好心帶你二人上路,你們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畏畏縮縮,怕是心中有鬼算了你們下車吧,我不會帶你二人去鎮(zhèn)上了!” 那男子一聽一副要哭的表情,看著車外的鵝毛大雪再看看自己愛人身上單薄的衣服,突然從懷里抽出一把柴刀指著二人道:“求……求求公子載我二人一程吧,求求您了?!?/br> 周隱看著他手上的柴刀挑眉道:“拿著兇器求人?呵呵我還是第一次見?!?/br> 馬車外的湛清聽見里面的聲音,掀開車簾手一伸便把他手里柴刀奪了下來,扔到外面,順手拽住這男子的衣領(lǐng),把人從馬車上丟了下去。 那女子一見嚇得頓時尖叫起來,跪在車上磕頭,把地砸的“砰砰”直響,嘴里直念:“求大人放過他吧,他沒有害人之心啊,求求大人放過他……” 湛清把馬車停下,跌在地上的男子急忙跑過來抓著車轅道:“四娘快下車?!?/br> 張??粗?,見他們并不像歹毒之人,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女子急忙從車上爬下來,抓著男子的胳膊嗚嗚哭著,冷風(fēng)一吹,二人皆是渾身顫抖。 張睿嘆氣:“你二人為何執(zhí)意如此,我們又不是虎狼,也不能把你夫人如何,若是你二人單獨上路,這天寒地凍恐怕到不了前面的鎮(zhèn)上。” 那女狠了狠心,伸手把臉上的布巾扯下來。男子急忙大喊:“四娘!你為何?” 四娘:“茂德大哥,若是再走下去你會凍壞的?!?/br> 布巾一摘,張睿和周隱愣住,這女子面容如此出色,只是臉上被刺了青……難怪要用布巾裹上。女子刺青多半是偷竊或者通jian。偷竊者刺青流放,通jian者則會被充進(jìn)軍營。也不知這女子究竟是犯了何事。 二人重新坐回車上,那女子用布巾圍在脖子上,頭發(fā)遮住臉,低著頭不語。男子則一臉哀傷看著女子不知說什么好。 張睿道:“我聽你二人口音并非通州本地人,為何卻流落到通州境內(nèi)。你二人是否有什么難言之隱,可與我道來,在下不才若有能幫上二位的定會助一臂之力。 那男子起先并不想說,可心底越思索越委屈,最后抱著頭痛哭流涕道:“我二人不是通州之人,乃是青州人?!?/br> 青州?那不是與自己張大人的家鄉(xiāng),與自己老家徐州離著也很近。 這男子思索了一會才娓娓道來,原來這二人本是青州運河縣人,男子叫張茂德,女子叫鄒四娘。 這鄒四娘與張茂德乃是青梅竹馬,二人自小就被訂了娃娃親,交換了更貼的。原本二人是準(zhǔn)備去年完婚,可沒想到是,鄒四娘一次去佛堂上香時不小心被縣里的一個員外看上,像畫本里的故事那般,這員外家底頗豐,因喜愛鄒四娘的容貌,想要花重金把鄒四娘納為小。 可鄒家又不是賣女求榮的破落戶,哪能答應(yīng)這事,拒絕了這員外,馬上和張家商量著把兩個孩子的婚事提前cao辦,以免鬧出口舌,惹得兩家不美。 可這員外賊心不死,見美人要嫁為他人婦,心中焦急難耐,便找了師爺給他出主意。 這師爺要說也壞的流水,居然收買了鄒四娘的伯母,花了三百兩銀子把鄒四娘的更貼換出來。這員外拿到鄒四娘的更貼便來鄒家要挾,務(wù)必要把鄒四娘嫁給自己,否則將去衙門告他家一女二嫁! 鄒家慌了神,看著那員外手里的更貼的確是自家姑娘的,不知如何是好,跟張家一商量,兩家皆是沒辦法,眼看著這一樁喜事就要變成壞事。鄒四娘從大人那聽聞此事,每日以淚洗面,差一點就絞了頭發(fā)當(dāng)姑子去了。 張茂德也從他人口中得知此事,氣的不行,思來想去與其讓四娘嫁給那老匹夫,還不如跟自己私奔了的好!這么想著便趁夜里偷偷尋了鄒四娘,把私奔的計劃告訴了她。 鄒四娘雖不愿如此,但比起嫁給那老頭子,還是答應(yīng)了張茂德的話,兩人約好第二日晚上一起走。 誰成想這番話居然被四娘身邊的丫鬟翠玉聽見了,這翠玉早就被鄒四娘的大伯母收買了,呆在她身邊就是為了防止她偷偷逃跑。