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王妃……”墨竹輕輕地說,“蘭清就是曾經(jīng)假扮主子,和雪梅一同做戲的人。主子那天很傷心,我第一次見主子那么傷心,第二次便是昨日……蘭清原本是要死的,是主子命他一定要保護你。他的命是你的,我的命也是你的……” 墨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秦落衣才發(fā)現(xiàn)她的背部已經(jīng)中了三箭,黏膩的鮮血濕潤了大半個背部,看起來觸目驚心。 “墨竹,停下,快停下!” “不能停。”墨竹強忍著背部的疼痛緊拽著韁繩,策馬急馳,眸光滿是堅定,“往日人多勢眾,我們可能無法逃脫。但如今下著雷雨,雨水的沖刷使他們無法通過腳印或者血跡尋覓到我們,而大霧方便我們躲藏。趁著蘭清給我們拖延時間,我們必須逃得越遠越好?。 ?/br> 許 是怕秦落衣?lián)鷳n,她轉(zhuǎn)身安撫道:“王妃放心,剛才我已經(jīng)發(fā)過信號彈。我們的人很快就會來了?!彪m是這么說著,但墨竹清楚的知道,就算要來,那么顛簸泥濘的 山道,那么密集的暴雨,和這濃烈的大霧下,往日半個多時辰的路程,如今不知要多少時間才能到達,他們撐得了那么久嗎…… 蘭清那里,恐怕只能撐一炷香的時間…… 這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她必須要帶著王妃逃出這重重包圍圈! “攔住他們!射馬!” 絕不能讓這群殺手追上王妃! “轟!”強勢的掌力揮出,蘭清將兩棵巨木震斷在地,攔住了漫天羽箭,也攔住了自己逃生的后路。 他目光冰寒,手中銀劍飛舞,轉(zhuǎn)眼之間就殺了三名意圖追去的死士。以強勢的姿態(tài),擋住了追兵的去路。 但箭聲呼嘯,密集如雨,并非蘭清一人之力便可抵擋的。一支銀箭射入了他的左小腿,一把彎刀從他背后劃過,鮮血飛濺,血如泉涌,蘭清踉蹌了一步,步伐凌亂了起來。 黑衣人對視一眼,開始狂攻他下盤。 以一敵多,蘭清的體力漸漸不支,身上的傷越來越多,但敵人卻完全殺不盡。他持著劍,疲憊地喘著氣,雙腿更是傷痕累累,只靠著一股毅力頑強地支撐著,做著最后的搏斗。 黑衣人被蘭清強烈的氣勢怔住,但知道他早已是強弩之末。于是五六人緊緊地纏著他,其余十幾人則朝著秦落衣策馬的方向追去。 他們的目標是秦落衣!可不能在這耽擱太久! 眼睜睜看著有人突破他的防線,蘭清卻抽不開身子,心急如焚下,猛地吐了一口鮮血。 黑衣人見有機可乘,步步殺招,直取蘭清頭顱。 蘭清一咬牙,正要以命相搏時,四周揮劍而來的五名黑衣人瞬間停下腳步,眼睛睜的大大的,連慘叫也來不及發(fā)出, “撲通”一聲集體栽倒在地。 蘭清愕然地睜大雙眸,只見一道修長的白色身影從天而降。男子白衣如雪,襯得冷峻的面容更加蒼白得毫無血色。他甩了甩手中染血的銀劍,看著破碎的馬車和滿地的尸體落箭,腦海里不由浮現(xiàn)了剛才慘無人道的殺戮場景。 他的心立即提了起來,迅速掃了一眼四周,卻未瞧見秦落衣的身影,不由顫著聲問:“落衣呢?” 見楚玉珩如神坻般從天而降,蘭清眸中浮現(xiàn)一抹激動的欣喜。 主子來了,莫非救兵來了?竟這么迅速? “墨竹護王妃沖出去了?!碧m清指著東面,愧疚地說,“屬下沒攔住追兵,求主子責罰?!?