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御醫(yī)把熬好的藥喂完都退了下去。周隱坐在床邊,伸手把張睿額頭上被汗打濕的頭發(fā)撥開,手被貼著他的臉頰輕輕摩挲了兩下。 “張大人,你們都出去吧,我與他單獨呆一會?!?/br> 張耀之拱拱手,拍拍跪在地上的韓叔,幾個個人退了出去。 周隱嘆氣道:“如此貪睡,實在該打。” “剛剛御醫(yī)說你若再不醒或許會永遠(yuǎn)都醒不了,我自是不信的,你這么個急性子,若讓你躺在床上待一輩子,你會躺得下去?這宗案子還沒破完,你若不醒,我們怎么才能抓住真兇替你報仇呢?” 床上的人似乎聽見他說的話,漸漸安靜下來,不再說夢話了。 周隱一愣輕輕拍拍他道:“張睿,張睿,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床上的人卻再無反應(yīng)。 “第一次與你在慕古齋相見時,當(dāng)時第一眼看見你就覺著這人怎么長的如此合眼緣,看過一面就記住了。那日在街上,你被驚馬差點踏在蹄下,當(dāng)時我一眼就看出是你,急忙讓湛清把那馬用暗器殺了,幸好你無事,沒想到你居然猜出我的身份,不然還能逗逗你。后面學(xué)府的案子破的實在夠精彩!就連我這自認(rèn)還算聰明的人都不如你想的深?!?/br> “有時候我真想放下王爺身段與你相交,可怕你覺得我身份太高,不愿與我做朋友。在學(xué)府請你一同吃飯時,沒想到你真答應(yīng)了,你不知道我多高興……”說著周隱自己苦笑起來。 “既然高興,以后王爺再多請我?guī)状稳绾??”嘶啞的聲音,帶著笑意?/br> 周隱愣住,以為自己是幻聽了,低頭一看,床上那人微笑著,眼睛亮閃閃的看著他。周隱面色一紅,急忙起身道:“咳……你何時醒的?我去給你叫御醫(yī)?!?/br> 張睿伸手抓住他手腕輕笑道:“你還未答應(yīng)我呢。” 門外張耀之江碩和韓叔三人蹲在門口聊著張睿。聽見匆匆的腳步急忙回頭看。只見周隱雙頰通紅,磕磕絆絆道:“張……張睿,醒了……叫御醫(yī)進(jìn)去看看。”說罷叫了湛清兩人回了王府。 幾個人急忙跑進(jìn)屋內(nèi),見張睿神色正常。張耀之一聽撫掌大笑道:“這孩子果然如老韓說的一般,命硬!凡人若是發(fā)熱一天一夜不死也沒好活,你看著小家伙除了沒精神外居然一點都沒事?!?/br> 韓叔見張睿醒了徹底放下心來,這么一松氣居然虛脫的昏了過去。小廝們急忙把人抬到隔壁的客房里。御醫(yī)就著給他診了診脈,憂思過度,睡一覺多吃些好的補(bǔ)補(bǔ)就沒事了。 張睿躺在床上,感覺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渾身粘膩的汗水,四肢無力,酸軟難受。御醫(yī)臨走時特意囑咐過,這幾日不可隨便出門,不準(zhǔn)沐浴。這次發(fā)熱沒把腦子燒混了就是萬幸。只是喉嚨卻有些燒壞了,一說話就疼痛無比,御醫(yī)說無事,就算燒壞了公子年紀(jì)還小,沒過換嗓期,過了換嗓期聲音就會變回來。 見御醫(yī)說了人沒事,張耀之和江大人才放下心來,叫了小廝在此伺候著,兩個人都出了屋子。 張睿伸出手,想著剛剛那人說的話,心中一暖,周隱……。又想到自己在昏睡時領(lǐng)著自己走回來的孩子,或許就是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如果不是他把自己帶出來,或許自己已經(jīng)不再人世了。心中默默嘆息道:你且安心,我定會活好這一世。 張睿休息了半日,下午醒來時急忙差人叫了張大人來。 張耀之:“你說董卓沒有死?!” 張睿點點頭道:“確實沒死,你給我的那份名單里其中就有他的名字,后來我想起那天來大理寺時,在門口正好看見平安候府的人來大理寺鬧,董卓的尸體放在大理寺門口,雖然當(dāng)時尸體蓋著白布卻意外露出一只手。