那員外答應(yīng)鄒大夫人若是能成了此事還會給她三百兩銀子作為謝禮。 翠玉把兩人要私奔的消息告訴了大夫人,這鄒大夫人一想這還得了?絕對不能讓二人私奔,不然這銀子不就打水漂了嗎?!夜里便偷偷派人堵在門口,一旦張茂德來了便將他趕出去。 沒想到張茂德居然翻墻進(jìn)了院子,跑到四娘房間,拉著四娘便朝外跑,這堵門的便把二人堵在了大門口。吵嚷聲驚動了鄒家人,頓時燈火通明,大伙匆匆趕出來便見二人拿著包袱準(zhǔn)備私奔。 鄒二老爺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女兒命苦,兩個孩子跑了倒好,如今被堵在院里更無法善了啊。 鄒大夫人一見心底也是一涼,這要是傳到員外的耳朵里,那這親事恐怕就結(jié)不成了,自己的三百兩銀子也就沒了。氣的她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兩人抓去官府才好! 那員外第二天得知鄒四娘與人私奔,雖未跑出去,但名聲已經(jīng)壞了,若是執(zhí)意納他為妾,該被人恥笑帶綠帽子,想想那嬌滴滴的小美人居然吃不到,還賠了三百里銀子,氣的把二人告上公堂。狀告鄒四娘不守婦道,已經(jīng)收了他的聘禮,給他了更貼便是他府上的人,如今與人私奔實在是難容。 鄒家一聽不干了,我們何時收了你們的聘禮?。∵@么說不是罵人呢嗎?張家得怎么看我們?這不是里外不是人么! 員外身邊的師爺把字據(jù)拿出來給縣令看道:“這是鄒家大夫人給立的字據(jù),早把鄒四娘的婚事定下了,日子都選好就等到了日子迎娶了,如今他家做出這樣的事,不是讓我們老爺心寒嗎!”說著把字據(jù)呈了上去。 這縣令也是個老糊涂,見字據(jù)上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雙方也具簽押便道:“此事是鄒家人辦的不地道,既然他二人是私奔,男方雖無大過卻引誘良家女子,杖責(zé)五十,鄒四娘明明知道自己要嫁入員外府,卻不守婦道,此舉與通jian無異,刺字流放邊關(guān)。鄒家人把員外府的聘金足數(shù)換回去。” 鄒二夫人一聽差昏倒,刺字流放邊關(guān)?!這不是要她的命嗎!二房膝下沒有男丁,只得這么一個女兒,鄒兒爺和二夫人都是疼的不得了,如今卻要被刺字!這還讓她女兒活不活了?! 鄒大夫人一聽也面色慘白,沒想的員外說變卦就變卦,當(dāng)初明明說好這件事成不成銀子都不會要的嗎! 皺家大爺聽判完頓時面色鐵青,揮手狠狠的給鄒大夫人一巴掌指著她道:“你這毒婦!我們鄒家是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居然辦出這等下流之事!從今日起你不必再回鄒家,鄒家沒你這樣的媳婦!” 大夫人被打的趴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著鄒大老爺,嚇得急忙抱住他的腿道:“夫君,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不要休了我??!看在咱們做了這么多年夫妻的份上,生兒育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再說孫子都這么大了,我都這么大年紀(jì)了,若是被休了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你這是要我的命??!” 鄒大老爺一腳把她踹開:“要你的命?!你怎么就不知道,你這么做是要了二房的命呢!你這么做讓我這老臉往哪隔?以后怎么做人?!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呢,從今日起你便不是我們老鄒家人了,你的嫁妝我會派兒子給你送回去的。”說完一擺手離開大堂。 