/br> 楚玉珩望著蘭清手指的方向,感受著空氣中彌漫的殺氣,目光冷冽似血,渾身散發(fā)著nongnong的殺氣,忽然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 楚玉珩輕盈地施展輕功離去,衣袖和袍邊隨風飛起,蘭清愕然地發(fā)現(xiàn),楚玉珩的雙手和雙腳有著掙扎過的血痕,血痕之上殘留著斑斑鐵銹。 心里彌漫著一股不好的預感,蘭清不敢多想,急急跟上了楚玉珩。 暴雨之下,泥濘的山道何其難走,楚玉珩足尖輕點樹枝,竟極其迅速得追上了正追殺秦落衣和墨竹的死士,也瞥到了一眼遠遠只有一個背影的秦落衣。 見他們再度開弓射人,楚玉珩眉宇間凝著一團戾氣,銳利的眸中寒光閃爍,凝著nongnong的怒火。 “傷落衣者,死!” 他騰空而起,長劍揮灑,動作如行云流水,速度之快,銀光所過之處,宛如伴隨驚雷落下的閃電,快、準、狠! 眾人還未回首,一道劍氣劈面而來,還沒看清是哪位閻王駕到,就已一命嗚呼。 楚玉珩并沒有給其他人喘息的機會,他手腕一轉(zhuǎn),手持寒光閃閃的長劍,彌漫的殺意勢如破竹! 閃似鬼魅,劍芒如風如火,似雷似電!哪怕是嚴格訓練過的死士都招架不住這強大的氣勢和駭人的殺氣,一瞬間恐懼蔓延進四肢百骸,臉色瞬間都變了。 皮開rou綻,鮮血直流,黑衣人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地,一絲慘叫都未來得及發(fā)出,皆是一招斃命! 這完全是一場單純的屠殺! 空氣里充斥著nongnong的血腥味,泥濘的泥地染紅了一片。而那隨風飄飛的白色衣袂,也早已染為了血紅。楚玉珩踩在重重疊疊的尸體之上,以一種輕蔑的姿態(tài)看著剩下幾人欲逃的殺手,黑眸早已染為血紅,滔天的殺意不斷的外散。 煞氣騰騰,宛若殺神臨世。 “一個都別想逃!” 黑衣人望著眼前的場景,都露出驚恐之色。就在他們以為必死無疑時,楚玉珩的動作忽然頓了一下。 胸口似絞痛一般噬心的劇痛令他腳下一個踉蹌,半跪在地上,血像泉涌一般從嘴里噴涌而出。雙腳痛疼如刀割,竟詭異得爆裂開來,黑紅的鮮血涓涓外流,仿佛有人拿著尖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得凌遲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讓男主救個美~╮( ̄▽ ̄")╭ 大概是我所有文里,救美最慘烈的一次了…… ☆、第99章 “嗖——”的一聲,凌厲的利劍從背后射來,秦落衣目光一寒,迅速用劍劈開。她回眸望去,視線所及之處只有彌蒙的大霧和傾盆的雨水。她不由屏息凝神,壓下了心中的浮躁,很快,她的身子瞬間僵硬了起來。 縱有雷聲和暴雨,她仍是聽清了身后輕微急促的腳步聲。 他們跟上來了! 道路十分泥濘,馬蹄走得并不順暢,相反殺手施展輕功,以樹枝為落腳點,卻是越行越快。但若不騎馬,以她們體力,更不可能逃出。 凜冽的風在耳邊掠過,看著悉數(shù)追來的黑影,秦落衣一咬牙,道:“墨竹,他們快趕上了,我們必須加快速度——朝西走!” 她久久不見墨竹揮鞭加速,不由輕輕推了一個。那護在她身前的身影,搖晃了下,險些從馬背上跌下。秦落衣一驚,連忙將搖搖欲墜的墨竹摟在了懷里。 這一摟,目光緊緊一縮。 未停歇的策馬狂奔使得墨竹身上的血口不斷崩裂,雖早已點xue,但鮮血仍止不住地往外流著。雨水的沖洗使得傷口發(fā)炎粘連,若是不趕快包扎,后果不堪設想! 墨竹的身子漸漸發(fā)熱,知曉自己撐不了多時了。