我余光看了一眼,便覺的那只手不像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人的手,倒是更像農(nóng)夫的手,手指粗短還有老繭。所以懷疑過那董卓是不是詐死。沒想到他居然在大理寺安排了細(xì)作,把名單偷出來后把我囚禁在大理寺后面。” 張耀之捋了捋胡子道:“這么說,司馬兆良是被董卓害死的?” 張睿道:“可以這么說,董卓把我綁到棄宅后曾不小心透露了一句,他背后應(yīng)該還有別人,不然一個沒權(quán)的庶子有什么本事設(shè)這么大的一個局?” 張耀之:“恩,我知道了,這件案子就算如此了,你且養(yǎng)好身體,這次實在太驚險,如果不是你那仆人忠心耿耿,對你了解頗深,或許再過一兩日我們都不一定會找到你??!” 張睿道:“是我粗心大意了,早知道就直接做林府的馬車來?!?/br> 張耀之拍拍他肩膀嘆氣,明白他寄人籬下的處境,心中更堅定了要舉薦他入仕為官的決心。 眼下張睿雖然沒有參加科舉,這件案子皇上也聽說,還贊嘆他小小年紀(jì)膽量頗深。如今若是直接舉薦他來大理寺,最多也就是個從七品的官職,若要一步步往上爬,沒有幾十年根本不可能,到那時自己還活不活著不一定。還有一種辦法是直接舉薦他到下面的州府外放出去,雖說比大理寺要苦很多,但畢竟是五品的官職,三年之內(nèi)若是做出些成績來,調(diào)入大理寺可直接舉薦做大理寺少卿,這樣一來再向上走就要順很多。 張耀之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主意便把此事跟張睿商量了一番。張睿聽罷激動地從床上要下地磕頭。 張耀之急忙扶著他道:“唉~張睿,老夫是真的看中你才舉薦你,你身體不好不必行此大禮。安心養(yǎng)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br> 張睿雙目泛著淚花道:“小生多謝大人知遇之恩!” 張耀之道:“你也快些養(yǎng)好身子,我這次若舉薦,定會把你舉薦到偏遠(yuǎn)凄涼的州縣,因為越是這樣的地方,做的好了,政績才最顯眼,不然老夫也沒辦法把你調(diào)回京中?!?/br> 張睿道:“無論大人將我舉薦到哪里,我必定兢兢業(yè)業(yè)的為一方百姓謀利?!?/br> 張耀之點點頭:“有時要學(xué)會適度的圓滑,即便是到了州府也不要得罪人,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那些偏遠(yuǎn)州府的地頭蛇更是不好惹,若沒太大的糾錯,千萬不可妄動。” 張睿點頭:“謹(jǐn)遵大人教誨。” 兩人聊了半晌,張耀之也有些疲乏了,昨夜他與周隱江碩擔(dān)心著張睿,一直沒睡覺,如今是頭重腳輕,眼皮發(fā)沉了。 張耀之:“你歇著吧,老夫先回府補(bǔ)一覺,年歲大了,這精氣神就是不如以前了。老夫當(dāng)年辦案時,曾經(jīng)連續(xù)五天五夜為睡過覺都沒事,如今這只熬了一夜就受不了,老嘍,老嘍。說罷背著手出了房間?!?/br> 張睿躺在床上,興奮的渾身發(fā)抖,他就要入朝為官了,這是他真真正正的參與道大周的政/府機(jī)構(gòu)中。他張睿何德何能得大理寺卿如此看重,只愿自己能做個好官,做出一番政績,才不辜負(fù)張大人對他的栽培! ☆、第37章 王府里,周隱敲敲自己腦袋,自己剛剛真是太蠢了,腦袋簡直就是被驢踢了。為何不答應(yīng)他?居然嚇得落荒而逃?!堂堂一個王爺,居然做出這幅小女兒姿態(tài),簡直是丟人現(xiàn)眼!……如果周隱是現(xiàn)代人,那么蛋疼一詞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不論怎樣,人沒事就好,這次的驚險讓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或許不單單想靠近他,更想擁有他!