退了堂,張茂德被押著打了板子,而鄒四娘則被刺了字發(fā)往邊關(guān)。 鄒四娘何時受過這等屈辱還,未等人刺好便一頭撞在柱子上,倒是她身子弱力氣小,腦袋雖撞破卻未撞死,字還是刺完過了幾天便跟著一眾犯人去了邊關(guān)。 張茂德被打的半個月下不來床,讓他爹娘走走關(guān)系看能不能把鄒四娘替換下來,鄒家人也跑斷了腿,可奈何沒錢沒勢根本無法改判。最后兩家合伙湊了銀子讓張茂德只身北上,看能否把人贖出來不。 到了邊關(guān)戰(zhàn)亂不斷,死了不少人,流放的犯人也有不少走的走跑的跑,尋了小半年才找到鄒四娘,此時鄒四娘已經(jīng)改頭換面賣身進(jìn)一戶人家,臉色涂著炭灰做起洗衣服的仆婦。 兩人相見,抱頭痛哭。張茂德拿了銀子把她的賣身契贖回來,兩人才從邊關(guān)匆匆往回走。因為四娘臉上被刺青,一路上都圍著布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哪成想半路上盤纏被突然偷,兩人一路上一邊掙銀子一邊往回走,不知不覺天氣越來越寒冷,最后遇上張睿他們,要不然二人非得凍死在路上。 張睿和周隱聽完二人所說心中唏噓,張睿看看這女子的雙手,果然粗糙紅腫,是做慣洗衣的活計,看來二人并未說謊。 張睿:“如今把你二人送進(jìn)鎮(zhèn)子又如何,你們身上沒有盤纏又怎么回去?況且你娘子臉上的刺字讓人看見便覺得不像好人?!?/br> 兩人面色憂愁不知如何是好。張茂德抓了抓腦袋:“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去鎮(zhèn)子上找個活做,掙些盤纏再啟程?!?/br> 張睿點點頭,見他有情有義也不像開始那般看他了。難得兩人雖經(jīng)歷苦難,卻沒有放棄彼此。 “今日遇上也算是緣分,你二人與我恩師是同個地方,他姓張你們也算是本家,或許還帶著親也說不定。如此我便送給二位一些盤纏,愿你們早日回到青州?!闭f著讓湛清給二人十兩銀子。這十兩銀子雖不算多,省著些用倒也能撐到青州,只不過路上要稍微艱難些。 兩人皆是一臉吃驚,沒想到這小公子不但相信他們還贈給他們銀子,張茂德想起自己拿著柴刀還威脅過二人,頓時面色漲紅,跪在車上朝二人磕頭:“請問公子貴姓,在下做牛做馬一定要報答公子?!?/br> 張睿擺擺手道:“相逢即是緣分,有緣自會再見,你們?nèi)羰且x便謝你們有個本家姓張的大人好了?!敝茈[在后面偷笑,謝姓張的大人不是連他一起都些進(jìn)去了嗎,這小東西倒是精明。 馬上就要到前面的鎮(zhèn)子上,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鄒四娘匆匆的把臉上的布巾圍上,張睿見她這般心中不忍,想起段簫白似乎會些易容的手段,便把段簫白叫來。 段簫白從后面的馬車趕過來掀開車簾帶進(jìn)一股涼氣搓搓手道:“大人叫我何事?” 張睿指著這女子道:“蕭白,你可有遮住臉上刺字的法子?” 段簫白奇怪的看著這女子點點頭道:“有,不止一種,還有永久遮住刺字的法子?!?/br> 那女子一聽激動的道:“求公子幫幫我吧!” 張茂德也是一臉驚喜,沒想到刺字還能遮住。如果遮住刺字回到青州二人也會好過些,不用看他人指指點點了! 段簫白:“不過一旦用了這種方法,臉上便再也不能碰醋或者其他酸的東西,否則臉上的那層皮膚就會脫落,露出原本的皮膚?!?/br> 張睿見他們二人急忙點頭便朝段簫白說:“你給這女子掩蓋上吧,不然二人回到老家也會被千夫所指。” 段簫白從懷里拿出一個木盒,從里面抽出一塊人皮……張睿瞪著眼睛看他,段簫白輕咳一聲道:“這都是死人的皮膚,有不少還是賀大夫與我做的?!?/br> 那女子一聽死人的皮膚嚇得面色慘白,可又不想放棄這機(jī)會,只得攥緊雙拳閉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