后面的殺手步步緊逼,只怕蘭清已經(jīng)……她的心哽塞了一下,從不落淚的冰眸竟泛起了水霧。 “王妃將屬下放下,屬下——” 墨竹稱的是屬下,而非奴婢。因為她的心永遠向著那個人,她不愿看著自己的主子痛失所愛,因為她知道,只有秦落衣活下去,楚玉珩才能活下去。 “胡說什么!”秦落衣狠狠地剮了她一眼,惡狠狠地說,“你已經(jīng)發(fā)燒了,還想去送死嗎?” “可——” “沒什么可不可的,我才是你主子,你必須聽我的!”秦落衣抱著墨竹從馬背上落下,隨后一掌揮向馬屁股,背著墨竹隱匿在了樹叢里,朝著另一條道逃去。 秦 落衣步履如風,然而帶著一個重傷正發(fā)燒的墨竹跑起來還是有些吃力。緊緊跟隨的腳步聲漸漸停住,甚至在轟轟的雷聲下,有些奇怪的聲音傳來。但雷聲太響,秦落 衣又滿心想著逃跑,逃得越遠越好,所以根本沒有注意,那雷聲密雨下,那一劍一劍哀嚎倒地的聲音,還有那人嗜血的怒火。 跑了一炷香的時間,身后仍沒有動靜,秦落衣狐疑地回頭數(shù)次,心里思索著那群殺手莫不會真朝馬追去了?但她不敢放松警惕,直到快到響午,清晨的濃霧散去了大半,秦落衣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確定無人追來后,才依著一顆巨木氣喘吁吁。 “墨竹,我們歇一會。”她輕輕放下背著的墨竹,卻見墨竹臉色蒼白,神情懨懨,呼吸越來越微弱,心疼得揪了起來。 若非她今日未考慮周全,他們都不會出事!全怪她! 墨竹忍著痛,睜開眼,安慰地說:“殿下?lián)耐蹂?,早在山底布了些人。剛才我燃放過信號彈,想必他們很快會來救我們的。而這一路上,我都做了特殊的標記,只有我們的人能看得懂,所以王妃……”如今,半個多時辰過去了,他們的人已經(jīng)快到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秦落衣急急道:“墨竹別說了?!彼字碜訉⑸砩系囊路核?,抿著唇幫墨竹包扎傷口,卻聽到墨竹輕輕低喃:“所以王妃,您回去后……跟殿下好好說說話吧,殿下他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您的事……至始至終都……把您放在……心尖上啊……哪怕——” “墨竹!墨竹!” 一 個如殺神般從天而降的男子,以一種駭人嗜血的方式輕易屠殺了一大片人。他眼中的殺氣令人畏懼,他殘忍的手段令人戰(zhàn)栗。只是這樣浴血凌厲的男子,忽然詭異的 跪倒在地,血像泉涌一般從嘴里噴涌而出,雙腿明明沒有受傷,竟忽然皮開rou綻,黑紅的鮮血涓涓外流,露出森森白骨。 所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在原地,原以為必死無疑,誰知卻絕地逢生!剩余的幾人互望一眼,皆從對方眼里覓得了轉(zhuǎn)機和驚喜。 忽的,他們行動了,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向楚玉珩。一人朝他站不穩(wěn)的雙腿砍去,另一人從背后偷襲……其余幾人團團圍住楚玉珩! 如此好的機會他們怎么可能輕易放過,所以一擊必殺! 身體似碾壓般的劇痛,使楚玉珩站不起身子,提不起劍。雙腿狠狠地挨了一刀,使得半跪的身子猛地跌在了泥地了。背后一個重擊,劃出森森血水,使得早已染紅的衣衫,襤褸不堪,楚玉珩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不得動彈,思緒漸漸模糊了起來。 