第一眼看見他昏迷不醒的時候,周隱覺得呼吸困難,那種仿佛掉進(jìn)水里快溺死了般的感覺,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腦袋突然蹦出個想法嚇了他自己一跳。把他囚禁在自己身邊…… 可周隱怎么舍得把他囚禁?斬斷他官路,不讓他斷案。就是斷了他的翅膀,一只沒有翅膀的鷹就算拴在身邊,時間久了也就厭了?;蛟S自己喜歡的,正是他查明真兇時渾身散發(fā)的那種自信。 這想著突然胸口一陣揪痛,周隱扶著椅子,臉色蒼白如紙,急聲道:“湛清!湛清!”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湛清聞聲沖進(jìn)屋內(nèi),見周隱這般便知是又發(fā)病了,急忙把人扶到內(nèi)室,喚了府里的老大夫來。那老大夫匆匆趕過來瞧了一眼嘆氣道:“若是一直如此,別怪老夫多嘴,王爺活不過而立呀?!?/br> 湛清面色晦暗道:“您盡管先為王爺施針,如今之計只能這么熬著,但愿以后會好些……” 那老大夫拿出藥箱,從里面拿出一卷布兜,布兜展開,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幾百根銀針。把人放平掀開周隱的衣服,雙手上下翻飛,不一會幾百根針差不多都扎了進(jìn)去。 黑紫色的血順著針孔一絲絲溢出,過了半個時辰污血才流盡,那大夫方把針起了。 湛清早準(zhǔn)備好沾濕的布巾把周隱身上的污血擦凈。老大夫又把藥膏遞給他道:“別忘了給王爺抹上,這施完針身上留下的針孔若不及時擦藥就會越爛越大?!?/br> 湛清接過藥膏道:“我知道,麻煩大夫了?!?/br> 老大夫嘆氣搖搖頭收拾好藥箱起身離開。 床上的人雙眸緊閉,眉頭緊鎖。湛清麻利的把藥擦好,被子蓋上,悄悄的退了出去。王爺每月幾乎都會犯一次,這種情況他已經(jīng)習(xí)慣習(xí)以為常了。只是這次似乎提前了幾日,難道是……王爺葵水不調(diào)? *** 張睿在床上躺了兩日便忍不住起來了?;顒踊顒恿私罟牵偺稍诖采仙砩隙伎扉L蘑菇了。 林承前后來大理寺看了他幾次,順便送來許多補(bǔ)品,讓他安心養(yǎng)病。其實張睿對這個舅舅真的說不出好壞,至少他沒苛待過自己,還把自己送進(jìn)學(xué)府已經(jīng)算不易了。 唯一讓他不開心的是,這幾日都沒見到周隱。也不知道這家伙干什么去了。 司馬兆良的案子算是糊里糊涂的結(jié)案了,兇手始終沒有抓到,董卓身后究竟是不是大皇子無從得知,就算是大皇子,大理寺也不能繼續(xù)再查下去,這件事只能這樣呈上去了。 這董卓如果沒聽自己的話或許已經(jīng)被人滅口了也說不定,只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張耀之把案子說給皇上聽時,順便跟皇上舉薦了張睿,皇上問了問他的狀況,略一思索道:“張愛卿你推薦的人我自是放心,只是這孩子年歲太小,又把他送到那窮鄉(xiāng)僻壤之地,難保他會夭折在此啊?!?/br> 張耀之拱手道:“回稟陛下,這孩子年少命運坎坷,使得他心性堅韌,更難得的是小小年紀(jì)性子沉穩(wěn)冷靜,比許多大人還要強(qiáng)。還有這孩子命硬不易死?!?/br> 皇上笑道:“我還是頭一次見你這么夸人的?!?/br> 張耀之窘道:“臣是愛才心切才懇請皇上能給他一次機(jī)會,這樣的人才不可多得?!?/br> 皇上道:“準(zhǔn)了,若是三年后這小子沒長歪,但凡有些政績朕就把他調(diào)回京中如何?” 張耀之急忙跪地磕頭:“臣替他謝皇上恩典?!?/br> 皇上:“行啦,行啦,快起來吧,老胳膊老腿的,朕真怕你一跪再跟司馬丞相似的起不來了?!?/br> 張耀之嘴角微微抽動,雙手支地,縱身一躍麻利的爬起來。 皇上哈哈大笑道:“朕不過說你一說,你還與朕杠上了,有能耐你來過鯉魚打挺???” 張耀之:“咳……陛下不鬧了。司馬丞相出了這樣的事后朝上權(quán)勢已經(jīng)開始一邊傾斜,皇上若是再不做出應(yīng)策,恐怕下面人心中不安啊?!?