他迷迷糊糊間,仿佛聽到了久遠的呼喚。 “玉珩,快跑!” 刺目的鮮血四濺開來,女子驚恐的眸光深深地印刻在他記憶的深處。 “你們幾個繼續(xù)去追!那小妮子以為放走了馬,我們就會中計,簡直是愚蠢!” ——玉珩,快跑! 那久遠的呼喚不斷不斷地襲來,滿眸的腥膩之氣令他驚慌。 十三年前,母親在他面前被人所殺,十三年后,他還要重蹈覆轍嗎? 為何沒有變的強大!為何要讓同一個人害自己至親的人兩次!為何?為何? 楚玉珩知道,自己身上奇怪的反應定是那人動了母蠱。她要讓秦落衣死,瞬間借此機會除掉自己??墒撬桓市?!他忍辱負重、茍且偷生了整整十三年,還未斬殺仇人,就已斃命! 他不甘心!不甘心!哪怕是死也要讓那些人陪葬! 哪怕是死,也不能讓那些人碰秦落衣分毫! 是啊,那邊有落衣…… 這個認知讓楚玉珩瞬間清醒了起來。 絕不能讓他們過去!絕不能讓落衣受到傷害! 哪怕身體早已千瘡百孔,都不能讓任何一個人傷害到落衣。哪怕是他,都不能! 一種強烈的殺戮漸漸吞噬了他的理智,那種瘋狂強烈的仇恨吞噬了他的心…… 黑衣人正要一劍襲胸解決楚玉珩時,長劍卻被一雙蒼白修長的手緊緊地握住了。迎面的寒風夾雜著細雨呼呼地吹,只聽“咔嚓——”一聲,長劍竟被人一掌捏斷了。 刀割鉆心般的疼痛連同十指,那從泥地里緩緩站起的男子從未皺一下眉頭。他渾身浴血,斷劍上的滾滾血水緩緩流淌在地上,原本清雋蒼白的臉上冷冽如霜,雙眸亦是通紅如血。僅僅是抬了抬手,那近在咫尺的黑衣人已經(jīng)被斷劍割斷了喉嚨。 鮮血腥膩地噴灑在臉上,一瞬間,楚玉珩忽然覺得十分地暢快淋漓。他拾起地上自己的劍,那宛如看死物般通紅的眸光讓見者全身顫抖,恐懼,由心而生。 楚玉珩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有數(shù)十個,都咕嚕嚕地冒著血跡。他并沒有止血,只是機械地朝著那些想要追殺秦落衣的人走去,手中的銀劍輕輕顫動著,似乎正為即將而來的飲血興奮不已。 “主子!” 蘭清趕過來的時候,看著眼前修羅般的場景,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滿地血rou模糊的碎尸,滿地粘稠的血跡,以及那個已經(jīng)瘋魔、卻渾身是血的男人。 見有人走近,楚玉珩警惕回眸,雙眸泛紅嗜血,竟提著劍朝蘭清殺去。楚玉珩已經(jīng)神志不清,只知道任何人都不能離開這里! 對上楚玉珩冰寒的血眸,蘭清知曉楚玉珩已經(jīng)病發(fā)了。每病發(fā)一次,體內(nèi)的蠱蟲便向心臟靠近一分。遲遲沒有用銀針控制,蘭清不敢想象,主子的身子在這瞬息片刻間破落成了什么樣子。而他同樣知道,沒有秋荀子,沒有離昕,以他如今渾身是傷的局勢,根本無法逃脫主子的殺招。 “王妃和墨竹朝著西邊逃去了。殿下,千萬不能——”臨死之前,蘭清只想到了一句,就是希望神志不清的楚玉珩千萬不能去西邊。若殿下錯手殺了秦落衣,那便是萬劫不復…… 染血的劍尖在蘭清脖前一分處停了下來,楚玉珩的神色忽然迷茫了起來,失焦的目光對準了遠遠的西方,漸漸恢復了神色。 “咳……”五感回歸后,嘴角強烈抑制的黑血終于忍耐不住噴涌而出,渾身的劇痛再度襲來,楚玉珩握著劍的手輕輕顫著,險些摔倒在地。 “主子,屬下給你包扎傷口!您的腳——”蘭清驚呼,那雙腳血rou模糊,白骨可見!殿下竟然還能站立!