/br> 皇上揉揉腦袋:“這幫人還真不省心,張卿,我若讓你來當(dāng)這左相如何?” 張耀之急忙道:“皇上,老臣年事已高,萬萬擔(dān)當(dāng)不了此大任?!?/br> 皇上道:“喲,剛剛張愛卿不是還能蹦起來嗎?” 張耀之:“……”別再提了好不好?剛剛腦袋進(jìn)水了。 皇上輕咳了聲正色道:“行了,朕不開玩笑了,你年歲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掌管大理寺多年,得罪的人頗多,若把你調(diào)走怕這些老家伙恐怕會統(tǒng)一戰(zhàn)線第一個先把你弄下去?!?/br> 張耀之擦擦汗心想皇上您能明白就好。 皇上:“我心里倒是有兩個人選,一個是禮部尚書蔣伯仲,另一個是中樞侍郎劉遠(yuǎn)征,你覺得這兩人哪個稍好一些?不用顧忌,但說無妨?!?/br> 張耀之道:“這……老臣不敢妄下評論,這兩人無論誰做左相都比臣合適?!?/br> 皇上點點頭道:“我也這么想的,算了,你先回去吧,這兩人我再看看,還有……那孩子你先不要著急送出去,帶在身邊教教他為官之道,朕惜才,不想讓他早早死于權(quán)利爭斗中?!?/br> 張耀之點頭,跪叩著退了出去?;氐酱罄硭戮鸵姀堫U驹谠郝淅锔魏嵃妆葎澲?/br> 張耀之道:“喲,你倆這是干嘛呢?” 張?;仡^看見大人回來,急忙拱手道:“我這正與段兄學(xué)些武技以做防身。” 張耀之道:“恩,想法不錯,可你這幅身子……就連我這不會武功的人都覺得難啊。” 段簫白在旁尷尬道:“大人說的不錯?!?/br> 這……張睿擦擦腦袋上的汗道:“小生覺得身體還湊合啊,你看我這樣,這樣,還有這樣?!闭f著比劃了兩下。 段簫白輕咳一聲道:“架勢不錯,但是……張公子你沒有內(nèi)勁根本使不出這十分之一的力。” 張睿垂頭喪氣,經(jīng)歷了這次綁架,讓他更加下定決心要把前世的功夫?qū)W回來??蓻]想到身體居然是硬傷,就算招式練的再好也無用啊。 張耀之笑著拍拍他肩膀道:“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并不是所有人都要樣樣精通,你在推理上天賦異稟,就連老夫也不敢說能強(qiáng)過你,其他方面弱一些沒關(guān)系。以后我會把簫白配給你做隨身侍衛(wèi),上次的事定不會再發(fā)生?!?/br> 張睿笑道:“多謝大人。” 張耀之:“對了,我已經(jīng)把你的事與皇上提了提,皇上應(yīng)允了?!?/br> 張睿一聽激動的急忙跪地道:“小生多謝大人如此費心,小生……小生定不辱命!” 張耀之虛扶他“好孩子,起來吧,我給你舉薦的地方是通州,你可知道這通州是何地?” 張睿略一思索道:“小生曾在九州志上見過對通州的描述:通州之地窮山惡水,其產(chǎn)不甚重,草寇橫生,來往商人皆繞路避之。” 張耀之道:“的確,這確實不是好地方,此地歷任州府沒有一個能堅持到三年考評。而今我與你請的此地州府前日正上了折子,請求調(diào)往別處,正好明年年初你接替通州的知府,三年后回來想你也歷練的差不多了,年歲閱歷都有了?!币馑季褪悄菚r候再提撥你也就不怕眾口鑠金了。 “所以從今天起就要與老夫一同處理些案卷,閑著的時候也可以找孝清看看陳年的案卷以及斷完怎么判的。你都要一點點學(xué)會?!?/br> 張睿道:“小生謹(jǐn)遵大人教誨,定把這為官之道學(xué)好!”張大人摸著胡子笑著,這孩子怎么看怎么合眼緣。 “咚咚咚……”一陣悶響從外面?zhèn)鱽?。三人一愣,朝外望去?/br> 張睿道:“似乎是有人在敲鳴冤鼓?!?/br> 張耀之對段簫白正色道:“去叫衙役看看怎么回事?張睿隨我來堂上?!?/br> 張大人正了正衣冠信步朝大理寺正堂走去,聞訊而來的江碩道:“大人,是兩個年紀(jì)不大的男子在鳴冤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